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连环计
沙利文是大西洋联盟第七太空舰队的一名驱逐舰的舰长。
他出身底层,靠着在军校里年年排名第一的成绩,一路奋斗上来,终于在四十八岁这一年,成为一名太空驱逐舰舰长。
在阶级固化极其严重,山头和裙带关係左右升职的大西洋联盟的天军部队里,作为一名没有家世,没有靠山扶持的草根舰长。沙利文能走到这一步,相当地不容易。
但是,一场空前惨败的战役,沙利文被打回原点。
第一次世界树战役,其所在的第七舰队大败,整支舰队几乎被扎夫特的宇宙军全歼,只有十余条勉强逃出生天。
沙利文所属的那条驱逐舰,并不在逃生者行列。
比战舰被击沉更加不幸的是,他的战舰是在战斗中被敌军俘虏了——沙利文在当时自己的战舰的舰桥被对方的MS将重型反舰炮顶在脑门上时,选择了投降保命而不是英勇战死。
大西洋联盟的宇宙军是由海军发展而来,一名舰长下令战舰向敌方投降,被视为是奇耻大辱。
从在战俘营里时,他就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的目光。
被关在扎夫特的俘虏营里,沙利文不止一次地懊悔地想到:当时他如果选择战死沙场,或许是最佳的选择,我那时就怎么想到了要投降保命呢?
悔不当初中,沙利文选择了自尽,他弄了一条绳子,想把自己在战俘牢房中自缢身亡,以死洗刷名节。
但是,运气很好的他,被看守发现,经过抢救,又活了过来。
然后,有人特地过来看望了他,一番话替他“解开”了心头的困惑。
“你所以投降,那是因为你不甘愿。你二十岁加入天军,从一名小小的列兵开始,奋斗了整整二十八年,才辛苦地爬到了舰长这个职位上。四十八岁的驱逐舰长,其实并不年青!为了爬到这个位置,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屈辱。然后在舰长位置上才坐到不到三个月,就要战死沙场。你不甘愿,不甘心,所以当扎夫特的MS将炮口对准你的舰长室时,你选择了活下来,原因是因为你的心中,你认为自己付出太多,得到太少,不甘就这样死去。”
和他说这话的人,是被大西洋联盟的许多情报人员称之为:扎夫特最可怕也是最邪恶的男人,那个曾经有着两张面孔的十五岁少年,一个不折不扣的调整者怪物。
他穿着黑色的制服,出现在沙利文面前。
被人一语揭破心中的秘密,沙利文当时沉默了。
然后,他对他道:“以大西洋联盟的习惯,像你这样在战场上连人带舰投降的舰长,战争结束后通常的下场,也就是降一到两级退役。军衔由中校降为少校甚至是大尉。对你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屈辱。但是,未来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绝望。”
当时的沙利文中校,两眼通红地对面前那位矮小调整者魔鬼少年:
“你想说什么?你要我当叛徒吗?我当时虽然胆怯地选择了投降,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一错再错。”
那个黑衣少年对他道:
“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事,我只是给你一个刺探扎夫特机密,研究知道我们未来的战略的机会。然后你未来被释放回去后,可以把在俘虏营里发生的事,全部向大西洋联盟合盘托出。对你,我不使用任何阴谋,我只用阳谋。”
为了解释阳谋这个词,阿卡菲尔用了一番解释,才让沙利文中校听懂了这个词的真正含意。
自杀过的人,想要再次自杀,就需要更多的勇气。当时的沙利文,并没有勇气马上自杀,而是抱着“看看你有什么阴谋,我再考虑去死”的想法,活了下来。
他被关到了一间特殊的房间里,房间里的四面墙上都装有显示屏,甚至连天花板上都不放过。用防弹玻璃保护的显示屏里,每天都在播放扎夫特的思想政治指导员给被俘的大西洋联盟士兵的上课的画面内容。房间里有扩音设备,他想不听也不行。
尽管最初时心里是抱着极大的抵触情绪和防范心理,但是在被强迫地听了许多场“政治课”后,沙利文的“自杀决心”也随着他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的不断“被迫”提升中,渐渐地淡了。
在这过程中,沙利文的人生观,世界观,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改造着。
他在心里隐隐地意识到,大西洋联盟上层的那群蓝血调整者:即军工联合体和金融资本家的联盟,才是寄生在这个国家身上最大的毒蛆。
但是,即使有了这样的认知,他仍然对扎夫特敌意重重。他对战俘营的管理人员多次声明道:你们别想指使我为你们做任何的事。
战俘营里的管理人员,对于这位“顽固不化”的大西洋联盟的舰长,也只是对之抱以微笑,然后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继续强迫他听课。在所有的课都上得差不多后的八月份,他被释放出去,和下层的士兵混在一起。
沙利文在和这些士兵相处的一个月里,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部下,大部分都被扎夫特军洗脑成功了。
他为了维护大西洋联盟军人的尊严,终于忍不住下场,亲自对这些被洗过脑的士兵进行“修復教育”,但是效果极糟糕。有时,他还忍不住和那些身穿黑衣的思想政治指导员辩论一番。
但是,沙利文中校只是一名纯粹的军人,和思想政治指导员这些“职业”的思想工作者进行政治辩论,哪里是对手,更不要说对方背后还站着一个庞大的团队在辅助。
辩论的后果,皆是每次理屈词穷,面对着黑衣们拿出来的一堆大西联盟各种“邪恶的罪证”,不得不在内心深处,首先承认自己参予的这场战争是一场骯脏的战争,其次是自己确实是在为一群地球上最邪恶的“蓝血调整者”行恶充当马前卒。
尽管嘴上仍然不肯承认,但是沙利文中校的内心的自我认知认可,却已经动摇了。
“锤子打鸡”行动开始前昔,沙利文又一次地见到了那个扎夫特最邪恶的男人。这时他已经知道,扎夫特那可怕的洗脑制度,可怕的政委体系,就是这个男人亲手创建。
这一次,阿卡菲尔提前向他洩了密:扎夫特将使用轨道轰炸的方式,重创大西洋联盟的战争潜力和国内生产力,借机让这个“身患重病”的国家暗藏的一切矛盾总体大爆发。
“锤子打鸡”前,他向他预言了世界各国将会对大西洋联盟集体落井下石,剥夺大西洋联盟的国际印钞权,还预言了大西洋联盟在失去电力供应后的全国大暴乱,甚至还预见到了阿兹拉埃尔总统将会遭遇政治暗杀。
而后的一切,都正像他预言的那般发展,很快,大西洋联盟在扎夫特轨道轰炸的打击下,陷入了全面的大混乱中,被迫屈服,向扎夫特乞求和谈。
当时,依旧被关在俘虏营里的沙利文中校是绝望的,他又一次地想到了死。
但在这个时间点上,阿卡菲第三次出现在他面前。
“你将被释放,不过在被释放前,你将最后一次被强迫听课。如果你有勇气按课堂的内容里告诉的去做,你将成为拯救大西洋联盟的英雄。如果不做,你永远只是一个战场上投降的胆小鬼。”
这一次,替他上课的人,是阿卡菲尔自己。
他把沙利文中校再次关起来,反復地播放一部事先录好录相,一次又一次地循环播放,逼着他反復地看了整整三天,几乎要吐出来之后,这才结束了这次的“强迫教育”。
在那部强迫他观看的录像里,阿卡菲尔向沙利文预言了大西洋联盟的未来将遭遇的各种危机,以及如何“拯救”这个陷入绝境中的国家的办法。
那是一整套极其详细而慎密的“拯救”方案,沙利文被迫地听了一次又一次后,终还是被迫地“记”了下来,然后他就被释放了。
释放时,扎夫特的战俘管理员对他说:我们不会要求你去做什么。你自由了,你爱做啥就做啥。
当年十月,作为大西洋联盟的军官,沙利文被释放返回地球。先是被送到奥布,而后通过奥布转回国。0
不出沙利文所料,他很快就因为在战场上带领全舰队官兵主动投降,遭受了军方的惩罚,被降级为少校提前退役。
对于这位败军之将,军方政府还算客气留有余地,只是被迫退役后,政府部门发放给他的退役金和生活费,全部都是贬值且购买力极低的“绿纸”。
像少尉士兵谢司一般,沙利文少校(降职后)在民间,看到了国家经济的大崩溃,全国的大动乱。他看到了满街的妓女,到处都是愤怒和绝望的民众,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国家正在走向死亡。
历史上,任何一个曾经辉煌的帝国王朝,日薄西山,接近毁灭的时候,他们中都会产生不少提前醒悟过来,想要拯救这个末日王朝的“觉醒者”——当然,这些在那个时代被称为改革家或变法者的人,他们的行为和努力,大部分都是属于失败者的行列。
失败的原因,基本也就是那几种:只敢修修补补地进行补锅式的改良,不敢彻底地砸碎旧有的利益阶级,进行颠覆式的重造。最后在旧势力的反攻下,改革失败,一切重走回头路。
靠着在PLANT战俘营里被迫学会的那些知识,沙利文开始思考如何拯救自己的国家,然后,他在反復分析推演的过程中,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拯救国家”的机法,和阿卡菲尔那“最后一次”的强迫上课中提出来的方案极其地相似。
这让他感到恐慌,害怕,悄悄地将双方的设想进行对比后,却不得不承认,对手计划方案更明确,更有实用性。
此时的沙利文,已被阿卡菲尔教训得“认为一切灾难的源头皆是大西洋联盟身上的蓝血调整者。
对于被蓝血调整者掌控的大西洋联盟,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想拯救他们的人。
在血色元旦节发生前,大西洋联盟上层的那些主张和扎夫特谈判的缓和派,就是反对国家穷兵黩武,一直在和蓝血调整者对抗的人。然后哥白尼的核爆,令缓和稳健派精英大量地死亡,最终导致大西洋联盟上完全被“圣子”组织掌控。
核爆事件这盆脏水最后被泼到了扎夫特身上,但是明眼人当时心里就明白,扎夫特不过是背锅侠。
而做出这种事的圣子组织,同样也种下了一个恶果。
虽然在大西洋联盟的历史上,财团财阀势力看某个人物不顺眼,搞搞暗杀总统什么的是常有的事。但是凡事皆有个度,凡事不可太尽,若做得太尽,一切必然早尽。
借助核爆进行大面积的政治清洗,圣子组织的作法,其实早就引发军方内部的不满。若是战争大西洋联盟能占到上风,这个矛盾还不至于爆发,但是当军队战败,矛盾激化后,军队里,开始出现了秘密串联的反对蓝血调整者的势力。
沙利文因为旧关係,也被人拉进了这个组织里。参加了多次这样的秘密聚会。起初,只是一群失意的军人间无聊的嘴炮沙龙,但是,有一次,大家谈到了如何颠覆这个被蓝血调整者控制的国度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时,沙利文忍不住将在扎夫特学到那些东西合盘托出。
结果,与会的所有人皆对沙利文少校的计划“惊为天人”。很快,他就被带入了大西洋联盟军方,反对蓝血调整者势力的联盟核心,并在后来见到了相关的负责人。。
“沙利文少校,你没有在世界树战役选择自杀,是完全正确的选择。你想出来的这份针对蓝血调整者行动预案,是我们见过的,对付这些寄生在国家身上的蛆虫最有效最具有实践意义的方案。”
和他说话的人,是一军中的一位高官大佬。从他欣赏的口气和表情上来看,沙利文少校觉得自己的人生又重新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