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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思想瘟疫和解放的残忆

邪神之影 无常马 3392 2025-03-12 19:08

  身为残忆的主人,米拉瓦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塞萨尔看到他把无头的身体转向身后,就见一个黑发蓝眼的侍从发出低吼,面孔扭曲,身躯拉长,长发在身后飞舞飘散,接着侍从全身发肤都燃起了深蓝色的火焰。

  这也是只大猫,通体漆黑,面目狰狞,身上遍布着蜥蜴一样的甲壳。

  “是早年间被杀到最后一个族裔也没剩下来的族群。”阿婕赫开口说,“至于你的皇女学生身边那只,我很难说得清她是从哪来的。”

  野兽人身躯膨胀,瞬息间已经盘踞了小半个礼堂,蝎子一样尖锐沉重的长尾巴横扫过整个大厅,把墙壁抽的支离破碎,往外崩塌开来。塞萨尔知道纳乌佐格这类个体可以化身为人类,但法兰帝国和野兽人交战多年,还不至于如此懈怠,放任野兽人混入皇帝的礼堂。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卡萨尔帝国提供的援助比想象中更多。

  既然是支在战争中濒临灭亡的族群,族裔心中的仇恨想必不少,卡萨尔帝国抛出合谋的橄榄枝,它们头一个接住也很正常。只是从米拉瓦的结局来看,这支野兽人最后的挣扎也没能派上多少用场。

  蓝色火焰附着在一切可以燃烧和不可燃烧的物体上往外蔓延,塞萨尔看到连石头都在焦黑枯萎,好像它们不过是看着比较坚硬的木材。米拉瓦沐浴着烈火往前跨出,无头的身体穿过汹涌的浓烟,看着反而比那头蜥蜴似的黑猫更加可怖。

  塞萨尔听到那只黑猫在咆哮,双眼都在涌出鲜血,就像浓稠的血泪。它似乎是在诅咒,也像是在控诉,即使塞萨尔已经掌握了千年以前的许多门语言,这些野兽人族群生僻的土语还是太难懂了。

  眼看火势弥漫过来,他立刻抱着菲瑞尔丝往后退去,阿婕赫和阿娅也都跟了过来。如今吉拉洛不知所踪,他们也只能先跟着米拉瓦的残忆一步步往前走了。由于墙壁在残忆的斗争中破碎崩塌,本来漆黑一片的外界也现出了轮廓。

  更远方仍然是一片黑暗的深渊,预示着这是米拉瓦和亚尔兰蒂共同的记忆,沿着他们俩身处的位置划出了一个圆环形的边界,再往远处就不得穿行。不过,随着米拉瓦的残忆持续往前,他们一定能看到更多往昔的历史,最终会揭晓的也许不只是智者之墓的秘密,还有索莱尔筑在深渊边缘的巨城。

  塞萨尔本以为他们可以置身事外,只待在旁观者的席位上凝望历史。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件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有个明显是野兽人假扮的侍从回望过来,视线从米拉瓦身上落在了他们一行人身上。缕缕漆黑的丝线在它深蓝色的眼瞳中徘徊,看起来就像倒入湖泊的墨汁,将其逐渐浸染为一色。

  什么东西?

  残忆中的野兽人飞扑而来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下意识抬手阻挡。菲瑞尔丝起初还缩在他怀里,羞怯地不敢抬头,这时也立刻升起屏障。但是,没用,这大猫的利爪撕开法术屏障就像剖开活人血肉,剜入他的皮肉当即引发了剧痛,——血肉和灵魂层面皆有的剧痛。

  塞萨尔感觉到的不止是痛,还有一缕缕无形之物沿着他的伤口腐蚀蔓延。他的思想好像有针在扎,起初是一枚尖针,接着化作成百上千枚,好像一台遍布针刺的铁处女把他的意识紧紧包裹在内。起初是锥心刺骨的疼痛,然后是沿着尖针渗入他思维的诡异色彩。

  若说人类的思维意识是清水,这色彩就浓重得如同油墨,淌入他心中,转瞬间就把他地意识冲刷的支离破碎,搅得浑浊无比。

  食尸、野兽、哲人之辩......思想,像活着一样的思想。身旁的话音变得遥远无比,如同隔着群山对他呼唤,灼热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却也感觉是另一个人身上发生的灾难。他的感知变得迟钝了,就像坐在看台上注视陌生人承受苦难。

  塞萨尔是个陌生人,这并不值得奇怪,因为他,他们,所有人,没有任何个体的价值值得被永远存留和延续。

  只有思想可以。

  套用理性的说法,把灵魂这种空虚的觉知者视为自己本就荒谬。灵魂是异物,是累赘,它借着思想和人格观察世界,得以认识到自己地存在,但这种认识同样是空虚的,随便换个新的人格放到灵魂里代替旧的,灵魂就会接着用新的思想和新的人格观察世界,并把旧的人格远远扔到一边去。

  塞萨尔需要意识到这点,并意识到自我意识和自我认知本身就是空洞的。一本空白的书籍是空洞的,书籍上用来描述书籍的文字当然也是空洞的。那么,什么才不是空洞的?当然是思想,值得永远存留、永远延续,可以压倒所有灵魂和所有自我认知的思想。

  它是超越血肉的载体,也是超越灵魂的载体,概括来说就是永恒本身。如果一个人遇见了这种思想,他就应该献上自己的一切,无论是灵魂还是血肉,只为实践这种思想,哪怕当它的奴隶也都是他莫大的荣誉。

  为了承载这个思想,他要把自己灵魂中的塞萨尔彻底清理掉,把这个自我意识的痕迹抹除的一丝不留,这样一来,他才不会污损这种超越性的思想。他的灵魂乃是一本污秽不堪的书籍,写满了虚假和空洞,但在承载思想的一刻,他就成了一本描述真知的真理之书,——生命之书,灵魂之书,不可变更之永恒,不可损毁之真实。

  “我早就说过你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哲思太多了!”

  塞弗拉忽然高声大喊,变化随之发生,刀刃由内而外刺穿了一切,令他皮肤破碎,鲜血飞溅,但也把那缕缕色彩切的四分五裂,随着鲜血一同喷溅涌出,——它们是漆黑的,却也是鲜艳的,视之令人迷醉,只一刹那就想沉沦其中。这感觉对于擅长哲思的人尤其强烈。

  刀刃来自塞弗拉的道途,和他并不相容,因此它们带来的疼痛比尖针更加强烈。但它很纯粹,纯粹得让人满足,毫无杂质,也无法和任何外物相容。刀刃在他体内冲撞,遍及灵魂和血肉,寻找着那些和他并不相容的异物。疼痛感逐渐增强,但他也逐渐清醒,从旁观者的看台一步步走下,一步步认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塞萨尔的存在。

  塞萨尔长出了口气。虽然他对那些思想全无抵抗能力,或者说,他反而比寻常人更容易受影响,但有塞弗拉在,他们俩就可以彼此补足缺失。

  他感到菲瑞尔丝冲动地用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像是要用身体挡住他身上溅出的血,不由得感到一丝迷醉,默默抚摸她的头。看她的反应,他就能猜出古代的菲瑞尔丝和塞弗拉上演的是何等悲苦的戏码了。作为一个有事先上床再谈的人,塞萨尔很少经历类似的戏码,但也不是没有过,索茵那女孩正在其列。

  塞萨尔后退两步,把这只诡异的野兽交给阿婕赫和阿娅,然后就靠坐在树边,等待塞弗拉那些无形的利刃逐渐消散,等待自己的伤口缓缓愈合。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形貌凄惨至极,看着就像经历过千刀万剐一样。

  必须承认,刚才的经历极其突如其来,堪称是恐怖了,但是,他也不是无从揣测,——这事多半和闯入智者之墓的野兽人有关,并且,它再次牵扯到了阿尔蒂尼雅讲述过的思想瘟疫。

  就像把某人梦境中的意向剥离了出来一样,有什么东西把那只大猫从米拉瓦的残忆中解放了。在那之后,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侵蚀他这个不是残忆的存在。这件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在智者之墓中,在神选者的残忆中,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别哭了,我的主人。”塞萨尔安慰自己怀里的少女,“也许这段路上,我们会经历很多波澜和痛苦,但随着时间流逝,我们总有一天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谁也不会死,谁也不会消失。”

  菲瑞尔丝虽然有些困惑,还是抬起头来看他,长长的睫毛下含着几滴闪闪发亮的眼泪。她疑问的目光看着就像是要探询出个究竟来。

  “我感觉你是她却又不是她......你来自哪里?”她问道。

  “也许是很久以后。”

  “很久以后我们还好吗?”

  “很好,主人,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不会比那时更好了。”

  “谁也不会死,谁也不会消失了?”

  “永远都不会。”

  “永远太不切实际了!我是法师,我必须要说,永远太不切实际了!”

  “好吧,那就从现在开始往后算,算个一千多年吧。”

  “那时候我会是个伟大的法师吗?”

  “人人敬仰的大宗师。”他说。

  菲瑞尔丝抿了下嘴,虽然看着没有相信,觉得是他在哄她,但她还是靠近过来,就像只阴暗的小猫一样,用脸颊贴着他染血的脸颊,脸擦脸。

  塞萨尔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于是挣扎着站起了来,发现被阿娅和阿婕赫击退的野兽人已经消失了。残忆不会毫无理由的消失,所以它很有可能是被带走了。想到来历不明的存在会在米拉瓦的残忆里解放并带走多少古老的孽物,塞萨尔就觉得事态正在迅速恶化。不仅如此,和米拉瓦残忆中这些古老的孽物相比,刚才发生的思想侵蚀还要更加可怖。

  必须借着米拉瓦的残忆来应对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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