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唯一的光
门关上的声音其实很轻,但陆时砚就是能感觉到,屋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重重的颤了一下。
眼前的黑雾越发浓厚,漆黑没有边界,整个人仿佛坠进一个与世隔绝的深窟里,安静、黑暗、没有尽头。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从来不知道,这房间居然这么阴冷,冷到他控制不住要颤抖。
陆时砚甚至开始懊悔,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开口留住她,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顾虑?
也许他真该像她说的那样,自私的开口求她留下来。
他可以告诉她,他会努力赚钱养她,会学着用手杖走路,会用她买给自己的一切辅助工具,每天给她做饭,帮她收拾房间,不会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为什么他刚刚没有这样说?
也许她听到这些话,就不会走了。
这么一想,懊悔便成了一只抓手攥住了心脏,一时让他喘息不得,慌张又悲伤。
陆时砚呼吸急促,扶着沙发踉跄站起身,他光着脚,在空荡的房间里踱步。
然而不是碰到了桌子,就是撞到了椅子,东西跌落乒乓乱响,小腿和膝盖被磕得生疼。
这几日都顺畅的步调,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得这样艰难。
她会回来的,她不是去拿快递吗?
只是拿个快递而已,很快就回来了,等她回来,他一定要紧紧抱住她,埋在她颈间告诉她,下次出门,一定带自己同去,这个房间太冷,他没办法离开她一分一秒。
他强迫自己这样想,因为只有这样想的时候,心才不至于那么痛。
果然,耳朵捕捉到门外细弱的金属撞击声,钥匙扣与各种吊坠碰在一起发出的熟悉声响。
陆时砚转过身,没有焦距的眼睛死死盯着声音响起的方向。
她回来了!
锁芯咬合转动,发出的每一个声响都似重锤敲击在太阳穴上,突突作响。
从没觉得那扇门打开的时间是这样漫长,他迫不及待走过去,脚趾无意间踢到了旁边的桌子,绊得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钻心的疼痛也顾不上,陆时砚伸手胡乱撑住自己,两步跨到门前。
门板打开,来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个人站在门后,吃惊得倒抽了一口气,回退两步几乎跌倒。
“…时砚?”
这个声音如同高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斩了他一个身首异处、鲜血淋漓。
陆时砚苍白着脸,脚上的剧痛瞬间化成利刃,将那颗心也扎出个血窟窿。
“你怎么站这儿?你鞋子呢?”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跟她很像,但陆时砚就是能瞬间辨认出两人间的差别。
不靠嗅觉,不靠其他五感,而是一种本能。
这一刻,陆时砚终于意识到,此前所有的希冀都成了妄念,那点点微薄的可能也被斩断了。
她真的走了,再不会回来。
“时砚,我刚刚下楼碰到两个人,他们说要看你,现在就在门外,我让他们…”
陆时砚根本也没注意叶桐再说什么,他的头似有千斤重,后背密密匝匝全是冷汗。
眼前的黑暗浓得不见尽头,耳朵里只听到汩汩的流血声,整个人仿佛被霜雪冻住,冷到蚀骨。
“时砚,你有在听…”叶桐见他没反应,抬手扶再他的胳膊上。
陆时砚却是一下将她甩开,表情漫上一股厌恶的神色,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南初呢?”
他终于开口,说的话却让叶桐一愣:“…什么?”
男人的声音太过沙哑,以至于她一时没听清,心思也还在门外的陆振川夫妇身上,就想着赶紧说服陆时砚将人迎进来,开始这段最期待的父子团聚亲情大戏。
“南初,沈南初在哪?”陆时砚面色冷峻,盯着她的那双眼瞳因为没有焦距而显得尤为可怖。
是她把南初换走的,那她一定知道南初在哪儿。
叶桐这回是听清了,心却是猛的一跳,她脸色大变,还来不及思考,嘴上已经急急说道:“时砚,你说什么啊,什么南初?这几天都是我跟你在一起,你搞错了…”
“我不要听你废话!你把南初藏哪去了?她是不是在门外?还是在楼下?你把她叫上来,你把她还给我,你想要什么都随你,我只要她,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把她还给我…”他像是犯了癔症,嘴里说的都这番话。
叶桐脸色难看,她从没见过陆时砚这个样子。
他从来对谁都是淡淡的,情绪似乎根本不会起伏,以至于她以前总喜欢跟他吵架,因为只有吵架的时候,他脸上才会出现其他的神色。
但此刻的陆时砚脸上全是彷徨无助,恳求哀切…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
沈南初,她干了什么?她这几天背着自己都干了什么?!
叶桐心突突直跳,她重重咬住唇,一种被深切背叛的恨意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要质问出声。
但她深知不是现在,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时砚,你真的搞错了,南初早就回老家了,她不在这里的…”
然而这安抚的话却瞬间将陆时砚刺激得双目赤红,他发出一声痛喘,人已经冲了出去。
他在黑暗中狂奔,顾不上其他,周围是呱噪的尖叫与急吼,身体在突然的失重之后重重栽倒。
完全不知道疼,也顾不上分析自己此刻是站在哪里,该往哪里走才是安全,只是爬起来,朝着眼前的黑暗狂奔。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找到她,找到自己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