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有哪些值得注意吗?”塞萨尔问她。
“你把人指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些个人评价。”
“先说说打头的金甲骑士吧。”
“维拉尔伯爵,王国骑士统帅,也是赫尔加斯特的修士,对勇武和荣誉异常执着。”戴安娜说,“更好的统帅知道运用更巧妙的谋略,但维拉尔伯爵脑子里只有摆好军阵正面迎战。上一个纪元的赫尔加斯特神选是位传奇军事家,结果后来者全都是些满脑子勇武的莽夫。”
“你这评价可真是宽容。”塞萨尔不禁侧目,“要是哪个神殿每一代人都能出神选,这世界早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事实是他击溃的敌人很多,但奥利丹士兵的死伤也很惨重。”戴安娜说,“我不想再说我父亲的功绩了,就说加西亚,人们都知道他挑拨一整座城的人自相残杀,但是后来他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多座城邦,一些城里甚至有市民联合起来处死了想要抵抗的总督,把人头和城市一并献给他。换成我们的维拉尔将军,他一定不会想承受加西亚的坏名声。”
“所以维拉尔伯爵其实名声很好。”塞萨尔说。
“世俗中人都崇拜那些勇武又恪守荣誉的统帅,倘若是纪律严明的骑士团领袖,那自然会更受追捧。”
“我发现你一旦想贬低别人,就会抬出世俗中人这个称呼。如果你想贬低的人不是世俗中人,你就会说支持和尊敬他的人都是世俗中人。”
塞萨尔发现走廊陷入了一阵漫长的静默。
“目前来说,”戴安娜这才开口,“奥利丹和多米尼支持的是同一个皇帝,虽然此人软弱无能,权力都被帝国宰相强迫他联姻的妻子掌握,但是,只要这个南方皇帝还在,奥利丹和多米尼就有抵御帝国其它疆域的屏障。整个战争期间,维拉尔伯爵浪费了很多本来可以把握的时机,反而是加西亚率军一路北上,因此绝大部分特许状都落到了多米尼王国。要不是我父亲对诺依恩下了注,奥利丹近年来堪称一无所获。”
她居然面不改色地无视了他的发问。
塞萨尔目视维拉尔伯爵带着亲卫队从大道经过。当然如戴安娜所说,此人名望极好,勇武、高尚、恪守修士戒律,带着骑士团发愿守卫奥利丹毗邻卡萨尔帝国的边疆,要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堪称奥利丹人民心中的完人和圣徒。与其相比,崇敬加西亚的大多都是雇佣兵和军官,其本人的名望自然更不必说。
“按你这么说,我们的公主殿下本来可以到奥利丹的军事学院进修。”他道。
戴安娜摇摇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帝国南方疆域的权贵可以自由往来于两国之间,拜访他们想拜访的贵族官僚。当然,帝国公主从多米尼的青年贵族团体中抽身,转而靠近了奥利丹的年轻军事统帅,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政治信号,但到现在,这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话确实没错,和奥利丹眼下的动乱相比,很多事情都可以往后排。塞萨尔看着奥利丹的王国骑士团从大道经过,接着继续俯瞰,竟然看到了多米尼的雄鹰旗。只见打头的重甲骑士一身着黑,身型巍峨,骑着高大的黑马,头盔面甲亦封得很死,看不到具体面目。
若说此人带着股沉重压抑的血腥味,那此人身后两个年轻人就是光芒四射了。这两人一男一女,骑着俊朗的白马,穿戴银色战袍,堪称一对璧人,举手投足间都在对周遭民众挥手示意,男子将玫瑰扔向人群时竟能换来阵阵欢呼。看起来人们都很喜欢骑士和玫瑰的传说故事,管他们是哪国的都无所谓。
塞萨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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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戴安娜,用目光表达了疑问。
“那两个花枝招展的家伙是你侄子侄女。”她的声音波澜不惊,清冷中却带着股淡淡的戏谑,“待会儿他们俩叫你塞萨尔叔叔的时候,你可要按标准的贵族礼节回应。”
他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看来多米尼还是更希望支持埃弗雷德四世,”塞萨尔缓了一阵才说,“你认为这几个人会想来找我决斗,以求杀死家族叛徒吗?老塞恩可是带着诺依恩投靠了奥利丹。”
戴安娜摇摇头,“有多米尼在帝国南方疆域占得的先机,诺依恩本身已经无足轻重了。多米尼提防的是我父亲乌比诺,但要说一手造就了方今现状的维拉尔伯爵和埃弗雷德四世,他们恐怕连欢迎都来不及。至于你们家族内部的矛盾,我想我一个外人还是少做评论的好。”
“我本来还指望在冈萨雷斯承了我的情的人会过来。”
“如果他想提前一步进棺材的话。”戴安娜指出,“冈萨雷斯那位老将军已经是在军事学院养老的年纪了,难得带兵一次,也只是带着毕业生过来做场政治表演。你想要他还你的情谊,恐怕你得自己去多米尼见他才行。”
“要是我懂传送咒的话。”塞萨尔说。
“是啊,要是你懂传送咒的话。”她若无其事地说,根本不按他的想法接话。
“所以阿雅真不来了?”塞萨尔换了个话题。
“你说阿......阿什么?”
“她全名太长了,我记不住。”塞萨尔随口胡说。
“随你高兴。”戴安娜嘴角动了动,勉强做出算是微笑的表情,“她当然不能来,她跟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雇佣兵军队四处走走,这事勉强还能解释为未经世事的公主怀有的无知和好奇。要是她参与政治会议,这事就完全没得解释了。”
“你该不会想说,人们认为是我花言巧语骗走了一个未经世事的公主吧?”
“你是刽子手加西亚的表弟,还像加西亚一样把恶名昭彰的雇佣兵军队当作主力,以一些不为人知的残酷手段谋害了冈萨雷斯的总督。不仅如此,你还强行征收本地农田,在冈萨雷斯搞坚壁清野,把本分的农民召集起来给你当奴工,生产各种军需物资。当年是加西亚把年轻的公主接到了多米尼,人们本来以为会有一个王子公主的爱情佳话,结果刽子手的表弟竟然把她带走,教唆她加入了一帮流民似的雇佣兵军队,你猜猜人们会怎么说你?”
塞萨尔一声不吭,他发现传言和事实的差别总是会超出他的想象。但现在在他尚未起家,阿尔蒂尼雅也还需要政治避险,所以,这事完全没得解释。倘若此后人们发现她性格的极端之处,也会认为是他这个老师把人给教坏了。甚至于,哪怕后世有人记述这段历史,也会把这一说法当成史实,把黑锅砰一声扣到他头上。
“要知道,”戴安娜继续说,“加西亚的年纪可以给阿雅当父亲,你们的侄子侄女才和她同龄相称,往常阿雅是管加西亚叫叔叔的。接下来的事情,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看来我错过了让公主殿下管我叫叔叔的机会。”塞萨尔只能耸耸肩,“要不先从你开始吧,戴安娜。”
“你年纪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
“你和我的侄子侄女是同龄人,而且同龄相称。”塞萨尔指出。
“不,我们各叫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