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自由和暗流
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有些冰冷。
就像是一个凉薄之人的目光,他明明有着温度,却让你感觉冷清。
许念并不太喜欢这样的日光,照不暖的,总是感觉有些什么地方是冰凉的。
或许是吹过的风,或许只是心底的那一口冰冷的井。
心事和过去都会藏在里头浸泡,不会腐烂,不会消失,只是越来越冷而已。
“诶……徐秋哥哥!”
正坐在院落里一张竹椅上,慵懒的喝着一碗早晨的热汤的少年听到了后头传来的惊喜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
谁是徐秋来着?
但是身影就从自己的身后扑了上来,还好有椅子,不然看起来自己都要被撞翻。
浑身带着清香的娇俏少女从身后将自己抱住,隔着椅子,所以接触的不是那么直接,但是她的气息已经瞬间将自己环绕。
“徐秋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许念保持着手中的汤不洒出来一点点,一边平静的说。
“刚来不久。”
当然是说谎,不然对方肯定就要怀疑自己昨晚来的话那么一晚上都在哪里,说是去做好人好事了大概是不会相信的……自己还真没有脸说这样的话。
“嗯……是吗?为什么不是昨晚来呢?”
身后的珊瑚突然问道,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和一个成年男子这么亲密的接触代表了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亲近他,而这样的亲近仿佛没有边界,毕竟他总是不抗拒。
就像是一种明摆着的放纵。
许念面无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会有那么聪明,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吧?
“为什么要昨晚来?”
“因为这样你就能看到我昨天上台的样子了呀,可好看了!”
原来是这件事情……就说这个少女要是有这么聪明的话,大概也不会和自己有太多交集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傻人有傻福呢?
“哦……没事,现在也不差。”
“可是昨天那条裙子真的很好看诶……”
“又不是以后就看不到了,不碍事。”
许念平静的说着喝了口热汤。
接着后面的少女就站起身来,绕到了许念的面前,蹲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许念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有什么讲究,但是好像她就喜欢这样看着自己。
不像是洛汐那种,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不会错过居高临下的可能性。
“那徐秋哥哥你看到娘亲了没?”
“你娘也在么,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呀?”
“我自有我的方法。”
说起这些话来,许念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就像是古老的冰块。
“徐秋哥哥又在耍帅了~”
少女嬉皮笑脸的说道。
许念放下了碗,这里的下人帮他准备的汤味道一般,至少没有沐晚桐的手艺好。
不过这种海鲜煮出来的汤,倒是有着别的功效,谁让自己昨天晚上消耗那么多呢?嗯……自己的老腰舒服多了。
“这就是耍帅了?你还是没有见过世面。”
“那带我去见见世面嘛。”
珊瑚站起身来,浅色的长裙和她娇俏的身姿,冗长茂密的发丝上绑着一根红色的丝带。
青春又靓丽,让人想到了红白相间的花朵。
她拉住了许念的手,许念看着她。
“去哪儿?”
“就……随便走走呗,不要让娘亲看到了!”
她低声说。
“为什么?”
“因为等下娘亲看到了,你们又要去说什么正事儿了,我就没时间啦。”
“这样啊……”
许念总觉得对方说起这个“正事儿”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她的话语里有着别样的含义,别看这个少女一脸纯真的模样,但是众所周知,女孩子都是天生的演员,很多时候的表演都是纯天然没有痕迹的。
“走嘛走嘛,北海城我还没有仔细逛过呢~”
少女拉着许念就走出了门。
“上次你离家出走那么久也没有仔细逛过?”
许念好笑的问。
珊瑚点点头,“是啊,上次就光想着去哪里,然后怎么吃饱肚子了,哪有心思去逛呀。”
“然后你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吃霸王餐?”
珊瑚脸颊红红的。
“才不是霸王餐……不是说了嘛,以后会还的,北海龙庭又不缺钱。”
“那倒是,但是看你这样子,估计就没有谁敢让你赊账。”
“还好碰到了徐秋哥哥~”
珊瑚亲密的抱着少年的手,许念也由得她,毕竟这个少女给自己更多的感觉还是像一个妹妹,似乎这样男女之间的差别就不会那么明显。
他们在北海城闲逛,热闹的街巷,行色匆匆,亦或者悠哉悠哉的路人都仿佛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缩影。
少女很好奇,神采奕奕的,让许念想起了昨晚含萱被自己背着穿街过巷的模样。
果然是母女,连这个好奇的样子都是差不多。
“诶,看那里,那是成亲嘛?”
突然少女站住了脚步。
拽着许念的手臂望向大路中间的一列队伍。
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着,吹响了喜庆的乐曲。
整条街的风采似乎都在了这个队伍的身上,周围的人目光艳羡或者好奇,恭喜或者不屑兼而有之。
“应该是的吧。”
“但是没有看到新郎诶,只有大花轿子。”
少女好奇的望过去,就看到了队伍中间一辆被人抬起的花轿正从他们的眼前穿过。
“可能还没有到汇合的地方吧,而且不同的地方风俗不同。”
许念也不了解这些东西,自己也没有成亲的兴趣,自然不会去研究这些。
珊瑚望过去,她的好奇心就快被冲淡的时候,陡然看到了什么。
突然看向许念。
“徐秋哥哥……成亲是很不好的事情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花轿里的那个姐姐在哭。”
她眼睛眨了眨,有些迷茫的看着许念。
简单的一句话,许念似乎就能想到某些画面,似乎也能自然的发散思绪补充一些细节,不过……他没有自负到自以为了解了所有的隐情。
只是说。
“人的哭泣有很多种,有的是悲伤,有的是喜极而泣。”
“但是……那个姐姐很伤心呢,连笑容都没有,只是那么空洞的流眼泪。她很难过。”
“可能吧……”
“可是为什么成亲要这么难过?”
“有很多的可能性,或许她要嫁的人,不是她想要嫁的。”
许念说完这句话偏过头去,就正好看到了在路的对面,那密集的人群之中。
有个身材瘦高,衣衫简陋的年轻男子正望着花轿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表情是说不出的悲怆。
大概……好像还是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既然不是想要嫁的,为什么要嫁呢,为什么要让自己难过呢?”
珊瑚不明白的问道,她似乎还有些说不出的愤怒。
许念想了想说,“生活总是很无奈的,就像是你之前认为你的母亲会把你送给海妖来换取族人的安全一样。说不定有些迫不得已的理由。”
“这样是不对的。”
珊瑚轻声说道。
她的话语格外的坚定。
“的确是不对的,但是很多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办法,有人有权力,就会有人受到委屈。大多数人受到委屈,其中一部分或者说大部分就会选择委曲求全,这就是趋利避害的天性。”
珊瑚握紧了少年的手,花轿已经远去看不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在人群退散之后还在那里久久的看着,却迈不出一步。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女孩子当工具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让女人成为筹码……交易的道具……”
许念想了想回答她。
“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答案,但是答案有的时候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重要?”
“选择,办法,方式,结果。每一个都比答案重要。你只有有办法,有选择,有了处理问题的方式,你才能让结果不像你想的那样发展,否则,答案一点用处都没有。你哪怕知道了一切的道理,你却没有办法不低头,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回去吧……”
“不想逛了?”
许念看了一眼现在有些低落的少女。
珊瑚点点头,“嗯,不想逛了。”
“那好。”
许念任由她牵着自己,走向回去的路途。
在路上,珊瑚终于忍不住低声说。
“徐秋哥哥。”
“嗯。”
“我不会做那样的人,虽然我很同情那个新娘子,但是我不想和她一样。”
“好。”
许念只是看着前路如此回答。
前路无人,两旁是萧瑟的树影。
她说,“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很弱小,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但是我绝对不会这样,是不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许念笑了笑,“你觉得是,那就是了。”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挺聪明的,也有些不聪明。因为往往聪明人会将事情想的复杂,而单纯的人却有的时候灵光乍现,能轻松突然的看破真相达到本质。
而如珊瑚所说的,其实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一个算得上自由的人。
看似困顿于欢喜宗,其实没有存在真正能约束自己的东西。
至于未来会如何,未来再说。
未雨绸缪很好,只是会徒增烦恼。
千万里之外,魔域、血极宫。
“白翦……你说的是真的?”
恢宏却显得空洞的宫殿内。
一身血红色长袍,一头灰发的高大男子脸色沉静,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可怖。
他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黑袍的枯槁男子问道。
白翦抬起了他的头,然后叹了口气。
“商公子……还是太怜香惜玉了一些,没有提防,或者是喜欢得紧了,没有想到对方会偏激到这个地步……当然,我调查的不一定准确,商宫主,您可以细细调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