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了王道士,谷雨连夜又召开了一次会议,再次重申了我们在东北的头等大事是抗日,是最广泛的发动群众,拉起一支强大的革命队伍,建立一块抗日根据地。
抗日根据地和苏维埃根据地是有区别的,前者必须打着抗日的旗号,必须坚持统一战线,在以我为主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团结所有人;即便是胡子,即便是宗教界人士,只要他们坚决抗日,就是我们的盟友,只有这样才会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日本人搞得少少的, 才会在东北完全站住脚。
未来从抗日根据地到苏维埃根据地的转化,要根据形势的变化进行调整,但不管怎么调整,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革命武装必须控制在党的手中。
看不清楚敌强我弱的形势,顽固的排斥任何爱国力量,属于左倾激进主义错误;但是为了团结而团结,放弃我们对抗日的主导权,放弃对抗日武装的控制权,那是严重的右倾投降主义错误,没有武
装,大革命的错误就会重新犯,绝不能同样的错误犯第二回。
谷雨这一套事实上非常有说服力,看到今天过来的道士和胡子,不管是反对谷雨的人,还是支持谷雨的人,都本能的觉得他们是可以争取的,那为什么不争取吗?
再说了,谷雨的做法也有明确的前提条件,这只是革命策略问题。
绝大部分同志已经意识到谷雨的做法是对的,那么中央的决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光光东北抗日的特殊情况,还是南方也存在这样的问题?
毕竟敌强我弱,是普遍现象,而不是特殊现象。
这样看,中央是不是也有错误?
难不成中央犯了左倾激进主义路线错误?
柯庆施同志虽然思想上还没有转过弯,但是这位同志与谷雨是老乡,而且他的政治嗅觉非常灵敏,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谷雨出身于留苏派,一直快速提拔,可是到了北方局却另搞一套,以他的出身,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对谷雨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柯庆施同志多少有些不服气,但对谷雨的能力,他还是比较认可的,每天那么多人投靠义勇军,就是实实在在的成就。
相比于他的出色表现,不管是跑到苏俄的王明,还是那个小年轻博古,事实上和他都有一些差距,这一点不仅仅他这么认为,其他同志也这么认为。
他会不会有了一些心思?
毕竟以现在冀热辽的局势来看,谷雨搞出一块稳固的根据地和一支革命武装是大概率事件。
而这样的成就却是在一套与中央路线有差异的指导思想下获得的成功,现在谷雨又隐隐指责四中全会决议是左倾激进路线,而一旦谷雨的说法得到了证实,那么作为正确路线的代表,谷雨自然就应该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柯庆施同志的心怦怦乱跳,他这样的老资格党员,为什么被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超越,凭啥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还不是因为他没有在苏俄镀过金吗?
说白了,就是上面没人欣赏呗!
他之所以靠拢王明,自然是因为王明是苏俄的代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王明十分服气,这个年轻人嘴上头头是道,理论功底一等一,可在能说又如何,关键时刻他竟然躲到苏俄去了,这样的人真能成大器吗?
可谷雨就不一样了,王明有的,他有;王明没有的,他同样有。
就算再怎么对谷雨不服气,他也必须承认这个年轻人有眼光,有能力,有手腕,这哪里是那个除了嘴,啥都没有的王明可以比拟的?
万一谷雨有那么一天,把王明这些人打成了左倾错误,自己又该何处去?
自己下午还在嘲笑殷鉴,也许殷鉴的心里也在嘲笑自己。
万一谷雨是一头真龙,明明和真龙朝夕相处,却错过了真龙,那也太悲剧了。
想到这里,柯庆施同志看谷雨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不管谷雨未来能不能成功,他都决定做一些调整。
最起码没必要和谷雨对着干,而且还要获得他一定的好感,这样万一有那么一天,自己也好顺利转向,不管怎么说,谷雨现在缺人,尤其是能干的人。
柯庆施同志对自己的能力一贯比较自负,自己是党内唯一与列宁握过手的,不比任何人差,只是缺少机会而已。
无论哪一点来说,自己总比那个薄一波要强吧,自己组织过兵暴,也做过红八军政治部主任,要论治兵,薄一波还差得远呢!
到了次日一早,想清楚之后,柯庆施同志主动找到了谷雨,表示希望可以为第一纵队的发展做一些工作,他做过红八军的政治部主任,知道如何改造起义部队,也知道如何建立健全政治制度。
谷雨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接受,而是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老施,我们现在是抗日义勇军,不是工农红军,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情暂时不能做,你要心里有数,有些事我们不能操之过急,至少现在不行。”
柯庆施自然知道谷雨的顾虑,笑着说道,“谷书记,您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现在我们的头等大事是抗日,是武装保卫苏俄,其他事可以稍稍放一边。”
谷雨听到这里,立刻抬起头看着柯庆施,见柯庆施继续保持着笑容,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是一个顶尖的聪明人呀!
谷雨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庆施同志,你先兼任副宣传委员,另外也可以列席前委会议,你和薄一波同志在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问题,要是有些争议,可以和我商量。”
“应该的,我是北方局的秘书长嘛,向上级汇报工作,也是应该的!”
谷雨点点头,与他握了握手,笑着说道,“庆施同志,我听说你们家和李鸿章有些亲戚关系,是不是真得呀!”
柯庆施笑着点点头,“我父亲的表姐,是李鸿章的儿媳妇,所以我父亲曾经带着我,在合肥表姐家做过管事!”
“哎呀,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也是在合肥长大的,小时候也去过李家,或许我们那个时候就见过面!”
“肯定呀,只不过那个时候,您是小少爷,我只是管事的儿子!”
“庆施同志,你这样说不对嗷。
我们既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家庭,过去的种种都已经化为乌有,现在的我们都是纯粹的无产阶级战士。
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就是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为尽快取得中国革命的成功,解放中国人民而奋斗。
而要实现我们的理想,不仅仅要有坚定的革命信念,还应该有足够的策略,只有尽可能快速的壮大革命队伍,建立一支强大的革命军队,我们的革命才可能成功,绝不能莽撞呀!”
“谷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牢记您的指示,并坚决贯彻到具体工作当中!”
谷雨满意得点点头,“好,好,老施,好好做!”
说完,谷雨与柯庆施同志握了握手,然后与他告别,前往前委与刘伯承同志汇合,今天两人将率领第一纵队的主力进驻闾山以东。
具体军事问题,谷雨并没有问,不过昨天晚上刘伯承同志与几位将领研究决定,利用公安总队的工事,试探一下张学成部的战斗力。
如果敌人战斗力比较强,就主动退一步,没必要与敌人硬碰,利用山地的有利地形,层层阻击,以此逐渐消耗敌人的实力;如果敌人战斗力一般,那也没必要客气,凭借着局部兵力优势,狠狠得咬一口。
考虑到张学成部都是新招募的土匪武装,战斗力应该同样十分有限,即便士兵枪法更准,但纪律性和士气不可能比第一纵队高。
当然了,主力向闾山东部进发,侦察部队早就派出去了,齐云山、张忠齐两人领导的三十多人,都是本地人,让他们监视张学成部的一举一动,绝对十分合适。
当天下午三点,主力来到了大志营屯,开始与公安总队交接阵地,谷雨在阵地上走来走去,他有些奇怪,东北军到底会不会挖工事。
连赵匡胤修东京城还知道东拐西拐,这东北军怎么能把工事挖成了一条直线,而且还只有一道,这样的工事顶个屁用?
谷雨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刘伯承同志等人,顾慎为顿时愣住了,“公安总队的工事挖得挺好的呀,共事不这么挖,怎么挖?”
谷雨更纳闷了,“怎么能这么挖?
明显不对嘛!
我们应该采用集团据点式的布置,重要的支撑点以三角、梯形、菱形、梅花等形状布置,堑壕的网络上构筑了大量的射击掩体、屯兵掩体,相邻的据点以单一的交通壕连接。
另外我们还必须层层设防,节节抗击,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在防御主阵地之前设置警戒阵地、伏击阵地等,起到突袭进攻敌军、迟滞进攻敌军的目的。”
谷雨说完,顾慎为的眼睛慢慢开始放亮,这个东北军的连长怎么也想不到工事竟然还有这么多头头道道,谷雨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当年在中东路那会,老毛子的工事好像就有这些特点这位谷总宣原来到底是搞什么的,怎么还会怎么防御作战。
这个时候,沉思了一会的陈赓同志,笑着说道,“谷总宣,这一点你还真错怪了东北军,国内都是这么干的!
东北军如此,蒋介石的部队也是如此!”
谷雨听到这里,有些无语,他苦笑得说道,“这样的工事,怎么能挡住鬼子呀!
一点被突破,整个防御体系不就崩溃了吗?”
刘伯承想了想问道,“谷总宣,你觉得应该怎么搞防御作战?”
谷雨想了想,把他前世看到的和自己在军委看到的案例总结的结论说了一通,“呵呵,我没有打过仗,就纸上谈兵一回,说一说我的看法,说错了大家也不要笑话。
我军长期需要面对以弱敌强的局面,一旦被包围往往等不到援军,所以防御作战应作为机动作战的辅助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做固守待援,保住有生力量高于一切!”
刘伯承慢慢露出了笑意,点了点头,谷雨接着说道,“第二条就是不但要强调防御作战的阻敌效果,也要追求防御作战的歼敌效果,要利用防御作战大量杀伤敌人,这一次我们利用这些工事,目的也在于此!
这两条是战略原则,再说说战术原则,我刚刚说了一条,必须层层设防,节节抗击,延缓敌人的进攻;另外一条就是兵力配置前轻后重,火力配系前重后轻。
我认为一线可以摆少量兵力,这样可以防止敌火力杀伤;同时控制大部预备队,可适时堵口或投入反击。
火力配备,一线步兵分队武器加强,火炮注重封锁防御前沿。”
这一回,不仅仅刘伯承同志陷入沉思,连陈赓、赵镈、顾慎为、赵尚志、杨靖宇等同志都陷入到了沉思。
他们都打过仗,有一定的军事经验;谷雨自己茫茫然,搞不清楚他说得这些用鲜血换来的战争经验多么的有价值,但他们却不一样了,他们的脑海中正在不断排兵布阵,演练谷雨所说,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谷雨接着说道了其后几条战术原则,“我认为第三条原则就是要追求近战歼敌、刺刀见红。
我们的装备差,子弹少,只有近距离射击才能获得最佳的射击效率;另外就是手榴弹可以自造,供应充足,近距离开火,可以满足投弹的要求;而敌我距离近,可以限制敌人支援炮火的作用;这样做也便于反冲锋,可以用刺刀见红的方式摧毁敌人的意志。
这一次我们对付土匪,这一条可以试一试,当然了,我们的部队都是新兵,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你们几位指挥员酌情处理。”
听到这里,刘伯承同志沉声问道,“谷总宣,还有吗?”
谷雨想了想,笑着说道,“嗯,还有两条,就是要适时进行反冲击、战术反击,摧毁敌人的意志,并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改善防御态势。
我觉得防御和攻击应该统一起来,防御中有攻击,攻击中有防御,两者属于辩证关系,不能只蒙着头攻击,也不能消极防御,两者结合才是最适合的。”
“那最后一条呢?”
“最后一条就是步炮协同作战,以步兵行动为主,使得炮兵火力与步兵行动协调一致。
我们现在没有炮兵,但以后肯定会有;我认为要充分发挥炮兵的作用,炮兵进行火力准备,为步兵发起进攻创造条件,在战斗过程中,炮兵火火力直接支援步兵战斗,并压制敌纵深目标。”
顾慎为听到这里,有些摇摇头,“谷总宣确实没有打过仗,要不然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步兵冲锋时,也伴随炮兵火力,很容易被己方炮火误伤。
这一条即便是老北洋的第三师,我看也做不到,更不要说我们这只新兵了!”
谷雨点点头,“你说得我知道,不过从数学上来说,这些都是有可能实现的,前提是炮兵部队的素质要跟得上,要能算得出来提前量,这一点咱们中国目前的教育水平,确实不行,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想办法摸索!”
刘伯承同志看了看谷雨,又看了看有些不太服气的顾慎为,微笑着说道,“谷总宣,你的要求很高呀,不过对咱们热河义勇军要求高一些是好事!
有了目标是好事!”
谷雨点点头,“呵呵,咱们现在连门迫击炮都没有,说这些太早了,所以我才是纸上谈兵嘛,这也是在国外留学时,从教官那里听来的!”
“谷总宣,你那个教官了不得呀!
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
刘伯承同志说到这里,脸色严肃起来,“刚才谷总宣说得这些防御作战原则,非常有现实应用价值,我们这一次防御作战,也应该这么布防!”
说完,刘伯承同志就开始分配起来,按照他在民国军阀期间的战争经验和苏俄的学习经验,以及谷雨今天的种种说法,对现有工事如何重新修筑,前线部队和机枪阵地如果布置,都提出了具体要求,整整布置了半个多小时。
谷雨听着头皮都在发麻,甚至有些云里雾里,而其他几位同志则一边沉思记录,一边提出问题,谷雨有些悲观的想到,看来自己也就是纸上谈兵的角色,以后一定要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搞搞政治宣传可以,但怎么打仗,一定要听专业人士的。
布置完成之后,两个大队六个中队开始重新修建工事,刘伯承同志则拉着谷雨,来到指挥部,笑着问道,“谷总宣,你对防御作战很有想法,对攻击作战是不是也有一套?
也请您畅所欲言!”
谷雨想了想,试探得问道,“真得有用?”
“有用,绝对有用!”
“那好,我就说了!”
谷雨咬咬牙,反正是剽窃,那就剽窃个够,至于未来那位元帅会怎么想,他也顾不上了,只要对义勇军有利,那就一定要用上。
所以一个挂着谷雨教官名头的六条战术原则出炉了,一点两面;四快一慢;三猛;四组一队;三三制;三种情况三种打法!
非常简单的二十五个字,基本上道破了北方,尤其是东北革命军队如何作战的问题。
谷雨并不知道,他这么一番话,在被一位军事理论家、战功卓著的元帅听到,并加以应用之后,在未来会产生多么大的效果。
当然了,这一点也是谷雨所希望的,要想和强大无比的日寇搏杀,义勇军必须有适应自己的战术。
有了正确的战略,再有了正确的战术,又有和日寇搏杀的丰富经验,这样的部队在关外即便无法立足,也足以造成非常重大的影响。
而在未来,义勇军主力,将会按照他的计划转入关内,建立根据地,一个战术水平很高的野战部队,自然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那样他的北方战略大概率可以成功。
而北方战略一旦成功,中国革命也必将提前取得成功,那样在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力,他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也比记忆中少死不少人吧!
这总没有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