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堡

　　 艾尔希夫镇压帝都索尔三个月后的某天，古利安在穆尔克的居馆。

　　 「嗯，是这样的。不是做得很好嘛，母亲？」

　　 萨拉把读完的文件捆在一起，「咚咚」地整理好。

　　 「你不在的时候，我很辛苦。」

　　 穆尔克领地的代官莫尔叹着气说。

　　 她是萨拉的母亲。

　　 「本来就是村长，应该习惯了吧。」

　　 古利安说。

　　 他把穆尔克村的村长莫尔提拔为代官。

　　 「完全不一样，领主大人。穆尔克是一个偏僻的渔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繁荣的港口。」

　　 莫尔反驳道。

　　 「说起来，母亲本来就不会做什么麻烦的计算。」

　　 萨拉说。

　　 「即使作为村长，我的本质也还是个渔夫。不管怎么说，只要知道鱼的数量就足够了。」

　　 莫尔像海上的女人一样豪爽地笑了。

　　 「瓦内斯也很感谢萨拉。」

　　 古利安说。

　　 新的领邦，也就是希尔宁伯领，他交给了被任命为大臣的哈特格拉斯领主瓦内斯。

　　 不过，光靠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才会派萨拉作为助手。

　　 萨拉曾在母亲手下管理穆尔克的行政事务，古利安很欣赏她的工作能力。远征帝都索尔时，还特意让她负责当时的财务工作。

　　 有一段时间两人都忙得晕头转向，但现在又新雇了官员，瓦内斯的工作也轻松多了。

　　 于是，终于让萨拉回到了故乡。

　　 「领主大人会在穆尔克住一段时间吗？」

　　 莫尔露出试探的眼神。

　　 「那个，我必须马上去索尔。我是来这里找造船匠的。」

　　 「造船匠？确实造船匠越来越多了，但是，什么？造船匠？」

　　 「当然是为了造船。」

　　 拉泰亚湖北岸的西格伊派根据地基本攻陷。但是，最重要的据点安塔萨岛依然束手无策。

　　 因为在拉泰亚湖，西格伊派的水军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

　　 令人恐惧的劫掠也开始了。西格伊派的军船袭击了湖畔的城镇和村庄，掠夺物资和男人。

　　 虽然派遣了士兵警备，但敌人神出鬼没，很难对付。

　　 更别说湖上的商船遭到袭击了，完全没有办法。因此，拉泰亚湖的水运几乎停止。

　　 狄尔波女侯志愿重建水军，在领地内建造造船厂，开始建造军船。

　　 但是，船厂很快就遭到了袭击，正在建造中的军船连同造船厂一起被烧毁了。

　　 而且，在那个时候，宝贵的造船匠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掳走了。

　　 「您要带造船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听完说明后，莫尔皱起了眉头。

　　 「不，是要建造造船堡。」

　　 「造船堡？」

　　 「嗯。在离湖稍远的地方建造一个堡垒，在堡垒中造船。当船的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使用特别的道路，将完成的船一起投入湖中。这次作战的总负责人是碧丽蒂斯。她在索尔附近指挥堡垒的建设。所以，我才来这里召集造船匠。」

　　 提案者是瓦内斯。

　　 古利安与碧丽蒂斯商量后，夫妇二人共同向艾尔希夫女皇进言，并被采纳。

　　 水军和水手将由其他的艾尔希夫派领主提供。但是，建造船只的费用全部由碧丽蒂斯和古利安承担。

　　 因为发起提案的瓦内斯很忙，所以古利安必须亲自工作。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真的能顺利进行吗？」

　　 莫尔歪着头。

　　 「好吧，我试试看。至少造船匠没有危险。即使失败了，我也会支付报酬。希望莫尔也能帮忙召集造船匠。」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去问一下造船匠的师傅。那么，领主大人要在这里待到造船匠集合为止吗？」

　　 「那也不行。能不能让我和造船匠师傅谈谈？我会把想要的人数直接告诉她的。造船匠过一段时间再来也没关系。反正堡垒也还没建好。一旦谈妥，我就得马上去找碧丽蒂斯，她那边也很辛苦。」

　　 「我知道您很忙。不过，我不想让萨拉去。」

　　 莫尔说。

　　 「不，其实……」

　　 古利安正要开口，莫尔就夸张地挥了挥手。

　　 「不行不行。再说了，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为领主的家臣了？请不要带着她随便乱跑。」

　　 正如她所说，萨拉是穆尔克村的神官，而不是古利安的家臣。

　　 「但是，还是侍奉古利安大人比较有意思。」

　　 听到萨拉这么说，莫尔试图说服女儿。

　　 「就算要当家臣，只要在穆尔克工作不就行了吗？对了，干脆你来做代官吧。我什么时候辞职都可以，倒不如说我现在就想辞职。」

　　 「别说那种话。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看看没有萨拉工作能不能顺利完成。」

　　 古利安对莫尔说。

　　 「难道您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吗？没有女儿的话，文件只会越积越多。」

　　 「但是，代官对萨拉来说还早着呢。穆尔克的代官只有你。」

　　 这是真心话。

　　 穆尔克正在从渔村迅速发展为港口城市。

　　 与此同时，作为原住民的渔民们与新移居的商人之间不时会发生矛盾。

　　 很少有人能妥善地处理这些矛盾。

　　 莫尔正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宝贵人才之一。

　　 在古利安看来，萨拉没有那种协调能力。

　　 「很感谢您的评价。不过，城市变得太庞大了，我可负担不起。」

　　 「所以，代官所也会新雇一些人。因为这里聚集了很多商人，所以应该能找到擅长计算的人才。不过，骗子也可能会混入其中，所以希望你能好好监视这一切。」

　　 「嗯，我知道有个女人很适合这个职位，而且值得信任。」

　　 「那你雇佣她就好了。」

　　 「明明没有领主大人的允许，我怎么能这么随便！」

　　 「从今往后，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雇佣必要的人才。事后报告就拜托了。」

　　 「明白了。」

　　 莫尔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以侍奉古利安大人吗？」

　　 面对萨拉的提问，古利安回答。

　　 「不，我希望你继续当神官。」

　　 萨拉的表情阴沉下来。

　　 「您的意思是，我适合留在穆尔克村吗？」

　　 「不是的。你对索尔大教堂有兴趣吗？」

　　 「大教堂？」

　　 萨拉歪着头。

　　 「嗯。要不要去大教堂侍奉神明？」

　　 「恕我冒昧，古利安大人有决定那样的事情的权力吗？」

　　 「你不是帮助过教皇克里斯法尔德猊下回到大教堂了吗？所以，优秀神官的升迁应该会得到认可吧。」

　　 「能被您评价为优秀，我很高兴……」

　　 萨拉隔着眼镜对古利安投向怀疑的视线。

　　 大概是在警戒着会不会让她在大教堂里做什么荒唐的事情吧。

　　 「我希望你能成为大神官。」

　　 「让我当大神官？」

　　 萨拉一脸惊讶。

　　 「也不是那么离奇的事。大神官大概有一百多人吧。成为其中之一，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哪里的话！我还是个年轻人，不知道要花几十年。」

　　 「等不了几十年啊。」

　　 「为什么呢？」

　　 「这个稍后我会慢慢说明的。」

　　 古利安瞥了一眼莫尔。

　　 想拜托萨拉的请求事关于古利安的秘密。

　　 虽然拜托她工作时不得不向萨拉透露秘密，但没必要把秘密告诉她的母亲。

　　 「是我在这里不方便说的话吗？」

　　 莫尔察觉到了。

　　 「嗯，是啊。」

　　 古利安承认了。

　　 「那么，我就告辞了。不过，今晚至少要让女儿回家吧？这孩子的父亲也很期待见到她。」

　　 「当然了。」

　　 抱着文件的莫尔离开后，萨拉坐正了身子。

　　 「那么，现在要说明吧。」

　　 「首先，请你发誓，在时机到来之前，不会对任何人说接下来要说的话。」

　　 「当然。我发誓保密，请您见证。」

　　 萨拉跪在地上，向神发誓保守秘密。

　　 当她结束誓约回到椅子上时，古利安开口了。

　　 「我无法贤眠。」

　　 「什么！？」

　　 萨拉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古利安。

　　 「你觉得恶心吗？」

　　 「与其说是恶心，不如说是难以置信。为了慎重起见，我再确认一下，那个，无法贤眠，也就是说……」

　　 「和世上的男人不同，即使射精也不会陷入昏迷状态。」

　　 为了不留下误解的余地，古利安直截了当地说了。

　　 「是、是吗。」

　　 萨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门的方向看去。

　　 「你在害怕吗？还是对一个软弱的男人？」

　　 古利安调侃道。

　　 「我在女人中也是比较弱的人啊！啊，不，我本来就不害怕。」

　　 「太好了。话说回来，我一直隐瞒着这种特殊体质，你知道原因吗？」

　　 萨拉似乎平静了下来，重新坐好，注视着古利安的眼睛。

　　 「是的，因为有山羊之子的例子。如果秘密被公开，古利安大人就会受到偏见的对待，夫人也会很困扰。」

　　 「没错。对了，如果你知道山羊之子，也应该知道他最后的下场吧？」

　　 萨拉点了点头。

　　 「当然。」

　　 「对于他被虐杀的事情，你怎么看？」

　　 根据问题的回答，也要考虑放弃依赖萨拉的计划，古利安想。

　　 「屠杀者们的信仰是错误的。据说她们把山羊之子视为违背神意的存在，如果真的有疑问的话，就应该把他的性命交给教会中央。这不是由村里的神官来作出判断的事情。」

　　 萨拉立刻回答。

　　 古利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么，如果教皇猊下承认我的存在，萨拉也会赞同吗？」

　　 「教皇猊下是神在人间的代理人。虽然这样的说法可能有些无理，但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在传达神的旨意而已。无论猊下用自己的头脑想着什么，都终究只是人类的行为。只有神才能决定教义。」

　　 古利安的想法落空了。

　　 「萨拉是个诚实的神官啊。」

　　 她一改之前一本正经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您是觉得这女孩的头脑意外地木讷吧？」

　　 「不，我没想那么多。」

　　 「我是这么想的。」

　　 「是啊。」

　　 古利安无奈地承认了。

　　 萨拉大笑起来。

　　 「负责走私的神官怎么可能诚实呢！」

　　 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

　　 「原来如此。」

　　 古利安有些畏惧。

　　 「我知道古利安大人对大神官萨拉有什么期待了。」

　　 「你认为是什么？」

　　 「总之，只要把神谕往对古利安大人有利的方面解释就好了吧。」

　　 「嗯。坦白地说，就是这样。你能帮我达成吗？」

　　 萨拉歪着头。

　　 「我想确认一件事，莫非您已经得到教皇猊下的协助了吗？」

　　 「啊。不管怎么说，有个传说是这样的『神在平息愤怒的时候，会派遣一个古老而又焕然新生的男人降世』，萨拉知道吗？」

　　 「不。以我的地位，是不被允许看到神谕的。」

　　 「是啊。但是，成为大神官的话，就可以随便读了吧？」

　　 「是的。」

　　 「没兴趣吗？」

　　 「有啊。」

　　 萨拉两眼放光。

　　 「能帮我吗？」

　　 「神在平息愤怒的时候，会派遣古老、又焕然新生的男人吗……也就是说，古利安大人是神平息愤怒的证据。」

　　 「教皇猊下是这么解释的。不过，解释神旨是大神官的职责，单凭一篇文章感觉太模糊了，而且无论怎么理解都可以。」

　　 「也就是说，只要收集几条类似的神谕，把古利安大人解释为象征神的宽恕的新时代男性就可以了。」

　　 「希望这样的说法能让大家接受。」

　　 「虽然很难让所有信徒都接受，但反过来说也很有去做的价值。」

　　 「那么，你会帮我的吧。」

　　 「这就要看报酬了。」

　　 「萨拉最清楚我手头宽裕吧？你想要多少？」

　　 「不是钱哦。」

　　 碧蓝的眸子里透出一丝认真的光芒，雀斑散落的脸颊上泛着一丝红晕。

　　 古利安叹了口气。

　　 「嗯，你是想确认我不会贤眠的事实吗？」

　　 「不行吗？」

　　 「现在？」

　　 萨拉吞了一口唾沫。

　　 「嗯，因为是定金。」

　　 「得快点解决吧。父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真是坏心眼呢。」

　　 萨拉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走向古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