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我会死,但不会是现在
漫天的红色,是昏暗的,是压抑的,将月光都牢牢的遮掩起来。
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下这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颜色。
可是,现在地上还在流淌鲜红。
是一滴滴的滴落在大地上的艳丽花朵,连它们绽放在地面都像极了鲜花。可是它们终究不是鲜花,鲜花的盛放代表了生命力的蓬勃。
而它们代表着生命力的渐渐消逝。
红光之下。
澹台洛水的身影仿佛静止在了原地。
剑身穿过她的后背,在胸膛前出现一寸,这几乎贯穿的痛苦,不是任何人都能沉默接受的。
只是澹台洛水在想,对方是谁,这个是出现的伤痛,真的是否是真实,还是说……另外一重更加真实让人疯狂的幻境。
哗!
当剑抽离出来,带出的鲜血,和那真实的疼痛,澹台洛水几乎匍匐在地上,她跪倒了。
顽强的不让自己彻底的躺下,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接受死亡那样的死去。
她不能接受这一切,比如说在自己想尽办法要斩断一切羁绊的时候,却遭遇这样的重创。
这是偷袭没有错。
可是她却因为之前的一切而丧失了应该具有的防备心,她应该知道,在看似最轻松,解决了一切的那一刻,就是最危险的一刻。
鲜血从她的胸口落下,迅速的染红了她的衣裙。
而握剑之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这个女子此时狼狈的模样。
他的眼神里没有更多的怜悯和同情,只是显得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女人。
他说。
“你从开始就认为这是一场考验,针对你的考验。”
澹台洛水知道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她没有见过这个男子。
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披头散发,显得比此时的自己还要狼狈,还要潦草的男子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么。”
她喘着粗气,尽力的用剩余的一些气力来缓解自己的伤势。
这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致命伤,可是对于窥天境的自己而言,只能说是重伤。
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她都想要坚持下去。
男人却告诉她。
“只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你应该从开始就发现,这不是考验,这是杀局。为了杀掉你。”
澹台洛水恍惚了一下,看向男人。
“为什么要杀我。你又是谁?”
男人看着她。
“我的名字早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就像是许多那些不被史书记载的普通人一样。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必须要杀了你,从一开始你的任务就是假的,你从来没有走到过你真正要去的地方。”
从来没有去过该去的地方。
从一开始目标就是错误的。
这样的话语就像是能让人精神崩溃的诛心之言。
可是澹台洛水不愿意被这样粉碎。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我不认识你,我得人生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怕昆仑宫的报复么?”
男人看着自己剑身上滴落的,属于澹台洛水的鲜血。
他仰起头来,没有星辰,没有月光,甚至没有夜空,上头不过是红色的幕布,就像是用无数的鲜血浸染。
那些大红灯笼漂浮在了半空,它们散发着诡异而冷漠的光。
一点都不温暖。
只有冰冷,但却是住在这个男人心底,关于那一天新婚的喜宴,最完美的样子。
可是那天他在喝酒,她却在拜堂。
他明白,有些事情就是无法抵抗,人生给予人最多的就是无可奈何。
他也明白,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才能幸福。
他能在那一碗酒里,想明白许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走火入魔呢。
或许感情本就是这样,你想的明白一切的事情。
却还是忍不住,在今天想通,下一个夜晚又继续沦陷。
忍不住的为她着想,又为她疯狂。
前一秒是无比的痛恨,下一秒却又是无比的热爱。
或许自己就是在这样近乎撕扯的情绪之中,终于疯狂。
他低下眼眸来。
“这不是该去考虑的事情,我的人生早就生不由己了。但是总归是能做一点或许有用的事情的。”
“我的死对你有用?”
澹台洛水没有看出来这个男子眼神里隐蔽的情绪,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办法去在乎这些。
男子将剑重新举起来,对向澹台洛水,剑尖还残留着属于这个女人的鲜血。
他已经下定的决心,不存在什么心软之说。
这个世界的无辜人太多了,但是所有人的选择基本都是存在私心的。自己不是什么圣人,自己只不过在烂泥里挣扎着想要将重要之事,重要之人,推向岸边的一具干枯的尸体而已。
“很有用。”
于是他一剑刺了过来。
这剑迅疾至极,的确是下了最大的杀心。
几乎是不给这个跪倒在地的女子任何反应的时间。
面对这一剑的澹台洛水似乎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但是偏偏,这一刻她连自己胸口被洞穿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她迅速的起身,在没有完全起身的同时就拔出了自己的剑。
轰!!
剑身碰撞在一起,不是什么清脆的声响。
而是浑厚的气息碰撞的声音,剑气同时的四散出来,半空中的大红灯笼漂浮凌乱,在震动。
而男子的眸子出现了短暂的错愕。
“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力量,你的确天赋过人。”
他说的没错。
可是天才不天才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都早就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甚至清楚……清楚在这件事情之后,自己可能活下来的机会都很少。
但是活不活下来已经不是关键了,甚至无从辨别恒温的话是不是谎言。
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孩子,而他是否又能在自己做完这件事情后,真的安全的生活下去。
但是他愿意,愿意用自己仅有的一点价值,换取这么一个可能的希望。
希望总是美好的,反正自己的人生没有了什么意义,在那天之后,都全部死去。
这一个微末的希望不是让他死灰复燃的晨曦,只是他最后一眼的愿景。
希望如此,最好如此。
至于其他的人……抱歉。
“对不起。”
他这么说道,不知道是对面前的这个女子诉说。
还是对已经不可能听到自己话语的那个女人诉说。
亦或者……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于世的那个孩子诉说。
他知道罪孽深重,但是……只能如此了。
澹台洛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得气息陡然的暴涨。
不只是窥天境!
这一刻他的境界陡然的攀升,就像是在自己面前陡然筑起的一座高楼那样。
几乎是无法阻挡的那种霸道蛮横。
周围的纸片开始漫天的纷飞,周围的树影开始夸张的朝着向外的方向倾倒,仿佛这股力量就要掩埋一切,就要压到一切。
包括自己在内。
甚至连澹台洛水的剑都夸张的弯曲了起来,处在了随时会被折断的边缘。
一点一点,自己就要像是被暴风雨彻底淹没的孤舟。
在汹涌的大海里彻底沉默,被毁灭。
可是澹台洛水不想如此。
她有要活下去的理由,她明明在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是要告别自己的过去,而是要摧毁那些所谓的过去。
新的人生无论什么年纪,又不是否定自己以前的人生……
她只是想证明……
想证明自己能更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自己不是笼中雀,自己不是无能为力的人,自己不是泥潭里的泥鳅,自己不是……不是谁都可以摧毁的人。
不是……
不是……
眼前的场景陡然的变换。
澹台洛水好像看到了巨大的山壁。
上头是一个被锁链困住的女子。
这个女子多像自己啊。
一样的发色,一样的五官,甚至和当初一样的……绝望。
可是这个像是自己的人,却好像做出了和当初自己不一样的事情。
一样玄狐面具的少年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直到参剑壁上的女人竟然自己挣脱了锁链。
她从山壁上下来。
她伸手拧断了手腕上,脚腕上的一切锁链。
她站直了腰,她抬起眼,放眼望去。
天空是陡然的浩瀚星辰,没有昏暗,没有红色,只有灿烂……
在这一刻,澹台洛水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明明可以直接到踏虚境,又察觉心中的不安与心虚回到窥天境。
自己心中到底为之心虚的是什么,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
轰然破碎的不仅仅是眼前仿佛昙花一现的画面。
还有自己内心的枷锁。
她与自己和解。
她开始想要去接纳那一切。
无情也好,多情也罢。
自己是澹台洛水,也只能是澹台洛水。
不好不坏,却唯独这么一个。
只有这么一个……
他没有为自己解脱锁链,能挣脱的,能拯救的,只有自己啊。
呼……
宛如一阵春风起来。
澹台洛水本来弯曲着别扭的身躯,一点点的挺拔起来。
那些一边倒的气息。
那些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陡然变得平衡。
甚至……
她睁开眼眸看着对方。
“我一定会死的,但绝不是现在。”
男子微微皱起眉头。
她的剑身陡然绷紧。
轰!!!
如浪潮一般,汹涌的气势像是千军万马的雷崩之声滚滚而来!
昆仑宫山崖上。
幽暗的房间里。
少年两根手指捏住了剑尖,他的身后坐在床上的是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的韩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