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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我无法理解

邪神之影 无常马 3262 2025-03-12 19:08

  野兽人仔细观察着戴安娜,“还有你,在那之后又筛选了十多代的族群后裔,你的先祖又给你们混入了多少种荒原之血?千年以前,菲瑞尔丝的形态就在改变,真难得你还能维持人类的躯壳。”

  戴安娜抿了下嘴,“先祖有先祖的想法,后人也有后人抉择的自由。”

  “看在往事的份上,我对你们既往不咎。”野兽人对她咧开大嘴,露出满口森森利齿,“但这个正在转变的人类要给我。他已经没救了,猩红之境的诅咒一旦扩散,就会把生灵无法挽回地变成杀戮迷雾。”

  “他不一样。”戴安娜说,“虽然我还理解不了,但他确实不一样。”

  野兽人低下头颅,把犄角凑到她身前对她发出咆哮,吼声回荡在整个深坑中。“能有什么不一样?”它歪斜着头颅,再次发出质问,“这是时间和历史诞生以来从未违背过的公理,能有什么不一样?”

  “你该自己去见证。”戴安娜坚持说。

  “我?”野兽人高高站起,“看看这些在你们身周蔓延的血雾,法师,你看清楚那些形态扭曲的轮廓了吗?听清楚那些发了疯一样的笑声和支离破碎的低语呢喃了吗?”它张开沾满血的右手,指向塞萨尔头顶,“若把灵魂视为盐块,此人已经在大海中溶解!就算你把水都蒸干,余下来的,也不过是堆积满死者残渣的废料。”

  菲尔丝擦拭塞萨尔额头流下的血,在他耳畔低声诵咒。塞萨尔逐渐发现,他身躯中每一缕逸散的血雾都在探知周遭世界的一切,传来不断扩张的感官体会。倘若一个人不曾拥有一个以上的人格,他们绝对无法想象数十个、上百个、乃至成千上万破碎的人格记忆共存一体是什么感受。

  不止是人类,还有远比人类更多的种群。

  它们都已经在猩红之境饱受侵蚀,思想破碎,神智癫狂。此时它们在雾中纷纷苏醒,每一个都满心狂喜,迫不及待在血雾中蔓延开,体会着自己的新生,诉说着各自对于现实世界的强烈欲望。无数意识体繁复的视野相互重叠,构成怪异扭曲的轮廓,无数意识体疯狂的低语层层叠叠,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感知中的世界在这一刻复杂到了极致,远远超过了他思维和灵魂的承载能力。

  塞萨尔意识到,每一缕血雾都是它们的眼睛、是它们的耳朵、是它们触碰外界的手指,且每一缕血雾带来的感知都聚集在他的思维中。他先前窥探世界的眼睛也不过成百,如同昆虫的复眼,此时他拥有的感官已经跨越了指数的量级,——却仍然不是尽头。它们仍在随着猩红之境不断往他灵魂奔涌,他的感官量级也仍在随着血雾的蔓延进一步上升。

  这种感觉,好像浩瀚星空中的亿万星辰都堆积挤压过来,要他同时容纳它们所有的图像、气味、触觉、声音乃至一切存在。那些感知越堆越多,全然不顾及他的承受能力,他的思维也越来越幽暗模糊,逐渐化作一阵方向不定、肆意扭曲、呻吟不止的狂乱的混沌。

  他无法集中精神,不愿意集中精神,也不可能集中精神。

  塞萨尔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是,随着他注意到正在发生事情,把野兽人的话语——形态扭曲的轮廓、发了疯一样的笑声和支离破碎的低语呢喃——还原成分析性的事实,他竟然逐渐理清了事物的界限。

  他舒张手指,睁开眼睛,看到成千上万重叠的人格记忆挣脱了他的阴影。它们往外破壁涌出,冲进夜色,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每一个方向。他把堆积在他体内的受诅灵魂全都放走了,就这么看着它们逃了,恶性聚集的浓雾四散解体,化作只能在夜晚恐吓旅人的幽魂。这个念想如此明晰,他几乎觉得有些荒诞。

  他本该和它们相互纠缠,化作一团匐行的血雾在世界各处徘徊,在自己所经之处留下一条用尸骨铺就的死亡之路。结果,他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地上。

  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塞萨尔起初以为是无形刺客,极力想挣扎起来,做出他能做的抵抗。但是紧接着,一连串在他意识模糊时发生的记忆忽然涌入他脑中,似乎方才发生了严重堵塞,现在它们才找到进来的机会。

  只见有个眼珠圆睁的豺狼头颅低了下来:“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这怎么可能?”塞萨尔盯着那两根犄角,感觉血丝从喉中涌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塞萨尔还是疼痛难忍,双腿、肚腹、胸腔、胳膊、脑袋,浑身上下哪里都痛。那些弥补他伤势的阴影就像宰杀牲畜时放出的血一样流干了,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补充回来。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过,至少不是过于繁复致密造成的模糊,仅仅是他看不清楚东西。

  他咳出一片血来,然后就看到无貌者俯身吻他,柔软的嘴唇擒住嘴唇,灵巧的舌头撬开牙关。从她喉中涌出的鲜血多得荒唐,一度满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

  狗子先前对他这么做,塞萨尔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寻常。现在他身体麻木饥饿,接受了她的哺育,顿时有一股倦怠和满足感充斥全身。这感受很微妙,就像一个婴孩接受母亲哺乳,他一度想钻进地缝里去。

  “我告诉过你自己去见证了,纳乌佐格。”戴安娜的声音在他一旁响起。她勉力维持镇静,但有股掩饰不住的紧张,情绪几乎绷成了一条长线。

  “我们研究世界的一个理论是,”她补充说,“总有你无法理解也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的现象发生。这个人无论怎么深陷诅咒,最后都能挣扎出来。我起初也不相信,因为他一直肆意妄为前进,有时候甚至在往前狂奔。他的道途没有经过任何审慎的考虑和自我限制,前人在他这一步之前就该彻底失控了。”

  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在谨慎前行,实际上却是在肆意妄为往前狂奔?

  狗子抬起身来,舔了下血红一片的唇角,她的腰弯的像是张弓。夜晚的空气涌进塞萨尔微张的嘴,他顿时长吸了口气。

  塞萨尔伸手扶住狗子的胳膊,想要缓缓起身,虽然他浑身都麻木疼痛,但他希望躺在军营里的帐篷里,而非满是焦炭和血肉的城镇废墟中。他身展肢体,强忍着刺透全身的剧痛,勉强靠到一处坍塌的瓦砾堆旁。菲尔丝倚在他旁边,看着困倦难耐,眼神也朦朦胧胧,他按住她的眉骨,告诉她先别睡。

  “我无法理解.......”名叫纳乌佐格的野兽人低声嘶吼,眉头紧锁,“你分明已经被冲垮了。你的人格记忆会支离破碎,像风吹过的尘灰一样散得到处都是。然后你会和其它受诅者的残渣相融,堆成一个个思维支离破碎的意识体,每一个都是你,也不是你,是一个人,也是很多个人.......”

  “是的,”塞萨尔说,“我依稀感觉到了,但我理清了我和它们的分别,有什么不对吗?”

  “有些道途的磨砺靠主观意志可以抵挡,真神的路途可不行。”纳乌佐格嘶声说,“你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追问已经发生的事情意义不大。”塞萨尔摇头说,“你不如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这关系到启示和命运!”纳乌佐格吼道,“不过也罢,现在我是没有追问它的必要。我挥霍掉了一整个夜晚,受了这等伤势却一无所获。看在你给我展示了奇迹的份上,我现在不再追究你,但今后我们再见......”

  “你知道莱戈修斯对你们这种四处肆虐扰乱秩序的野兽人满心意见吗?”塞萨尔抬高声音。

  “莱戈修斯?那个阴险傲慢的东西很久以前就对我满腹成见了。”野兽人发出一声低吼,“但你身上没有白魇的印记,你和莱戈修斯谈了什么?某种交易吗?那群烦人的小妖精是你换来的奖赏?”

  塞萨尔意识到纳乌佐格和莱戈修斯地位相近,既然老塞恩能治莱戈修斯,未必也治不住纳乌佐格。“我不知道千年以前是什么状况,”他说,“但在这个年代,唤出白魇的先知是名贵族城主,他治下有一个商业兴盛的港口城塞。他维持祭祀靠的不是掳掠治下领民,而是依托振兴经济攫取金钱,用源源不断的税收换取不需要他本人去寻找和掳掠的祭祀品和材料。”

  纳乌佐格脸上闪过一丝疑虑。“都到了这个时刻,祭神的先知还能保持理性?”

  “不应该吗?”

  “千年以前现出这等征兆的时刻,库纳人的老国王已经陷入疯狂。别说是顾及城市和族民,他连维系自己和血亲的联系都做不到。”

  “老塞恩也做不到,可能他们各有所长吧。”塞萨尔说得众筹群④五⑥①二柒九四〇轻描淡写,“看在我接手了这群烦人的小妖精的份上,你能去先别到处肆虐,去诺伊恩和城主本人商议商议吗?”

  “并无不可,”纳乌佐格说,“那你又要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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