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牛头人书屋 历史 大国股东

第109章

大国股东 大白菜的苦逼 12169 2025-05-12 15:06

  聊了一会后,邓康与刘天章告辞,邓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没走多久,他就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因为受刑受伤的腿脚,喃喃说道,“时间不多了,也该出去走一走了,要不然再想走就没机会了!”

  坐上车后,老爷子微微叹息了一声,“向中办汇报一下,我想去一趟湖南老家,哥哥很早就走了,姐姐们也都走了,现在只剩下杨姐,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好不好,当年她为什么就不愿意听我的,重新改嫁呢!”

  邓康口中的杨姐就是他的前妻杨贤怀,这是一桩非常离谱的婚姻,杨贤怀一开始是他的嫂子,而且是和他大哥拜堂成亲过的亲嫂子,而且还是在他大哥在世时,就改嫁给了他……

  邓康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他哥哥比他大两岁,其兄当年订了一门娃娃亲,对方也是当地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名叫杨贤怀,与其兄同岁。

  随着邓兄和杨贤怀长大成人,双方父母便为他们举办了婚礼,让他们正式结为了夫妻,可在结婚之后,邓兄便身患重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眼看儿子久病不起,时日无多了,邓父开始“病急乱投医”,他怀疑是风水的问题,于是便迷信地找来了算命先生给儿子算一算,这个算命先生在装神弄鬼一番之后,说道:“你儿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和妻子的八字不合,命中相克!”

  邓父一听,心中顿觉晴天霹雳,思前想后他决定让邓兄休掉妻子杨贤怀。不过,杨贤怀家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而且两个孩子亲事已经成了事实,他们自然不会同意邓父的做法。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两家协商出了一个荒诞的主意——将杨贤怀改配给邓康,然后给邓兄另娶一个与他“八字相合”的女子。

  当邓康得知此事之后,他非常不满和抗拒,无论说什么也不答应,可在那个被套上封建礼教枷锁的年代,父母之命大于天,15岁的邓康最终痛哭着无奈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1909年,邓康与曾经的嫂嫂杨贤怀拜堂成亲。在成亲仪式上,当邓康看到父母喜笑颜开地坐在高堂上,望着嫂嫂杨贤怀由于身不由己而流下的泪水,他难过极了,并暗自发誓要改变这个吃人的旧社会。

  洞房花烛夜,原本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可邓杨二人却各怀心事,高兴不起来。当夜,邓康并没有和杨贤怀圆房,后来也从没有和杨贤怀同床共枕过。

  而在外出求学的日子里,邓康时常给家人写信,他在每一封信中,都不忘询问杨贤怀的情况,对杨贤怀非常的尊敬,可谓关怀备至。

  虽然,邓康在与友人来往的书信中,称呼杨贤怀为“拙妻”,但是在他的心中,或许杨贤怀永远都是自己的嫂嫂——那个和自己一样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可怜人。

  而邓兄并没有因为娶了“八字相合”的女子而恢复健康,十年之后因病去世,年仅27岁,并且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妻子廖氏。

  当时,邓兄正在北京大学学习,开始研究马列主义,并积极投身到反帝爱国斗争之中,并在1920年加入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是共产主义小组的最早成员之一。

  在革命生涯中,邓康致力于工人运动,他先后参与领导了京汉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省港大罢工,是工人运动的领袖人物。

  在此期间,邓康还资助杨贤怀,到湖南长沙女子学校读书,以便杨贤怀将来能够自力更生,两年之后,杨贤怀从女子学校毕业,此时邓康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与杨贤怀办理了离婚手续,结束了长达十余年的荒诞婚姻。

  不过,杨贤怀并不具有邓康那样的反抗意识,她并没有改嫁,而是一直居住在邓家,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等到1935年,湖南解放,43岁的杨贤怀被组织上安排进入抗战学院学习,被安排到长沙市一所学校任教。

  邓康后来找到了自己的革命伴侣,先后生了四个孩子,不过非常不幸,其中两个孩子夭折,两个送人,以后再也没有找回来,在邓康夫妻陆续出狱,再次团聚后,他们也没有再生孩子,所以两口子领养了八个烈士后代,把他们养大成人。

   邓康对杨贤怀一直十分关心,这些年到湖南考察,抽空看望她几次,发现她后来领养了一个女童,晚年有些寄托,才稍稍放了心。

   随着身体的逐渐老迈,邓康也开始考虑后事,他想着回一趟老家,看看老家,再见一见杨贤怀,叙叙旧,如无意外,这应该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邓康的请求很快得到批准,因为是回家探亲,属于私事,邓康和妻子,以及秘书、警卫几个人并没有乘坐飞机,也没有专门搞一个火车车厢,而是自掏腰包购买了几张到长沙的卧铺。

   火车站台人山人海、车厢内人满为患,即便是卧铺车间也都是人,虽然邓康身份特殊,提前上车,而且给他们隔了一块,还让一名乘警看守,但邓妻还是有些抱怨,“老邓,你怎么就不听我的,你腿脚不好,这么一趟坐下来,老毛病估计又要发作了!”

   “小妹,我们这一趟是探亲,是私事,怎么能搞特殊?”

   “老邓,我们也可以自掏腰包坐飞机呀,那样你的腿脚要好受不少!”

   “坐飞机还是有些脱离群众!”邓康指了指那名乘警,有些无奈得说道,“我就想看看群众现在过得怎么样,和他们聊一聊,你们倒好,直接把我和群众隔开了!”

  “火车上太拥挤了,要是不隔开,你晚上压根没办法休息,你本来就失眠……”

  邓康有些苦笑,“看来我也脱离群众了,我知道现在交通有些拥堵,但这么堵,还是想不想,路修得还是不够多呀!”

  邓康同志的秘书摇摇头,“邓老,国家这些年在交通上投资巨大,已经修了不少路,还搞了高铁,高速也在修建,但交通的全面改善,需要时间,估计还需要二十年!”

   “二十年就够了吗?”

   “高铁都是客运专线,而且发车速度很快,以京津高铁为例,高铁通车的路段,基本都不存在交通拥堵,铁道部的同志说,只要完成主要拥挤路段的高铁建设,我国铁路的拥挤情况将极大的改善,再加上高速和民航的分流,到时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们算过要修多少高铁吗?”

  “初步估计需要两万公里,铁道部的同志说,等到各大工程局水平提上来了,一年修建1000公里并不算难,所以我才说要二十年!”

  “一公里高铁投资几千万,1000公里就是几百个亿,这个开支太大了,唉,高铁别的都好,就是太贵,偏偏咱们国家又太穷,要做的事情又那么多……”

   “国家也在发展,现在几百亿是很多,十年之后,应该问题就不大了,到时候,高铁会加快建设速度!”

   “老邓,你就别担心了,现在再穷也比我们当年强太多了!”邓妻倒是挺想得开的,“饭要一口一口吃,着急了反而不好,中央这些年发下来的各地问题案例十有八九就是心急造成的!”

   “小妹,你说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喊着搞社会主义是不是也是心太急了?”

   “急不急的,你比我清楚得多!”邓妻笑着说道,“现在这样我看挺好的,真要搞社会主义,别的不说,光光城市福利房这一块,国家就根本吃不消,苏俄的赫鲁晓夫十几年修了几百万套房子,咱们可没那个家底!”

   “苏俄也扛不住了,科兹洛夫上台后,开始修面积更大的房子,也要让老百姓花钱买,只是名义好听一些,收的是租金,但实际上和我们一样!”

   邓妻吃惊道,“苏俄也走回头路了?”

  “也不算是什么回头路,苏俄家大业大不假,但他们的国企问题很严重,亏损也很厉害,农业又一塌糊涂,又要和美国搞军备竞赛,还要援助这个,援助那个,财政也吃不消了!

  既然吃不消就要想办法,搞科兹洛夫房估计也是没办法,说到底还是生产力水平不够,只能支撑一时,不能支撑一世!”

   “生产力水平不够是不假,但苏俄那些高级干部,我看也和我们一些同志一样,私心很重,以这样的心态,要想搞好社会主义也不现实!”

  邓妻是老革命,现在又退休了,说话不仅直接,而且大胆,“老邓,你们一些老同志说谷枢机打着改革的名义,又是这个补助,又是那个补助,给老同志发了太多的钱,很不应该,可你知道吗?

  国家每年给领导干部固定的休假,但有些高级干部外出探亲度假的时候,不仅仅带上了直系亲属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跟着沾光,浩浩荡荡几十个人,人人都有车,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干部都在国道口等待迎接,威风着呢!

  你想想看,这一路上得花多少钱,若是不堵住几个口子,大家跟着一起疯狂捞钱,老干部这一块那简直是无底洞。

  现在这样,给老干部发一笔钱,其他和普通群众类似,不仅可以控制住总数,你这样不愿意花钱的,钱节省下来,以后哪怕交党费,或者捐给希望工程,好歹也有个好名声!”

  邓康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是哪里听来的?”

  “中办的同志私下议论,据说新上任的王主任做了一番调研,我看接下来又要改成发钱!”

  “杜恒宁还是偏软了一些,郭子华当主任的时候,这些问题就不多!”邓康一边说,一遍气得敲了敲拐杖,“梁朴以前那么威风,现在反而有些软了,真是官当得越大,胆子越小!”

   “谷枢机以前管那么严,不还是有那么些破事,我看呀,谷枢机也是看穿了咱们干部的本质,才选择了现在的做法,谷枢机都这样,下一代、下下一代只会越来越糟糕,未来总有一天会活成我们讨厌的样子!”

  邓妻所说种种,邓康同志怎么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怎么办?搞社会主义试点,现在变成了一地鸡毛,李润石同志都搞得相当沮丧,好好的企业越来越人浮于事,效益越来越差,一个个中小合作社慢慢为某个人或者某族人所控制。

   按照李润石同志的说法就是每8-10年搞一次革命,但问题是革命是那么好搞的?国家还讲不讲稳定了?而且台上那些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人,面临被打倒的命令,他们肯定会不断挣扎,鬼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即便是李润石同志自己也知道真得这样做后遗症一大堆。

  而搞基层民主试点,发现宗族势力重新反弹,有钱的企业家千方百计的搞贿选,本来计划的乡一级直选,到现在都没有推动,县一级直选更是根本没有提到议程……

  经济确实在高速发展,但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各种各样的破事多如牛毛,现在回头一看,本来被诟病多多的谷雨同志反而是个老实人,他虽然拥有无限的权力,但非常谨慎的使用;他不断的提拔年轻有为的干部,让他们承担重要的使命,现在更是为了党的事业,准备提前交班。

  谷雨同志本来被诟病多多的子女,现在大家伙却发现她们不仅没有挖墙脚,反而为国为民做了不少贡献,她们所在的企业现在也变成了未来社会主义企业模式的试点,而且试点的还相当成功……

  到这一步,邓康这些位老同志们反而有些舍不得让谷雨同志退休,有他在,各种幺蛾子反而能限定到一定程度,顾金声同志是不错,但和谷雨同志也是没办法比的。

  但谷枢机说得也有理,他们这样的开创一代总是要退休了,与其晚退,还不如早退,让年青人早一点挑起担子,树立威信,谷枢机的担心很有道理,一些老干部确实不像话,战争的功劳要争,子女要安排在好地方,有麻烦就推一些,偏偏退下来好久,打不得,骂不得……

  就在此时,守在前面的乘警和群众发生了争吵,邓康同志侧耳听了听,应该是几名群众挤得受不了,想进到这个车厢,不过乘务员不让,邓康想了想,告诉警卫员,让群众过来吧,反正过道也空着,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邓老,现在火车上也不太平,扒手比较多……”

  “不是有你们在吗?”邓康摇摇头,“我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扒手也不至于惦记,去吧!”

  一名警卫员,无奈奉命出去,邓康有些纳闷的问道,“这铁路年年反扒,可就是年年出事,难道就没解决的办法吗?”

  秘书摇摇头,“邓老,咱们的人太多,若只有现在的一半,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好!”

  “人多是不假,但人多也是财富,要没有这么多人,我们海外省那么多地盘也不会那么快开发出来!”

  另一名警卫员嘟囔着说道,“邓老,谷主席那么好,其他真正不好的大领导并不多,现在的日子不如外国人好,还是因为我们中国人手里的资源太少,好不容易在非洲有了开拓,美国鬼子又来捣乱……”

  邓妻笑眯眯的表示赞同,“小秦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们从澳大利亚进口铁矿石,澳大利亚才几个人,却占有那么大块地方,能不富裕吗?”

  “李大姐,您说的对极了,凭什么洋鬼子抢了那么多,又占了那么多好地方,我们想和其他非洲兄弟合作,他们就指手画脚,这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瞄着人家吗?”

  “说的是,就应该打倒美帝国主义!”

  邓康看着那名警卫员有些稚嫩的脸庞,心中又有些担心,刘天章同志说苏俄扩张,中国不安,中国不也在扩张吗?看看这位战士的说法,这应该是不少同志共同的想法吧!

  还真怨不得他们,若是没有那么多海外省的产出,中国能那么快解决温饱问题吗?能卖给苏俄那么多农作物吗?恐怕不能吧,大家看到了好处,怎么可能不想着对外拓展……

  邓康同志微微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他知道谷雨的做法是对,他也理解战士们朴素的想法,但对外拓展只能是辅,关键还是要靠自己的积累发展。

  想来想去,还是谷雨同志的那句话说的精辟,生产力水平不高,不管怎么在生产关系上做文章,都是螺蛳壳中做道场,关键还是生产力的提高,他对外声称退休之后,去钻研电子技术,应该也是看明白了这一切,不愿意再纠缠那些事情!

  又交谈了几句,那名去交涉的警卫员过来了,告诉邓康,那名乘警还是不放心他的安全,邓康同志微微吁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乘警同志为难!”

  他心里很特殊,这事实上就是搞特殊,好的说法这是他多年革命应得的,但他能这样,别的同志也能这样,就算没有为革命做贡献,也为建设做了贡献嘛,凭什么你能为,我就不能为?

  所以有些问题没办法深究,他总不能一边享受特权,一边指责这个,指责那个,与其这样,还不如实实在在做些事情,这些年国家发的钱,还有这样那样的稿费,他大多存了下来,以后修一所希望小学,这还是做得到的,至于其他的,他也没能力去顾及,不愧本心就好!

  火车哐当哐当的南下,邓康同志慢慢睡着了,李大姐想了想站起来,跟秘书说了声,她心里清楚老邓还是想和群众多接触,只是他老了,腿脚也不方便,还是她来代劳。

  李大姐带着一个警卫员,拿着一包烟来到了那位乘警面前,拆开烟,先给那位乘警,然后又给乘警旁那几位和他吵架的群众各一根,这几位同志头发都有些蓬乱,脸上黑黝黝的,身边都有一个大蛇皮袋子,相互靠着,十有八九是在北京打工的南下民工。

  李大姐开始了道歉,“几位同志,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家老头子年青的时候受过伤,现在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就包了一片,委屈大家了!”

  李大姐这么一说,又客客气气的递烟,那几位同志就算有怨气,也不好朝她一位女同志发作,再说了,看到李大姐和警卫员出现,他们就知道里面是大人物。

  李大姐戴着一副黑色的边框眼镜,留着一头短发,虽然已经黑白相间,但梳理得十分整齐,全身穿着一副西式女装,登着一副小牛皮鞋,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女干部,而李大姐身边的同志一看就是当兵的,身姿提拔,目光敏锐、机警,十有八九是警卫员。

  刚才李大姐还说了,他们家老头子年青的时候受过伤,十有八九是为革命受得伤,所以这些位民工不管是看在李大姐等人的身份,还是看在李大姐的客气上,都不能在说什么,为首的很有眼色,“领导同志,实在是对不住,火车太拥挤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不是什么领导,比你们痴长一些,你们喊我李大姐就好!”李大姐笑着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大家也只能互相体谅,你们都叫什么呀?”

  那位乘警见李大姐想聊聊天,连忙把板凳让开,请李大姐坐下来,李大姐点头示意,表示感谢,她坐下来,其他几人先后报名,刚才说话的赵老四,是邯郸人,其他几个都是他的同乡。

  李大姐询问道,“几位同志,看你们的打扮,是在北京打工的吧,这是要回家?”

  赵老四心中一动,“李大姐多谢您的关心,我在北京新城搞了一个小工程,现在工程完事了,今年运气不错,钱也迅速结到了,眼看着离过年也不久,就带着兄弟们回乡!”

  “回乡是好事呀,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们老家现在什么样了?砖瓦房都盖起来了吗?”

  “盖是盖了,就是远远比不上城里的大楼房!”赵老四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接过了话茬子,“盖房子是俺们农村开销最大的事情,这打地基靠工匠挖半米左右的沟然后码平整石头,这石头得从十几里外的山上炸石厂买,在用石灰固定,然后就在石头地基上垒墙。

  钢筋现在是多了一些,但在农村还是稀罕物事,咱们这些人家根本用不起,也只能用石灰砌墙,现在已经开始改用水泥。

  砖要好一些,现在不用土砖,而是到砖厂买,每块几分钱到几毛钱,价格这些年也飞速涨了起来,大家伙为了省砖,垒墙是空心垒法,就是将四块实心砖中留空错开垒,用石灰固定。

  这家家都要在盖好的房子墙根处堆石头,不然这山墙容易倒,这样的房子,地基没有工地上钢筋一体加固,墙体也不算多稳固,风吹雨淋的,也就支撑个十多二十年就要倾斜,还得重新盖。

  即使没有倾斜,屋顶瓦片也经不住长久的风雨,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半夜打把伞覆盖在床上挡住雨水的事,我都做过好几次。

  这棉被相当的贵重,新嫁的媳妇往往用几床棉被做陪嫁,家里普遍用稻草垫床,铺得厚厚的,再铺一层薄被。睡觉盖的被子絮的是棉花,还是请弹棉花的匠人到家做,按斤两来分,比如五斤棉、三斤棉……”

  “住这样的房子,哪有在北京好,哪怕是租房子也好留在乡下好!”还不等那个三十多岁的人说话,旁边一个叫小三的人就摇摇头,“北京新城的房子有暖气,有自来水,有马桶,咱们的房子有什么?那是人住得吗?”

  “小三,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不明白了,国家为什么要赶我们?”小三满脸满眼都是怨恨,“北京新城那么多生意,就算这个工程完事了,还可以做别的工程,过年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可这每年到了年底,市里的警察就要频繁检查,若是有什么不对,就把人抓起来丢看守所里,那看守所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大姐一愣,“啊?还有这样的事情?”

  “您老感情不知道有这回事?”小三抓起衣袖,指了指上面一边疤痕,“李大姐,您看看,这是俺去年在看守所被人打的,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赚了七百多块钱,结果在看守所二十四天前前后后被讹了189块,赎人又花了120,感情半年白做了,今年俺们见机快,早点回乡,省得被人算计!”

  李大姐很生气,“怎么会花这么多钱!”

  赵老四瞪了一眼小三,乱说什么呢,他连忙弥补,“李大姐,您不知道,这看守所和派出所不同,里面关着的大多是杀人放火的!个个是能吃人的老虎!

  这警察把咱们关那里,也就吓唬几天,让我们不要动不动跑到城内,现在不按照规定,入城的人实在太多了,没办法,谁让大城市来钱呢!”

  那个三十多岁的人叹了一口气,“俺们也不想进城,可在家种那么十来亩地能有什么前途?扣除农药、化肥,也就混个温饱,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老人生病了要治疗,孩子读书,哪一样不用钱,不进城又能怎么办呢?”

  赵老四听到这里,也是感慨,“我们家老爷子是个小干部,舍不得我移民到边疆,不让我走,结果出去的人虽然死了好些个,但更多的人已经发财了,咱们呢,还在熬!”

  “你以为这个财是好发的,那都是用命换来了!”

  “我们现在不也是拼着命去城里打工吗?我们工地上那个孙安啥的,摔断了腿,只赔了3000块钱,他们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么点钱,他们怎么活!”

   “要我说还真不如移民,就算第一代累死累活,活不长,有那么多田地在呀,150亩,10公顷能种多少东西,下一代不就发财了,他们这么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娃子!”

  “你说这国家也是的,怎么就不再移民了?”

  “这移民还在移民,只是边疆的人多了,不能移民太多,现在只要是偏远山区移民,平原地区条件更好一些,已经轮不上了!”

  李大姐解释了一下,想了想,又看向小三,“看守所是怎么回事?小三,你能再说说吗?”

  “那也是小三嘴馋,怨不得看守所的同志!”

  “胡说,那就是讹我!”小三倔强的说道,“看守所的公安坏透了!

  “怎么坏透了,你说说看吗?”

  “这,这不合适嘛!”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的大牢总不能比国民党的监狱还要差吧!”

  “我看比国民党还要坏!”小三吐糟起来,“看守所睡得地方是两个大通铺,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晚上尽听打呼了,怎么也睡不着!

  吃的东西,他妈的,都是一些硬的要死的陈米,想就着咸菜吃窝窝头都没有,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陈米,就这还扣着给,吃都吃不饱,菜除了煮,还是煮,水煮白菜帮子,水煮萝卜,水煮冬瓜,水煮包菜,轮得上……

  即便这样,看守所管生活的副所长还说每月的犯人的生活费还是超标了,把营养餐卖得很贵,一碗炒面素的五块,加肉丝十块,青椒豆干回锅肉十二块,粉蒸肉二十,卤猪头肉二十四一斤……我进去二十四天,硬是瘦了二十四斤,就这,他娘的硬收了我三百多,真他妈的黑!”

  小三霹雳巴拉就吐糟起来,这看守所重刑犯的脚镣的重量单位是按照公斤计算的,罪行越重脚镣越重,哪怕你是天纵英雄,你犯了事到了看守所里,也就是一陀烂肉!

  英雄也好,好汉也罢,真到了哪里,什么都不是,全身首先被搜个遍,一寸铁也没有,连裤腰带也被抽掉,光着脚板提溜着裤子个个都很狼狈,连自杀的机会你也没有。

  小三又说起了手铐,他说电影电视上看到的手铐戴着前面的,一些电影上还有衣服等物把手铐遮挡起来的镜头,这是一般的铐法,这种方法很文明礼貌,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一种铐法是背铐,人双手背着铐起来,你不老实警察用手扯住铐子的链节往上一提,反关节的作用你就痛不能忍;还有一种铐法叫“苏秦背剑”,人一只手从肩膀上面往下伸,另一只手从背后往上伸,两只手被铐的味道绝对很酸爽;

  还有一种铐法叫“裆下铐”人一只手从前面穿裆而过另一只手从侧面穿裆而过被铐起来,这样被铐的人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姿态优美,动作潇洒;

  最猛的那种叫作“四马倒攒蹄”,人脸朝地,手脚背着向上两副手铐交叉分别铐住左手右脚,右手左脚,一般能用上这种铐法的就是要动刑了。

  这叫烤全羊,把一根棍子叉在两副铐子下面,把人一提担在两张办公桌上,过几分钟踹他一脚,让你转半个圈,任你英雄盖世,到了此时此刻,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除了手铐,看守所里最常见的东西就是电警棍,电警棍吧是可以反复充电使用的,它集照明功能与攻击为一体,很是让诸多江湖大哥们闻风丧胆。

  小三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个电警棍专破气功,管你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捅上去没有不服的人,我听说人说,看守所里面还没有碰到能扛过电警棍这一关的好汉!

  这电警棍这玩艺有几万伏高压的,高级点的电压可调,往人哪里捅比较有效果呢?怎么捅呢?腰眼,脚心,胳肢窝,下巴,腿弯处!”

  小三说到这里,还是满脸后怕,“电警棍那玩艺捅住人按住开关不放,能持续放电几十秒,我们号子里面一个身带人命从东北过来讨生活的硬碴,公安拿着电警棍往他嘴巴里面捅了好几次,结果这个硬碴硬不起来了,把有的没的全交待了好几遍,争取了个坦白从宽的好态度……”

  听到这里,李大姐忍不住想起了三十年代,她眼睛中忍不住渗出了泪花,她缓缓站起来,擦了擦眼睛,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身离开了,见状,赵老四敲了敲小三,“谁让你说这些的,活该你被人收拾!”

  “我不是诉诉苦,想着让……”

  “想什么呢,你还想进去不成?”

  等到邓康同志醒过来,李大姐就把她刚才听到的那些告诉了邓康,邓康摇摇头,想了想说道,“群众日子虽然有所改善,但还是很难很难!

  这看守所看来要管一管,群众进去一次被搞成这样是太过分了,还有那个什么营养餐制度,很容易滋生腐败,回去问一问,也把条件适当改善一些,不管怎么说,也得让人吃饱饭呀,现在已经解决温饱了嘛!”

  火车一路南下,李大姐也不断走出来,接触上车的群众,通过他们,邓康同志也对此时中国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警卫员说的没错,现在还是人太多,工作机会有限,只能一窝蜂的进城。

  偏偏城市没那么多工作机会,只能限制城市人口,以前还可以移民,现在移民的人数确实减少了,移民了这么久,边疆人口已经差不多了。

  边疆环境太恶劣,必然要让群众有利可图,这就注定了能够容纳的移民是有限的,两千万差不多到头了,邓康忍不住想起了刚果,也怪不得谷雨同志决心那么大,不那么干还真是不行……

  火车终于到了长沙站,邓康同志拄着拐杖,夫人扶着他走了出来,已经得到通知的湖南省委第一枢机董海虽然没有搞各种仪式,但还是带着身边工作人员在火车站迎接,邓康看到他时,“小董呀,你们工作这么忙,来接我这个老头子干嘛!”

  董海很客气的说道,“邓老,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们也难,算了不说了,你把我们这些人送到招待所,晚上随便吃点,你就去忙吧,四菜一汤,不要喝酒,我现在岁数大了,一喝酒,腿脚就疼!”

  邓康当然明白董海心里也不耐烦迎接他们这些老同志,但他可以不当回事,有些同志就不一样了,你要是不迎接,到时候什么人走茶凉这样的话就会到处说,他这些年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董海当然明白邓老是为体谅他,心里很是感动,党内老同志有的很体谅人,有的则很苛刻,若真是都有本事也就罢了,有些人不太得志,不敢对上面抱怨,却把脾气撒到他们这些人头上。

  虽然贵为湖南省委枢机,但还是时不时受气,董海现在越来也厌烦这一类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这个换届的关键时刻,已经不是隔三差五,而是几乎每天都有人给他打电话,可位置就那么多,越往上能安排的位置就越少,他安排了这个,就要得罪了那个,就算都照顾到了,也有肥瘦之分,还是难以面面俱到。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当年与高崇德同志交接时,他说的那段话,说的真是到位呀,一开始,他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所以现在他也想明白了,他面子给够了,里子的东西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他的后面站着是谷枢机、李总理!

  董海陪着邓康上车,到了车上,邓康自然也要问一问这两年湖南的情况,董海汇报了一番,邓康点点头,“现在越是靠海的地方发展越好,湖南要想发展,还是要加强与广东的联系,做好广东的后盾!”

  “邓老,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董海趁热打铁,向邓康汇报,他希望尽快推动长沙到广州的高铁立项,听他这么说,邓康有些吃惊,“五岭那一段的铁路肯定很难修,高铁投资一定不会少,光靠中央肯定不行,你们省里肯定要出钱,你们吃得消吗?”

  “就算吃不消,湖南人民也能熬得住!”董海把湖南现在面临的交通难题说了一遍,湖南在抗战时期是国家重点经营的工业基地,之所以得到重点经营,就是因为山多,可以藏起来,不被日本人发现。

  虽然湘江一线发展的可以,航空、冶金、有色金属、石化化工、汽车、电力电气设备、建材等等都搞得不错,比如一汽,虽然比不上丰田,但也是国内三大车企之一,现在年产量也突破了十万辆。

  董海就是搞工业的,他这两年一方面继续加强河南的优势工业,提高企业效率,并依托一汽的发展,大力发展各种新材料,一方面也看出了广东对湖南的重大意义,不断推动湖南企业与广东的合作,也搞外向型的出口工业园区,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但他也面临着太多的挑战,湘西是成片的贫困区,虽然移民走了不少人,但湘西还有不少人;洞庭湖平原地区又是粮食主产地,自然也不可能搞大工业,而靠几亩稻田,也就混混肚子。

  在他看来,湖南最大的问题就是交通,交通好了,湖南缺乏的铁矿石、煤炭和石油的运输成本会下降;交通好了,湖南就可以大大方方跑到香港等地招商引资,而不是几十万人作为候鸟,跑出口加工区,为广东的发展添砖加瓦……

  虽然党内的老同志比较麻烦,但不少人顾念家乡,通过游说他们还是能得到一些好处的,而面对他的游说,邓康缓缓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湖南为革命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确实有必要发展的更好一些。

  当天晚间,吃了一个便饭,董海同志告辞,次日,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邓康来到了杨贤怀同志的住处,看望了这位前半生备极坎坷的女性,又到她和养女一家的住处转了转。

   他们的房子和此时绝大部分城市群众一样,都比较狭窄,一套60多方的房子,两室一厅,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是养女两口子居住,一个房间是那种双层床,两个孩子睡在一起。

  家里打扫的挺干净,只不过比较拥挤,客厅的桌子上、柜子里都摆着东西,黑白电视机则对着沙发,单门冰箱也在客厅内,阳台上有洗衣机,还种了两盆花,挂了一些衣服,通过阳台看向外面的小区,也有一些凉亭什么的,供人乘凉。

  寒暄了两句,杨贤怀忍不住询问邓康两个孩子的下落,邓康摇摇头,杨贤怀十分伤感,“你这么大的干部没理由找不到呀!”

  “找不到孩子的何止我们一个!”邓康挤出了一丝笑容,“我现在有八个孩子,他们都很孝顺,有他们在,我们没有任何遗憾!”

  一边说着,邓康转移话题,“杨姐,你家里还是有些挤!”

  “城里大部分人家都这样,我们能这样,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孩子们钱也存了不少,我也有一些退休金,已经买了一套大的,后年就能交付,到时候你再过来,肯定大不一样……”

  杨贤怀对现在的生活相当满意,前半辈子太糟心了,孤独了大半辈子,领养了一个孩子,把她培养成教师,工作嫁人,生儿育女,老太太都跟在一起,充分感受到了家庭生活的美好!

  见杨贤怀生活不错,邓康就放心了,两人又聊了一会,邓康就告辞,老太太多少有些不舍,想了想又询问他有没有回老家,邓康摇摇头。

  老太太想了想说道,“你应该回去看看,你大哥还有几个姐姐的孩子能照看还是照看一些,嗷,你当年离开家乡时的一切,我都保管得好好的,现在应该都还在,你好处理一下……”

  “好,好,我会处理的!”

  邓康与杨贤怀告辞,在家人和身边同志的陪同下,缓缓离开,正在阳台上,看在邓康离开的身影,杨贤怀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她擦了擦眼睛,忍不住又想起了年轻时代的种种,若是没有那些冤孽事该有多好呀!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