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诚同志爆料之后,高级干部草草吃完了饭,再一次回到了会议室,王若飞同志开始继续叙述四路军的发展历程。
三军团的高级干部们这才知道,四路军为什么会膨胀得如此迅速,原来自发起来抗日的东北军和东北义勇军的精华,大部分都加入了四路军。
这样一批自发起来抗日的民族武装,又有大批东北流亡学生和平津地区的进步青年加入,抗日意志非常坚定,再辅以共产党出色的政治工作,自然迅速得成为共产党的骨干力量。
再加上四路军遇到的军阀力量都弱得离谱,汤玉麟、孙殿英、阎锡山都是装备很不错的送财童子,通过击败他们,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另外还有苏俄的支援,四路军迅速崛起,一点都不奇怪。
黄克诚同志和彭雪枫同志坐在一起,低声开始了讨论,“老彭,这个四路军,我看就是当代的北府军、岳家军,国仇家恨,组织好了,战斗力不得了!”
彭雪枫同志点点头,“确实有这么点意思!”
“日本人在东北经营了几十年,留给我党拉队伍的时间点非常短,谷雨同志对形势的提前预判非常重要,北方局要是稍微慢一点点,四路军绝不可能如此迅猛的壮大起来!”
“这就是人家的战略眼光!
不服不行呀!”
“那个刘云相一口一个谷总宣,看来四路军上下对谷雨同志服气的很!”
“换成我,我也服气,两年不到,就拉起了三十万大军,打下了那么大的地盘,不管是对日寇,还是对国民党都连战连捷,能不服气吗?”
“他们接下来就要对上中央军了!
要是打得好,全局就活了!”
“看看人家对攻城的细致研究就知道,四路军能有今天,绝非偶然,中央军绝对打不过!
他们背靠苏俄,自身又粮弹不缺,革命胜利指日可待呀!”
“一旦到了这一步,于情于理,谷雨同志都应该再进一步,领导全党!”
“这种情况下,南方同志自然要配合指挥,一些乱七八糟的做法也该纠正了!
老黄,你今天跳出来,算盘打得精呀!”
“我倒没有想那么多,我只知道苏区的政策再不调整,人心都要没了!
要是没了老百姓的支持,我们又能在中央苏区支持多久?”
听到这里,彭雪枫同志微微叹了一口气,“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前面一个不行,这个就真得行吗?
唉,不想了,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轻轻聊着,就在这个时候,王若飞同志开始介绍起谷雨提出的北方特殊论,以及由此引申出来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还有在这一理论指导下的北方根据地建设的种种方针政策。
说到一半,下面的干部就忍不住了,谁都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就听明白了,一位军事同志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李主席提出的东西吗?
为什么同样的政策,北方可以执行,我们这边却要被批判?”
“是呀,没有道理呀!
四路军能发展得那么好,就说明这一条路线是对的,为什么我们要批判?”
“李主席领导咱们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苦!
现在这样,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口号倒是喊得比天都响,可是有什么用?
是能当吃得,还是能当穿得!”
“他娘的,肯定是出了叛徒,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越搞越差!”
“老刘,不要乱说,中央怎么会有叛徒呢?”
“中央怎么就不会有叛徒?
这两年中央出现的叛徒还少吗?
好好的根据地,现在却越搞越糟,不是叛徒捣乱,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忘了,敌人一直在封锁咱们!”
老刘瞪了一眼劝说的同志,“敌人什么时候不封锁了?”
底下的同志叽叽喳喳,刚才还在低声交谈的两位政委,则对视了一眼,眼睛里满是欢喜,妥了,这下子彻底妥了,南北根据地有了统一的指导思想,接下来就好办了,彻底好办了!
底下的同志叽叽喳喳,彭总并没有阻拦,今天他之所以让这么多同志过来一起交流,说白了就是要让下面的同志知道谁才是真正正确的路线,这样接下来该拥护谁,不该拥护谁,三军团上上下下,脑子都会清楚!
自从看到《论新民主主义》之后,彭总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这条路线的诸多政策和老毛的提议一模一样,看起来老毛这一次又对了!
早就发现问题不对的彭总,事实上已经逐渐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他并不奇怪两条路线的统一!
真正吸引彭总的恰恰是这篇文章中,对真理评价标准的解释!
三个有利于,化繁为简的评判标准,让彭总真正茅塞顿开,什么是正确的革命理论,能够胜利的就是正确的理论,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即便一些人说得天花乱坠,整天马列不离口,但只要他的那一套解决不了现实问题,那么他的那一套大理论就应该被推翻,那些人就应该滚蛋!
与其相反的是,那些理论水平不高的同志,只要他能够解决现实问题,他就是真理!
实践出真知,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理论家的作用,就是充分总结、提炼好这些真理,好推而广之!
而不是用一套国外的,还没有证明效果的东西,跑到国内来耀武扬威,说长道短,评论这个不对,判断那个错误……
恍然大悟的彭总,在从林彪同志那里得知这篇文章之后,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真理,在惊悉北方局领导同志过来后,他立刻把军团的主要干部都叫了过来,与王若飞同志等北方一席人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
眼看着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彭总回头看了看,低声说道,“现在不要乱说话,等王书记说完了,你们在说也不迟!”
彭总在三军团一言九鼎,同志们都十分尊重,就这样王若飞同志认真介绍完之后,刚刚停下来,立刻就有多位同志举手想发言。
王若飞同志耐心得与他们-交流,并进行了一连串的解释,至此党内围绕着未来发展的路线之争,暴露无遗,再也隐藏不住了。
这一次的交流,一直从下午,交流到晚上十点多,最后才被彭总打断,让王若飞同志好好休息,而到了第二天,交流又一次开始。
而到了次日下午,周恩来同志的电报才姗姗来迟,当然为什么这么迟,王若飞同志没有问,彭总也没有回答,事实上即便有这封电报,王若飞同志也没有打算太早离开,他要想完成任务,前线高级指挥员的态度异常重要,枪杆子出政权嘛,这个道理他又怎么可能不懂!
就在王若飞同志出发之前,彭总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把刘云相同志留下来,继续交流一番军事,三军团需要好好学一学新式整军和八项战术原则,王若飞同志笑着答应了!
握手告别时,王若飞同志才问道,“老彭,老毛,有件事我一直有些奇怪,《论新民主主义》这篇文章,理论上红军的同志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下面的同志都不知道,不应该呀!”
滕代远同志有些纳闷,“这有什么奇怪的,不要说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也不久!”
彭总也点点头,“是呀,我也是这样!”
“这就很不应该了!
我记得谷雨同志几个月前就已经委托上海中央局发给了苏区中央局,请苏区中央局的同志点评一番的,按理说……”
王若飞同志话还没有说完,彭总和李政委两人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此时此刻,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很明显有人在故意隐瞒!
那么是谁在隐瞒,为什么隐瞒,还用猜吗?
彭总铁青着脸说道,“老毛,你留守,我要去一趟总部,我要问一问周恩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我不是苏区中央局委员,那也是候补中央执行委员,为什么要对我隐瞒消息?
他凭什么隐瞒?”
滕代远同志看了一眼王若飞,见王若飞沉默不语,滕代远同志哪里还不明白。
他想了想,苦笑道,“老彭,你脾气急,要是说错了什么,就不好收场了,还是我过去吧!”
彭总摇摇头,“老毛,你性子绵软,做不了这样的活!”
就这样王若飞同志在彭总的亲自护卫下,一起前往方面军总部,在路上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聊起了苏区的种种,而到了晚上,两人也秉烛夜谈。
这一天晚上,彭总有些试探的问道,“王书记,我参加革命时间不长,还在军阀部队干过,对革命理论缺乏了解,虽然我努力学习,但还是有很多不足。
这几年,苏区AB团分子,托派分子,改组派分子,还有什么社民党分子出现了不少,三军团有好些干部因此被抓,甚至被枪毙。
对这些藏在身边的反动分子,我虽然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但多少有些分不清楚,您能不能给我上一上课,这样我可以自觉地与这些反动分子保持距离!”
王若飞同志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一位军团总指挥说话都如此警惕,竟然如此拐弯抹角,这让他感到极度的担心,这可是红军数一数二的名将呀!
想了想,王若飞同志苦笑着摇摇头,“老彭,有些事情不要说你不懂,我也不是很懂!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
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在北方根据地,我们杀得主要是有血债的反动分子,比如敌特分子、贪官污吏、恶霸地主、汉奸土匪等等,这些人前后杀了好几万!
对于可杀可不杀的人,根据地往往都会网开一面,让他们去劳改,不会随便杀头。
据我所知,确实有一些党员干部被打成了第三党和托派分子,至于你说得其他三种分子,好像很少,我没有听说过。
对这些人,北方局有一个统一的处理标准,那就是开除党籍,判处一段时间的劳改,不会杀头!
据我所知,根据地并没有因为这些罪名,杀过一个人!”
彭总听到这里,沉默了良久,“这不可能吧?
这都是中央的决定,北方局总不能不听吧!”
“北方根据地确实有些同志表示过异议,不过谷雨同志认为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北方的局势比较特别,国民党势力薄弱,除了第三党分子以外,这些乱七八糟的分子并不是很多。
对这些反动分子,要把重点放在非委和第三党这一帮人身上,而这一批人,主要在城市和军阀身边,并不在根据地。
所以谷雨同志认为,北方局要抓住主要矛盾,只要这一类的反党分子,没有血债,就没有杀人的必要,还不如让他们劳动改造,多开几亩地,以实际行动来赎罪!”
“这样做的话,革命队伍又该如何纯洁?”
“老彭,革命队伍的纯洁靠的是正确的思想工作和出色的组织工作,而不是动辄杀人!
人头不是韭菜,要是杀错了,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我们虽然不杀人,但该有的整顿一直都有,而且非常严厉,这两年,因为这样那样的错误,被撤职、降职甚至开除党籍公职的干部有不少!
也有一些军队干部,严重违规违纪,甚至想带部队叛变,这些人被总部发现后,据说处死了几十人,但每一个被处决的人,都有足够的证据,并没有滥杀,也没有株连!”
彭总听到这里,满意得点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了下来,苏区之所以出现了这么多这样那样的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完全看出来了。
虽然都是下面的干部,但兔死狐悲,部队的士气受到很大的影响,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要是再出一个富田,谁也吃不消,谷雨既然是这样的态度,以后根据地和三军团内就消停多了!
王若飞同志已经完全摸清楚了彭德怀同志的态度,所以他微笑着透露了一个消息,“前段时间,北方局召开了生活会,对多位同志的严重错误进行了批评。
中央局常委、原中央宣传部长,现北方局书记处书记张闻天同志,因为贪慕城市生活,对北方特殊论执行不得当,被严厉批评了一番。
他虽然没有被撤销职务,但已经被调整了工作分工,不再负责宣传工作,而是改任编译局长,主要负责翻译各种文献资料!”
彭总大吃了一惊,“老王,谷书记如此调整分工,真得合适吗?
国际也会同意?”
“老彭,看来很多事情,你是真得不知道!”
接着,王若飞同志又将北方中央局和中国驻国际代表团副团长康生同志一起联名举报王明造假一事通报了彭总。
彭总听完,愤怒无比,他猛得拍起了桌子,用力过猛之下,桌子被拍得一震,“王八蛋,竟然敢这样谎报军情,该杀!”
此时此刻,彭总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苏区有这么多奇葩的政策,又为什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指令,原来如此!
简直难以置信,党内竟然有这样弄虚作假的领导干部!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人和他的党羽竟然控制了根据地!
要是不把他和他的党羽彻底赶下台,中国革命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损失!
彭总拍完了桌子之后,立刻郑重得站起身,向王若飞同志敬礼,“王若飞同志,红三军团一定会站在谷雨同志一边,与王明和他的党羽斗争到底!”
王若飞同志同样站起身,郑重的还礼道,“彭德怀同志,红三军团能够站在真理一边,我代表北方中央局和谷雨同志,向你表示感谢!”
两人互相敬礼之后,双手又一次紧紧得握在了一起,握手之后,两人又一次坐了下来,继续交流起来……
经过长途跋涉,到了第四天上午,王若飞、彭德怀等同志终于来到了方面军驻地,方面军总政委周恩来同志带领方面军总指挥朱德同志、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同志,参谋长叶剑英等领导干部出门迎接。
王若飞同志与周恩来同志关系很好,看到周恩来同志英俊的脸庞无比消瘦,又是一嘴大胡子,更显得人比黄花瘦,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的手紧紧得握在一起,良久没有松开。
王若飞同志眼睛中满含热泪,“老周,几年不见,你老多了,瘦多了!”
周恩来同志虽然眼睛中也有一些久别重逢的喜泪,但他还是满脸笑容,“王若飞同志,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呀!”
一边说,周恩来同志给王若飞同志介绍方面军的主要领导干部,王若飞同志--握手,等看到王稼祥同志时,王若飞同志见他一瘸一拐,很是关心,连忙扶住他,关心的问道,“稼祥同志,谷雨同志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你是不是受伤了,情况怎么样?”
王稼祥笑着回道,“挨了敌人一颗炸弹,弹片打到小腿上,伤了筋骨,一直没有好利索,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哎呀,你受伤了,就应该到后方好好疗养一番,怎么能一直留在前线!”
周恩来同志微笑着解释道,“王若飞同志,稼祥同志不愿意呀!
他一直放不下前线的工作!”
“轻伤不下火线,我这点伤算什么!”
“虽然是轻伤,但也要注意身体,走,我扶着你!”
几位高级干部一边走,一边交谈,来到了会议室,周恩来同志笑着说道,“苏区条件艰苦,你可要忍着点!”
“我在北方就知道苏区条件艰苦,但这么艰苦,实在想不到呀!
得想想办法赶紧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要不然苏区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是呀,同志们都非常在意和十九路军的谈判,要是与他们能够停战,我们打破敌人的封锁就很有希望了!”
“十九路军那边问题不大,他们就算不会立刻反常,也不会进攻红军!”
说完,王若飞同志就开始介绍起谷雨与方鼎英的谈判结果,以及他在福建的种种见闻。
王若飞同志告诉方面军的领导干部,四路军林西战役后,短时间内与日军不会有大的战斗,在林西前线的十万主力正在向山西转移,准备接下来的晋南战役。
四路军将集中二十多万主力部队,向晋南和河北南部的中央军、晋绥军和镇嵩军发动全面进攻,第一目标是重创国民党中央军,并解放整个山西。
在实现第一目标后,将进一步扩大作战,目标是控制正太线和平汉线北段,并尽可能将国民党中央军驱逐到黄河以南。
为了实现这一宏大的战略目标,这段时间,北方中央局连续向南方的红军派出了多位代表,就是希望红一、红四和鄂豫皖等地的红军能够吸引住中央军的主力部队,让中央军无暇增援北线。
“此战意义极其重大,一旦胜利,我们就将获得北线战场的战略主动权,所以北方局非常需要南方各只红军和反常力量的牵制,牵制的敌人越多越好!”
听到这里,朱德同志吃惊得说道,“这是要和国民党在北线决战呀!
四路军现在到底有多少实力,敢打这样的大仗!”
王若飞同志笑着开始解释起来,听完之后,红一方面军的高级将领面面相觑,甚至是惊骇不已,中国共产党人现在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简直难以置信。
在场的方面军副参谋长张云逸同志,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出来,这位参加过黄花岗起义的老革命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感慨得说道,“我知道革命迟早会成功,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太不可思议了!
北方局和四路军的同志们实在太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