哇!刚刚那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继续坐着一动不动。最后,我摸了摸晓婷的头发。
晓婷逐渐平静了下来。我们看着彼此,长久的沉默。根据我以前看的电视剧,现在好像应该亲吻一下,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时机合适不合适。
过了一段时间,晓婷打破了沉默。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她说。
“嗯,是个晴天。”我说。我感觉我们像是两个英国人在打招呼。
“今天可以继续赶路呢。”晓婷显得有点兴奋。
“你傻啊,病刚好就要赶路。”我说,“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哦。我忘了。”晓婷说,“感觉身体完全恢复了,都没想起来刚刚生了病。”
“看来我们两个都有强大的恢复力和抵抗力。”我说,“这可能是AB病毒对我们的影响。”
“是啊。我都好几年没生过病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中招了。”晓婷说话时有点心虚。
“不知道。可能有什么其它烈性病毒。”我说,“我也发烧了,不过在外面睡了一觉,就好了。”
晓婷起身,抖了抖身子,看起来像一只正在甩水的小狗。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变得柔和,充满了温情。
当然,也可能她的眼神没变过,只是我的心态变了。
上午的时候,我们在阳光下一起看书。其实我一点没看进去,一直在偷瞄晓婷。如果不是末日,恐怕我是不会遇见她的。
沉寂已久的恋爱思维此刻重新回到了我的脑中。
再加上晓婷昨天的话,让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想要找点话题,但是啥也想不起来,只能想个办法尬聊。
“婷,你说,我算帅吗?”我感觉问出这句话的自己像个傻子。
晓婷看起来有点绷不住。
“那你说我漂亮吗?”她说。
“漂亮。不要扯开话题,我帅吗?”我非常锲而不舍,“就说在你见过的男生中排多少名吧。”
“第二。”她说。
这倒是有点让我意外。很明显,现在该是她解释解释第一名是谁了。
晓婷一笑。
“就是初中嘛,我们班有一个男生,是年级第一,特别聪明,还特别高冷。然后,我就有点,就是,就是那个。”晓婷的脸红扑扑的。
“后来呢?”我的八卦之心复燃了。
“后来我们闹翻了。”晓婷的语气迅速恢复了平静。
“这……”我愣住了。
晓婷露出了无奈的笑。
“现在感觉,我们闹翻的理由挺幼稚的。”晓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一天,我们生物课上讲到进化论,老师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然后我下课时就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他说,进化论对人类社会也适用。”
“我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只有优秀的人才应该有机会生存。人类应该主动对自己施加选择压力,淘汰弱者。”
“我说,每个人都有生存和繁衍的权利。他说,不对,如果总让弱者的基因污染人类的基因库,那就会拖慢人类的进步速度。”
“我当时太过震惊,说不出话。他还说,越是发达国家,生育率就越低;越是第三世界国家,生育率就越高。如果让这种趋势继续下去,人类的整体素质就会被拉低。”
“我说,我们应该普及教育,提高人群的素质。他说我太幼稚。有很多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我不喜欢他那种高高在上又无法反驳的样子。但我又想不出来反对理由,只能说他的观点冷酷,没人性。”
“他说我什么也不懂。他说他这是社会达尔文主义,是真正的真理。人类只有不断变强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我气哭了,而且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多同学帮着我和他争论,把他给弄烦了。”
晓婷说到这里,失去了语气中的平静。
“最后,他说我是圣母婊。”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我听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前几天在研究所时,这个词都已经到了我的嘴边。幸亏我当时没有说出口。
我想安慰一下晓婷,帮她反驳一下这个观点,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我以前也听说过社会达尔文主义,从直觉上觉得这个东西不对,但是从来没想到过反驳的理由。
“之后,我一直等着他道歉。但是他一直不承认他是错的。到后来,我们就一句话也不说了。”晓婷的语气充满了失落。
“你没做错。”我说,“他不值得你喜欢。道不同不相为谋。”
晓婷的眼神变得坚定,我甚至从其中读出了愤恨。
“现在证明,我是对的。”晓婷说,“他错了,我对了。”
我静静地听着。
“你,我,还有那个季武明。我们能活下来,根本原因,不是因为聪明,也不是因为努力,而是我们基因中一个小小的突变使得我们能控制住丧尸病毒,而不是被它控制。”晓婷的语速极快。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只有我们这些幸运的人活了下来。但是,病毒爆发前,谁知道谁能活呢?”
“面对未知的生存威胁,我们没法提前做准备。唯一的解法就是——多样性。”
晓婷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
“幸运者生,不幸者死。但运气是没法控制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进化论不翻译成进化论了,而要叫演化论。”
“选择压力小的时候,正确的做法是保持宽松的环境,而不是自己施加选择压力。如果人类没有基因多样性,那么病毒一来可能早就没人了。”
我想到了早就灭绝的大麦克香蕉。
“可惜这些东西,我最近才想明白。”晓婷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如果他还活着,我会把事实甩在他的脸上。”
我这才意识到晓婷已经像个大反派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一大段话。
看着她脸上怨恨的表情,我明白,这是一种不甘心。
她证明了自己是对的,但是已经没有人听。
就跟季武明一样。
好在,晓婷还有我。
“我同意。”我说,“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
我和晓婷长久地拥抱。半晌无言。
然后,又是晓婷打破了沉默。
“不过,那些家伙反正已经死了。所以现在你是第一帅的。”她说。
我心里小鹿乱撞。
“不过你也别骄傲。”晓婷又补充说,“因为同时你也是倒数第二帅的。”
自从上次的危机成功渡过以后,我和晓婷真的变得无话不谈,坦诚相见。
在她恢复期间,我们从早聊到晚,从家庭聊到人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话说,森,我们见面都快一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晓婷说。
“这……可是你也没告诉我你的全名啊?”我满腹狐疑。
晓婷听完后,显得有点惊讶。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说到:
“那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不行,必须你先告诉我。”我不依不饶。
晓婷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那我告诉你吧。”她一脸坏笑,“我叫晓婷,破晓的晓,女字旁的那个婷。”
“啊?你的全名就叫晓婷?”我大为惊讶。
“对呀,我姓晓名婷。”她咯咯地笑着。
“可是,晓?有这个姓氏吗?我怎么感觉从来没听说过?”我极力搜索着脑中的记录,但是一个人名也想不起来。
“你没听说过的姓氏多着呢。”晓婷一撇嘴。
“举一个姓晓的名人,我就相信你。”我说。我并不是想挤兑晓婷,而是真的好奇有哪些人。
“好吧。emmmm,比如说,晓波。”她说。
“喂,我说的是名人,不是知名天线宝宝。”我不屑地说。
“晓波是真人,是个地质学家。就是那个,要沉船了还在打游戏那个。”晓婷努力地解释着。
“这个嘛,嗯,我没听说过,不算。”我说。
晓婷一叉腰。
“好吧,现在你不但不给我说你叫什么,而且还否定了我的姓氏。”她一脸不服气。
我怕真的惹晓婷生气,连忙说:“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孤陋寡闻。我相信你姓晓。”
接着,我又说:
“那现在我来告诉你我姓什么吧。”
晓婷点点头。
“我姓潘。”我说。
“名字呢?”
“森啊,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回答。
“就一个字?潘森?这是个什么名字?”晓婷抓住了机会,赶紧开始嘲笑我,“这名字起得也太省事了吧。难道说,你从小就被当成弱智养大?”
“喂,”我说,“如果名字是一个字就是弱智,那恐怕你也是弱智吧?”
晓婷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虽然我据理力争,反驳了晓婷的话,但是长久以来,这个名字确实让我在同学中间显得很另类。
我回想起初中时的一天。
白天,我被同学叫了一天的外号。
晚上,我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想要问问我的爹妈,他们是怎么给我起的名字。
他们有没有想到,后来有一个叫《英雄联盟》的游戏,里面正好有一个角色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
“哦,名字啊。”老妈一笑,“你的姓是你爹给的,名字是你姥姥选的。她希望你能和森林一样茁壮成长。”
看来这和游戏里的潘森没啥关系。
“别听你妈妈乱说。”老爸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他的古董报纸,一边说,“你的名字是拉丁语Pantheon的音译,意思是万神殿。”
我感觉他躲在报纸后面偷笑。
“国峰!你能不能不要天天蒙孩子!”老妈朝着老爸大吼,吓得他一哆嗦。
曾经的家是多么温馨。我心想。如果远在天边的爸妈真的还活着,那他们肯定还是一对快乐的夫妇。
思绪回到现在,我看见面前的晓婷还是一脸嘲弄的表情。
“好吧,我承认我们的名字都挺草率的。呃———我说的我们,不包括你。”我赶忙补充了后半句,以挽回场面。
“你的名字很可爱。”我接着说,“你的姓就挺可爱的,不管取什么名字都让人联想到昵称。”
“你的姓也挺可爱的,”晓婷说,“总能让人联想到………………潘金莲。”
“还是尽量联想到潘长江吧。”我无奈地说。
2天过去了。
在此期间,不但晓婷养好了身体,而且我的伤也快恢复了。
一想到当时我把几乎整条右臂都捅进丧尸嘴里,那血肉横飞的场面,我还是会不寒而栗。
现在,除了还有微微的痒感以外,右臂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左臂和双腿则是已经痊愈,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我想到,最初遇见时,晓婷手臂上疾速恢复的伤口。当时她十分害怕,甚至藏着伤口不想让我看见。现在,想必她也可以坦然接受了。
我又想到了被我击中数枪的季武明。
当时,我还以为他把我们赶走后,自己就会死。
没想到,他说的“很快就会好”竟然是实话。
在晓婷使劲拉着我离开时,我还疑惑过,为什么她看起来又善良又狠心。
直到现在我的疑惑才完全解除。
思绪大量涌入,我发现以前的很多疑点都迎刃而解。我不禁想要和晓婷讨论讨论这些事情。
“婷,你说季武明的理论,有多大可信度呢?”我开口了。
“我觉得非常可信。毕竟有太多东西用常规方法解释不通,而他的AB病毒理论又都能解释。”晓婷说。
“他说的AB病毒,是指它们两个相互间可以配合吗?”我问。
“感觉不止配合。看他日记里的意思,好像是说两种病毒同时感染之后,会大大加强彼此的效果。”晓婷若有所思,“病毒会控制大脑,解除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所以丧尸都力大无穷。”
“可是这样肯定有代价。”我说。
“对。代价就是寿命缩短,不耐寒,以及失去理智。”晓婷顿了一下,“不过,有一些人感染后能保持理智,比如你和我。”
“这些病毒真的是自然演化出来的吗?”我皱着眉头。
“不知道。季武明认为,肯定是,因为他觉得人类不可能造出这么精巧的结构。”晓婷说。
“可是两种病毒独立演化,却能演化出相互配合的机制,这也太巧合了。”
“是太巧了。”晓婷说。
我沉思良久,又想到一个疑问。
“关于病毒不会通过咬伤传播,季武明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呢?”我问,“他日记里有没有写?”
“写了。”晓婷点点头,“当时有统计学家通过样本分析,指出咬伤和发病之间没有关系。不过医学共同体没有接受这个观点。”
“所以说,季武明是听取了那些统计学家的结论?”我说。
晓婷点点头。
“具体的统计过程是这样的,你看,如果有一条衰减的指数曲线,那么你截出它的一截尾巴,得到的仍是一条指数曲线……”晓婷竟然开始讲起了统计的细节。
“呃呃,我投降。”我说,“我数学不太好,你说了我可能也听不懂。”
“听听嘛。”晓婷说。
“我讨厌数学。”我说。
“那好吧,简而言之,就是统计学家发现,病毒发作时间与被咬伤的部位、深度、伤口处理,各种因素,都没有必然联系。最后他们又得出结论,发作和咬伤根本就没有联系。”晓婷这样说。
我感慨万千。
看了看自己的银色手枪,枪管上有一个蓝圈,代表着晴空。
这是我以前加入的救援队的标志。
然而,到了最后,当接到“向任何被咬伤者开枪”的命令后,与其说我们是救援队,不如说是纳粹冲锋队。
我的这把枪曾经向着无数人开火,其中肯定包括一些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人。我行着杀戮之事,却有着最正义的理由,和最美好的初衷。
我赶紧打住思绪。末日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空想,也不要沉溺于过去,否则精神一定会崩溃。季武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内心深处的良知还是一直折磨着我。
或许我可以为自己辩护说,当时我不了解情况。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我杀死了无数本来有机会活命的人这一事实。
甚至差点包括晓婷。
我完全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晓婷不告诉我AB病毒不能血液传播。如果不是我受伤,她可能还会一直隐瞒下去。
一上午,我都振作不起来。晓婷看我萎靡不振,好几次想到开口,但都欲言又止。
不能反而让晓婷来安慰我,我这样想着,并拼命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但是越压制这种想法,内心就越纠结。
到了中午,我意志消沉,毫无精力,不住地想象着自己以后的样子———和季武明一样,消瘦枯槁,形同僵尸。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晓婷说。她在尽量显得高兴一点。
我摇摇头。“但是你还太虚弱……”
“我都好了两天啦,已经完全没事了。”晓婷轻松地摇了摇胳膊。
“但是上次出门我遇到了大丧尸。”我还在继续找借口。
晓婷笑了。她抬起我的右臂,说:
“你真的怕吗?你有这么强的恢复力和肌肉力量,而且还有手枪。再说了,以后我们迟早要出门。”
晓婷又拿起她的短矛,或者说那根绑了一把水果刀的木棍。她耍了一个枪花——还真别说,她耍枪花的样子挺帅气的。
“就算你被咬了,我肯定能把你救出来。”她的语调如此轻快,“我们是一个枪刺与射击方阵。”
我被她逗笑了。
“好。”我说。
外面万里无云,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晓婷又换上了天蓝色的连衣裙和白色凉鞋。
“别着凉了。”我说。
晓婷撇撇嘴。
“你想热死我吗?”她说,“我可不想中暑。”
尽管天气已经晴了好几天,但是路上有些水坑还是没干。看来前几天的暴雨真的太大了。
晓婷看着这些水坑发愣。
“为什么我们以前总是喝河水和湖水呢?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过收集雨水?”她说。
嘶,这确实很奇怪。我仔细回想,好像过去这一年就没怎么下过雨。这不太正常,因为以前这座城市可是以多雨着称的。
“以前好像不怎么下雨。”我说,“不过既然河流没干,那说明上游有地方在下雨。”
晓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难道,这种病毒还能改变气候?”她说。
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毕竟整个人类社会都消失了,气候出现变化也不是不可能。”我说。
可能我们人类真的是地球的寄生虫,而这一次,地球下了决心要根除寄生虫病吧!
我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末日以来这么长时间,我头一次全身心投入地欣赏自然景观。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猴子的叽喳声,偶尔还能听到一阵狼嚎。人类离开后,动物们重新掌控了这片自然。
大自然的治愈力量果然很神奇。
傍晚回到基地时,我感到心旷神怡,舒畅无比。
白天的那些想法还在,但是已经完全影响不到我的心情了。
是的,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必须继续前行。
不单是为了我自己,而且也是为了给晓婷幸福。
现在每天晚上睡觉时,已经没有必要将晓婷捆绑起来了。此刻,她正趴在床上,两只脚丫自由地摆动着。
晓婷的脚光洁而饱满,显得十分俏皮。而且因为她白天穿了凉鞋,所以双脚没有什么气味。这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我记得,那个时候,她说了一句震惊我一年的话:她睡觉时都不敢脱鞋。由于当时我觉得她过于可怜,就没敢细问。
但是现在,好奇心越来越占据上风。再加上,我们已经谈了很多经历,已经互相了解。或许现在是时机问一问这个问题。
“婷,我们俩遇见之前,你真的睡觉时都穿着鞋子吗?”问完之后,我希望马上就裂出一道地缝,好让我钻进去。
“潘森。”晓婷叫了我的全名,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其它女生,希望你不要问这一类问题。”
“对不起,我是个智障。”我诚恳地说。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晓婷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作为补偿,你可以随便问一个其他问题,我保证如实回答。”
还真别说,我还真有个其他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疑惑:为什么我与晓婷见面时,她只受了轻伤?那只咬她的丧尸哪去了?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而现在晓婷给出了机会,我不如抓紧问了。
“那你能告诉我,我们遇见之前,那只咬到你的丧尸哪去了吗?”我问。
“哦,那个丧尸啊。”晓婷的语气轻松,没有一丝害怕,“当时,我正站在一个居民楼的楼顶。”
“然后,一个丧尸从背后偷袭。我当时只有一把小刀用来防身,结果被突然袭击,刀就掉了。”晓婷的语气平静。
“于是,我就趁着它咬我的胳膊的时候,用另一只手一拳打在它的头上。然后我们就一起摔下楼了。”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啊??”我大惊失色,“摔下楼了?几楼?”
“没那么高啦,就四楼。”晓婷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是丧尸先着地,给我当了肉垫。”
听她的描述,仿佛一个女超人。不过,考虑到肯定当时她的体内已经有病毒,身体强度已经增大,倒也不是不合理。
“然后,我感觉我的腿瘸了,刀也丢了。”晓婷说,“然后我只能找个地方躲了一夜。第二天,又闯进来一个人,要拿枪打我。”
我涨得满脸通红。
“那,你当时摔下来一点也没受伤吗?”我还是难掩惊讶。
“受伤了。当时我的身上有一处淤伤,你没发现吗?”晓婷神秘兮兮的。
“没,没发现啊。”我说,“在哪啊?”
“在我裙子下面。”晓婷说完,噗的一声笑了。
“嗯。这就解释得通了。”我一叉腰,“因为我是一个正人君子。”
尽管已经不需要再防范晓婷,但我还是和她睡在不同的床上。
这并不是因为我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事实上,我无数次想过抱着晓婷入睡,但是我怕显得突兀,就还没有提。
第二天,天气依然晴朗。我们决定,一切计划照旧。我拿起手枪,晓婷拿起短矛,每人背着一个背包。
“我们俩,就像一个部落女战士加上一个西部牛仔。”晓婷说,“而且还是乡下驴友。”
这个奇怪的比喻倒是准确的描述了我们现在的状态。
一上午,我们都在物色新基地的建造位置。不过今天运气不好,没有找到附近的新村庄。这导致晓婷有点气馁。
“没关系,明天我们再试试其他方向。”我安慰到,“反正我们食物充足,有的是时间。”
我想要拿望远镜出来。结果一摸背包,竟然没摸到。
“啊,坏了。”我说,“我好像没带望远镜。”
“没关系,我带了。”晓婷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望远镜。“早上发现你忘拿了,所以就自己带上了。”
“晓婷真是细心啊!”我由衷地感叹,“不像我,总是粗心大意的。”
“你没那么粗心的呀。”晓婷的语气温柔。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真的,你很细心的。”晓婷认真地说,“当时我在发烧,你出门前还专门在床头留了罐头和水。我当时,真是一点都爬不下床。这些东西真的救大命了。”
“毕竟我要出去一整天呢。”我笑着说,“总不能让你饿一整天。”
“可是你出去了不止一整天。你两天一夜才回来啊。”晓婷皱着眉头,“当时我快担心死了。”
“你当时烧迷糊了。”我说,“我一直看着表呢,不可能记错时间。”
“绝对没烧迷糊。”晓婷一脸认真,“我记得我白天醒了一次,夜里也醒了一次,都没看见你。第二天我还想爬起来找你,然后又晕过去了。”
“会不会是你把时间记乱了?”我说。
“绝对不可能!”晓婷大声说。
“好吧,好吧,架回家再吵。现在还不太安全,我们得先抓紧时间回基地。”我说。
“行吧。但是真相就是,我在家发着高烧,而你两天一夜才回来。”晓婷愤愤地说。
晓婷这个女孩,哪都好,就是太固执了。我心里想着。承认自己记错了有那么难吗?更何况她当时发着烧,记忆出现偏差,我也不是不能原谅。
但是,我又有一点小激动。我感觉我们吵架的场景,特别像电视里面的情侣。
唉,我真可悲。如果不是末日,我甚至连一个女朋友都找不到。我开始有点可怜我自己了。
回家的路上,看见晓婷一直气鼓鼓的,我也不敢吱声。看她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我决定一回家就直接认怂,干脆顺着她说,就不让她纠结了。
我们回到家,晓婷关上门,并加固好。然后,她就转向我。
“你知道吗?你虽然细心,但是有点死脑筋。既然你留了罐头,为什么就不多留几罐呢?只留三罐,让我后来都快要饿死了。”她说。
“那是因为我不到一天就回来了!”我大喊,“你觉得饿,是因为生病了出现幻觉!我又不可能给你准备一些虚拟罐头让你能在梦里吃!”
晓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又觉得,为这么一件小事惹得不愉快,似乎不值得,因此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既然你怀疑我,那我给你讲述一下我白天的经历,精确到分钟。”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我上午9点50就找到了村庄,然后很快就找到了药。之后我遇到一个巨大丧尸,跟他打了起来,最后打得都没劲了才把它打死。”
“然后,我找到药盒,往回赶路。”我指了指自己腕上的手表,“这个时候才10点50。”
“然后,我因为太累了,睡着了一下。但是我起床时,还特意看了一下手表,只到11:03。然后我一点没耽搁,直接就回来了。”我有些情绪激动,“你知道吗?我睡着时还因为担心你做了噩梦。”
晓婷听完了我的话,气却完全消了。这倒搞得我有点疑惑。
“森,你,你真的是弱智吗?”她说。虽然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友好,但她的语气很温柔。
“梦境只发生在快速眼动睡眠阶段,你睡了10分钟,哪来的梦。”晓婷接着说。
“这……”我一时哑口无言。在某个遥远的时刻,我好像在某个科普书上见过这个名词。
但我还是很不服气。一方面,我总感觉好像小睡时也会做梦;另一方面,我又被这个小姑娘给教育了!为什么她什么都懂,而我却像一个白痴。
我努力地回忆着以前上课小睡时做的梦,想要反驳她,却发现这些记忆都非常模糊。
我好像想到了一个叫清醒梦的东西,但是我怕说错了再被晓婷说是弱智,因此只能闭嘴。
“我……所以说,我并不是睡了十分钟,而是睡了一天零十分钟?”我问。
晓婷点点头。
怪不得我的伤口睡一觉就恢复了那么多。也怪不得我一醒来就完全不发烧了。
唉。每次争论,最后都是她对,我错。一想到晓婷在家望眼欲穿地等着,而我在外面睡大觉,我就感觉愧疚无比,无地自容。
又得道歉了,真是的。我讨厌道歉。
没想到晓婷先开口了。
“森,因为我生病,才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而我现在还要在这儿纠缠。”她说,“对不起。刚才,我是个蠢货。”
面对这样体贴的话,我又想不出来应答的话语了。晓婷的目光温柔,让我不得不躲开。
“说到噩梦。当时我也做了一个噩梦。”晓婷又说,“要不我讲讲?”
我点点头。
“我梦见我真的变成丧尸了。”晓婷的语气又变得很平静,“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咬你的手指头。当然,最后我忍住了。”
我沉默不语。
以前提到过,我控制情绪的能力特别强。因此,我一滴眼泪也没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