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为何她的双胞胎又失去踪影了?她就不怕被波及?
.......
塞萨尔登上狗坑最高的钟楼,等待那条蛇从必经之路经过。此地正是当初他建议阿斯克里德开炮的场所,本身是为了震慑暴乱,结果却给他造成了一次严重的心理冲击。也不知阿斯克里德如今身在何方,又是死是活,毕竟,他迄今为止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该由阿斯克里德来做。
现在因为失血,加之拒绝接受兽爪的馈赠,他已经感到头晕了,站在这座钟楼顶往下看更是天旋地转。好在,借着等待和喘息的机会,他还能从无貌者那儿取些她备用的血。
在所有能让他恢复的途径中,这也许是最少后患的一条。
眼下,这座疯狂的城市正在走向毁灭。天空中的血污和暴风为它勾勒出恐怖的黑红色轮廓,街道和建筑正在溶化,人们却还沉浸在相互屠杀中。再过不久,他脚下这片尚且屹立的建筑群也会溶化,变成一滩废墟,虽然很多屋子已经被萨苏莱人撕得千疮百孔,许多墙壁也倒作满地疮痍了。
从这儿往巨蛇的方向眺望,可以越过密密麻麻的房屋和残垣看到外城墙巨大的缺口,那边已经被汹涌的烟云浸染,变成发黑的暗红色。从外城墙边缘直到狗坑外围都浓云滚滚,如同从沙漠地带卷起了一场磅礴的沙尘暴,汇作一片遮天蔽日的帷幕。
帷幕席卷之处,地表的建筑就好似沙子上的沙堡被风吹垮,翻滚着碎成沙砾,汇入连接着天和地的不自然的云层。
整个天空都垂得很低,好似无边的铅块压在诺依恩头顶,并且越垂越低了。
塞萨尔一时难以呼吸,大脑更加晕眩,但屏息时,他还是能闻到从地上弥漫到钟楼顶的死亡气息,像瘴气一样笼罩在他附近。成千上万破碎的尸体堆在地上,张开的嘴巴都在对天空呐喊,如同一个个黑暗幽邃的窟窿,染血的手臂四处交叠林立,看着就像一层层精心编制的毛线地毯,遍布脏污和斑驳。
菲尔丝已经满身风雪、满脸血与灰了,正靠在栏杆上咳嗽,塞萨尔自然更不必说,正坐在地上喘息,脏得看不出是人还是孽物。唯独狗子站在钟楼边缘,看着依旧没有一丝瑕疵,仿佛从尸体和血污中召唤出的女神幻影,完全不像真的。
必须承认,这家伙带着一种噩梦般的美,由于自始至终都不真实到了极点,反而让他为这种虚假的美感有所倾心了。
塞萨尔摇摇头,感觉乱发拂过面颊,受诅的血污之潮更接近了,必须尽快恢复自己。
狗子凑过身来,拨开几缕遮住了她脸颊和下颌的发丝,带着好像永远不会变的微笑朝他弯下了腰。浅色金发像幕帘一样洒落下来,挡住了他脸上的风雪。
她又开始和他接吻,用手指勾着他的下颌往上抬,从微张开的柔唇间送来一缕缕鲜甜的津液,也不知有多少是唾液,有多少是血。
虽然这一幕荒诞怪异,像极了鸟类给雏鸟喂食,不过对无貌者这种存在,诺依恩的一切确实都无所谓,毁灭中的城市,也和安静无人的旅馆房间毫无区别。
他逐渐感觉有什么充满了自己。他的肚腹中本来一片空洞,难以忍受的饥饿往身体各处蔓延,抓挠着他瘙痒的心脏要他吞下死者的魂灵、血肉,这时却忽然得到缓解。有什么紧贴着他的胸口进入了他体内,在心脏四周扩散开,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逐渐倾斜了。
从钟楼顶端到正在接近的双头蛇蛇首,这本是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这时给他的感觉,却好像是从屋顶跃至地面,似乎往前一步走出钟楼边缘,就能顺着天空的水平方向坠落到另一侧。
塞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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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无貌者,想知道她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她说,湿润的呼吸中带着疑惑,血红色的唾液连成几丝长线,滑过脸颊和下颌。她的嘴角边缘忽然裂开一丝,几条粉红潮湿的舌头舔着他的下颌往上,仿佛若干条蛇贴着脸颊攀爬游曳,一直舔到他眼角,但她还是很困惑。她的脸颊进一步打开了,好像一朵花苞逐渐绽放,要把他吃下去细细体会。
“兽爪消失了。”菲尔丝忽然说,“你是不是把它塞进了你胸口的衣服?它好像......好像钻进去了?”
塞萨尔想到了什么,伸手抚摸自己沾满血污、衣衫破败胸膛,但还是深感疑惑。这时候狗子却合拢了面颊,抬头望天,仿佛被空中暴风雪的呼啸所吸引。
他沿着狗子的视线抬眼看去,只见一头毛发灰白的狼类生物正在天空中往下坠落,说是狼类,但只有狼首,身躯更接近人,让塞萨尔想起自己在猩红之境见过的野兽人。它有苗条的腰肢,瘦削的肩膀,往前弓的狭长脊背,还有接近于人类的四肢,末端尖爪浸满了黑色污血。这头狼一边坠落一边嗥叫,身周如附骨之蛆般萦绕着诡异的黑雾,似乎正使它蒙受非人的痛苦。
就在它更加接近的刹那间,使它痛苦的折磨竟然传到了他身上,给他带来了一模一样的感受。
它的意识正在被剥离,思维受到牵引,他的意识也正在被剥离,思维也受到牵引。它正被无处不在的痛苦折磨,而那无处不在的痛苦也从他的心脏往身体各处蔓延,像有密密麻麻的牙齿在他体内啃咬。
共感?为什么?
那种身体被异物填满感觉更加强烈了,不止是在他体内从心脏往躯体各处蔓延,甚至钻出了皮肤,渗入了骨髓。
塞萨尔感觉周围的嘈杂声响低落了下去,他和外在世界的界限也变模糊了,那进入他身体的东西完全充满了他,推动他往钟楼边缘一步迈出。
世界倾斜了过来,他也往天空的方向倾斜着坠落,似乎要坠入天渊中的云海。瞬息之后他一脚踏在了那头狼的脊背上。这灰白野兽和一栋房屋差不多大。一阵强烈的震荡随之扩散开,竟然在黑雾中现出了一个身躯惨白的无面孽怪。
白魇。
塞萨尔张嘴欲言,发出的却不是人言,是狼类的咆哮,而且不是他自己的咆哮,是他体内某个存在的咆哮。有什么东西附在他体内给予了他匪夷所思的......
这头巨狼因为瞬息之间的干扰得到了喘息,立刻一爪挥出,将白魇从它身上远远推开。那孽怪像被抛出的船只锚钩砸向地面,连它巨大的双翼都无法缓解冲击。但塞萨尔知道,这家伙飞行靠的不是双翼,是它本身就能飘浮在虚空之中,完全不受大地的牵引。
而这头白魇还要更怪异,——它在砸进地面的瞬息间消失了,然后带着冲击从他头顶坠下,带着他们砸入钟楼,砸穿屋顶,将悬挂大钟的横梁砸得粉碎。大钟带着震耳欲聋的回音隆隆坠下,砸穿栏杆,滚落遍布尸首的街道碾出几十米远,带着漫天尘灰传出响彻半个城市的回音。
“你是为何而来?为何她附在你身?”那头狼转身面对他,四肢着地,弓起脊背,咧着狭长的大口。
她?猩红之境那家伙?塞萨尔思索着把怀里的菲尔丝放在瓦砾堆上,“阻止你们放出来的孽怪吧,我猜。”
“斯弗拉并非孽怪。”对方纠正说。
“它受诅咒了。”菲尔丝立刻指出。
灰狼朝她瞥了一眼:“我在试着阻止这一切,但你们也放出了孽怪阻止我。所以你们是为何而来?”
“我不想看到下诺依恩被付之一炬。”塞萨尔迅速说,“如果你能让那条蛇退回去,我可以给你拖住这白魇,但你......”
“停战?我会试试,但我不能保证。”
塞萨尔用力皱起眉毛,“用我帮你安抚住的那条蛇保证,听懂了吗?”
“可以,但你最好在被附身时保持一丝清醒,否则你就会失去自我,肉身易主。”对方呼出一口浊气。
塞萨尔发现对方似乎也是个临时上岗的家伙,从共感传来的情绪确凿无疑,堪称是真诚了。“似乎你也没什么立场?”
“有立场的人本就不多。”它嘶声应道,“另外,我想借你的小法师一用,附近的萨满都被杀了。”
那东西朝他们接近过来。
......
斯弗拉毁灭一切的脚步似乎放缓了,穆萨里眺望远方半晌,得出了这一结论。看来阿婕赫正在平稳事态,再过不久,她就能解决这件不幸的意外。
他们的军队正在往上诺依恩有序前进,再过不久就能完全占据下诺依恩各个街区,对上诺依恩形成包围网了。他知道自己的担忧已经解决了,虽然牺牲的部族战士超过了预期,但影响不了整个局势。和萨苏莱人将要获得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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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相比,这种死伤也不会伤筋动骨。
总得来说,这是他号召发起的战争,他得为此负责,除去这件已经解决的意外,还有件事也得做,那就是找到可能还在下城区逃窜的目标。没找到那个小博尔吉亚,事情就不能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