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潜水服展示出来。
然后就是全民焦点。
小杨家的人平日里潜水都是怎么着?
一条皮裤衩、一只护目镜,剩下没有了……
杨建设带回来的潜水服呢?
面镜、呼吸管、脚蹼、呼吸器、潜水仪表、气瓶、浮力调整背心乃至主体的潜水服等等等,一应俱全!
所以一套潜水服就是一个纸壳箱。
而这纸壳箱还是杨建设自己换的,人家本身是特种塑料收纳箱,每个配件都有各自收纳位置,非常精美,绝对对得起价钱。
在85年的当下,就是潜水队的配备也没有这么豪华!
强劳力们凑到近前看这套潜水服,有人忍不住上手去摸。
杨爱国拍了一巴掌,说道:“碰什么碰?这是高科技产品,你们不懂不能乱碰。”
然后他问杨建设:“队长,这是你买回来的?”
杨建设说道:“是咱们的国际友人送咱们的,他们以后可能要来拍摄咱们渔民潜水扎海参、撬鲍鱼、捡海胆的场景,所以先给咱供应上潜水服,让咱先练上……”
“这国际友人,真好啊!没白吃咱的大盆鲜!”好几个人立马激动的说起来。
“下次来了,高低要请人家再吃一顿好的。”
“下次不光吃大盆鲜,还得给人家杀猪,要杀一头猪!”
人群的沸腾并不出乎杨建设预料,所以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社员们激动。
等到声音落下来,杨建峰问道:“那队长,你拿出这套潜水服干啥?给咱们社员开开眼吗?”
杨建设说道:“不是,我是要再咱队里筛选适合穿这个潜水服去潜水的人。”
这句话一出来,人群再次沸腾:
“让咱穿的啊?那让我穿吧,我潜水本事在咱队里前三……”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点本事也好意思说前三?那我前几?我第一?”
“行了行了,看看你们这个德性,不就是一件潜水服吗?怎么还争起来了?要我说让我穿上吧,我扎海参……”
“你扎个屁!”好几个人一起骂。
“给我穿、给我穿,我厉害,潜水我最厉害!”
听到这话众人扭头看,说话的是二傻子。
杨建峰忍不住笑了起来:“老二,我说你这时候也不傻了,还挺争强好胜啊,我们队里的人争也就罢了,毕竟都是海猛子,可你敢下水吗?你也来争!”
二傻子不服气的说:“我为什么要下水?这是新衣裳,我穿着好看。”
“这是要潜水的!”杨家广加重语气说道。
二傻子说:“那我就潜水,我潜水最厉害了,我家里人潜水都厉害。”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完蛋,对不对?对不对?”
码头上一群人都挺懵逼的:“你家里人怎么潜水厉害了?”
二傻子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大队的人说,我爹二十几年前出海扎海参,一个猛子扎海里再没有出来,他一个猛子能扎二十多年呢,你们谁能比得上?”
听到这话,连杨建设都得震惊一句:“我草!”
杨建设用一把花生把二傻子给糊弄走,对剩下的人说:“这个潜水服是好东西,也是很珍贵的物件,所以咱们队里安排谁来穿,这必须得好好做决定。”
“首先得身材合适……”
杨建峰上前比划着说:“队长,你看我合适啊。”
后面的人拉走他:“你快拉倒吧,你是轧面条的,穿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建峰立马说:“我不干了,我换工种,我要替咱生产队潜水!”
杨建设看了眼杨家广。
杨家广心领神会,箭步上去就是一拳:“我草你娘,怎么什么地方也少不了你啊?”
“你不干了?哦,你当时工作是过家家啊?说不干就不干啊?”
“我告诉你,面条生产线就是你的生命线,你他妈要是敢给我撂挑子,我就叫你……”
“别别别,别打了,爹,这么多人你给我留点面子,我多大了啊,你还守着这么多人收拾我。”杨建峰往后退。
杨家广怒道:“面子是人家给你留的?是你自己赚的!”
杨建峰说:“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嘛,其实我热爱我的工作岗位,我是过来……”
“行了行了,你给我退回去,这里没你的事,你没事干让队里的骡子歇歇,你去推发电机。”杨家广冲他摆手。
杨建峰缩了缩脖子钻入人群里。
他可不去干骡子的活。
杨满福笑眯眯的说:“队长,我看你个头合适嘛,你来穿这个潜水服就是了,可没人能跟你争。”
杨建设说道:“我也穿,咱社员也穿,这东西一共有十套呢!”
人群继续沸腾:“什么?队长,十套?十套这样的潜水服?”
“是十套还是十件东西?我看这一套潜水服就十几件东西了。”
“啥时候能有十套潜水服?另外九套还没有送来是不是?”
杨建设说道:“不要吵、不要吵,都听我说——潜水服是都送到了,所以咱们选人就行了。”
“这些潜水服大小不一样,肥瘦有差异,所以咱们得根据身材选人。”
“告诉大家,这种潜水服是相当复杂的,不爱学习的人不要来凑热闹,因为……”
“我我我,我爱学习,要不是我家里穷,我以前上学那阵怎么着能考个中专。”杨大山举手。
杨建勇冷笑:“你考个什么?考个中专?我看你考个拉砖还差不多!”
哄笑声四起。
不过潜水服多了,壮劳力们竞争压力小了,不再互相攻击,转而拉帮结派互相说好话。
不怪他们疯狂,这潜水服卖相太好了。
而且杨建设也说了,穿上这潜水服是去扎海参、撬鲍鱼的。
海参鲍鱼在历史上一直是极珍贵的海产品,现在改革开放,这些海产品需求量猛增,价格很高,所以扎海参、撬鲍鱼就成了抢手买卖。
但是,因为这些活都得靠人工潜水去完成,费时费力不说,还得遵循自然规律,只有水暖和了才能干这活。
所以现在渔民们是空守宝盆而不得,一个个急得很。
这种情况下,谁要是能穿上潜水服现在就入海扎海参撬鲍鱼,那给生产队赚的利润可就大了。
社队企业很公平,谁立功,谁分红多,发的福利品多。
社员们都想立功,便都要争先恐后抢这潜水服。
杨建设先按照身材选人,再让他们试穿潜水服,当天傍晚就开始教导他们正确使用潜水服的方法。
等到开穿了潜水服,能潜水的劳力们眼神就更热了。
这潜水服真穿上比看着还要帅气,还要让人喜欢。
它们是配套的,都有携带潜水刀、水下手电、水下无线电,另外五个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还有一柄鱼枪、一柄弹射网。
男人穿上这些潜水服,就跟成了海洋战士一样。
说这东西是渔家汉子们的终极梦想,那真是一点不夸张。
他们看到这样一套潜水服,比孩子们看到宝剑长枪之类的武器还要稀罕!
衣服外层是液态硅胶,劳力们穿上后忍不住赞叹:“这么轻、这么滑溜,比婆娘的皮肤还要滑溜呀。”
“暖和,难怪可以现在下水,我穿上以后烧的慌。”
“哎哎哎,这里插着杀鱼刀呢——好家伙,真锋利啊……”
杨建设看到众人纷纷拔出插在大腿外侧的快刀,还有人用手去试一试锋利程度,顿时急了:
“别乱捣鼓,你们戴着手套呢,割破手套这潜水服就报废了!”
杨家广将正在用手指刮刀刃的杨小山给拉了出来:“你给我脱了这身潜水服,就你手贱,你看看你,这衣服刚到你手里啊……”
杨小山惶恐的说:“我也没想到这刀子这么快。”
不怪杨家广生气,杨小山刚才激动之下拿刀比划了一下,结果就割到了手套上。
其他人赶紧把刀子插回去,不敢再乱动。
杨建设过去拿起手套一看。
这手套和衣服是连体的,都是一样材质,总共有七层之多。
其中外层防护层最厚,杨小山就是割破了这个防护层,衣服还没有完全暴露,倒不至于报废。
随同潜水服一起的还有一些维护用品和修复用品,其中保护专门用胶。
杨建设拿出一个小瓶胶水将之粘好,短短十几秒钟,裂缝就看不出来了。
但杨小山还是被筛选了出去。
破坏这样一套潜水服,也就是杨建设自己财大气粗加上有充足的供货渠道,否则放在以前的小杨家,杨小山真是惹上麻烦了。
惹上麻烦的还不止杨小山一个人。
杨建设自己也惹上了。
他教授众人使用潜水服的方法:怎么对气瓶压力进行检测,怎么背上气瓶,怎么咬住气嘴,怎么换气、怎么衔接装备……
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教授的过程中思考时间比较长。
社员们喜欢这身装备,便不肯脱下,都穿在身上听他讲课。
这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有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轻轻咳嗽了起来。
见此,杨爱国等人开玩笑:
“大柱你行不行啊?今天出海累着了?”
“我看他是饿了,饿的没有力气了。”
“这样的体格就别穿潜水服了,老老实实去摇橹吧,哈哈。”
“这小子刚才还吹牛,说他和根发在外头打工的时候见过这潜水服,会穿会用……”
杨建设本来也在笑,可他仔细打量杨大柱的脸色却发现不对劲。
杨大柱脸色很潮红,而且眼神有些朦胧,他在咳嗽,咳嗽的频率很快,就跟喘息似的……
顿时,杨建设想起配套的潜水手册中一个潜水常见问题:
潜水员着装后机体过热!
什么叫着装后机体过热?就是潜水员穿上潜水服后,因为潜水服本身紧身有强压,再加上保温能力极强,机体的散热强度弱于产热强度,导致身体散热出现障碍,体温升高。
这种情况说轻也轻、说重也重,体内热量蓄积会对中枢神经系统产生不良影响,导致神经中毒问题。
杨建设赶忙去给杨大柱扒拉下潜水服。
其他人看到着急纷纷上手,这一上手发现不对劲了:
杨大柱体温很高,潜水服里头热烘烘的。
杨建设赶紧找人把毕大路给叫过来了。
毕大路拍拍杨大柱的脸,给他把脉、扒拉开眼皮看眼睛,说道:“赶紧散开,让他吹一吹冷风。”
“还有那什么,弄条毛巾包上冰块,给他脸上、身上都擦一擦——这怎么回事?才刚进春天没几天,怎么中暑了啊?”
杨建设苦笑道:“这潜水服保温能力太强,我们y又在个屋子里头……”
“不至于吧?”毕大路吃惊的问,“就是在屋里穿棉大衣也不可能这样啊。”
旁边的杨爱国说道:“这潜水服穿了确实热,跟里面有个炉子似的,我说实话我这后背其实烤的疼。”
“大柱到底怎么样?”杨建设关心的问道。
毕大路说:“就是轻度过热了,类似轻微中暑,没什么事,呼吸点新鲜空气,湿毛巾给脸上身上退退热,再喝点凉茶就没事……”
“要汽水。”杨大柱用微弱的声音说。
听到他还有意识要汽水,众人松了口气,一起笑了起来。
杨小山将功赎罪,飞快跑去门市部买了一瓶橘子汽水回来给他喝。
然后他问道:“大柱是不是也被淘汰了啊?”
正在美滋滋的喝着汽水的杨大柱一听这话炸毛了。
他扭头对杨小山喊:“小山,我他妈还正因为你给我买汽水而感动呢,你回头就捅我一刀子?”
杨小山委屈的说:“这不是冤枉好人了吗?谁捅你一刀子啦,我是帮你问一问你的情况!”
“我没事,我刚才可没事。”杨大柱顾不上喝汽水了,赶忙为自己辩解。
他一早就感觉不舒服了,但就是怕被淘汰,所以一直硬撑着,撑到了最后突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杨建设说道:“大柱的身体素质好,这个咱们都知道,他代谢旺盛所以产热快,导致机体过热了。”
“然后他的意志力也很顽强,所以我觉得他很适合做一名潜水员。”
“要不然,给大柱一个名额?”
他问杨家广、杨爱国,两人点点头:“我看行。”
杨大柱心花怒放,一时之间感觉头也不晕了、也不恶心了,爬起来就要再穿上归属于自己的潜水服。
杨建设把他给摁倒。
这家伙像是烧昏头了!
其他人此时彻底放松下来。
杨大柱的机体过热危机并没有吓阻众人,反而让大家伙对这潜水服更加赞不绝口:
“这衣服太保暖了,在个屋里都能把人给热昏头。”
“主要是这大柱是童子身的小伙子,小伙子火力壮嘛。”
“以前咱潜水都是越扎猛子水越冷,三伏天也能把人冻的嘴唇发青,结果这衣服好了,绝对保暖啊……”
杨家广仔细的说:“现在才刚进春天,穿这个衣服就会搞的人身体过热,要是夏天那可得小心呀。”
杨建设说道:“这次主要是我的失误,急着教大家使用潜水服,忘记穿戴潜水服的一些注意事项。”
“等到夏天咱们潜水,是要在船上搭建凉棚的,还要对潜水服的内层空间定期进行通风。”
“另一个主要是咱们没下水,屋内不是它的使用环境,等咱们下水后,温度就比较合适了。”
去过大海潜水的人都知道,大海即使是夏季也不会让人感到温暖,这跟河流湖泊不一样,并且大海的温度是越往深水处就越冷。
潜水的话,那么在潜水过程中,身体会觉得越来越冷,因为身体的热量被一次次的下潜所带走,体内湿气越来越重,这时候就容易被失温症侵袭。
失温症跟机体过热这个情况正好相反,杨建设就给大家伙讲解失温症问题。
失温症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人长期暴露在寒冷的环境下,身体丧失过多热量后体温逐渐降低,生理机能随之减弱,在严重情况下甚至导致死亡的一个毛病。
这点杨建设不用多说,渔民都知道水的传热导性高,身体在水中的冷却速度会比在空气中快的多。
但渔民并不知道体温变动范围和背后的危险。
杨建设就告诉他们要注意看潜水服外面这个体温表,这个是监测体温专用仪器:
“你们要注意,它在胸口位置有个传感器,温度过高过低都会震动,温度问题越是严重,那么震动的就越厉害。”
杨大柱恍然的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刚才我胸口就震动来着,我还以为是我心跳太快了。”
杨建设说道:“以后不管在船上在水里,一旦出现胸口震动问题,立马找人求助。”
“人体的正常体温是37℃,如果核心温度下落到35 ℃以下就是失温症,这个可不比中暑或者机体过热之类的问题,很难办,更难治疗。”
“然后下跌在32℃以下,情况就会变得严重——会死……”
围绕失温症和机体过热两种情况,杨建设就给社员们讲解进行潜水活动以前的准备。
比如要确定地知道所在水域的气候与海水温度,并据此制定详细的潜水计划,包括在水底停留的时间,该怎么进行人手配合。
他也把失温症状的表现告诉众人:“这问题分三个程度,轻度,中度和重度。”
“轻度会让人先是手脚发抖然后浑身发抖,逐渐的意识不太清楚了。”
“到了中度呢,人体反而不会发抖了,你们一定注意,这不代表你们挺过去了、熬过去了,而是身体上的问题更大了。”
“重度的话你们不用管了,因为一旦进入重度,咱们在海里是没法救的。”
“所以我告诉你们,咱们潜水都是两人一个小组、五人一个小队。期间如果感觉到不对劲时一定要及时告知你的伙计,要把双手抱于胸前、蜷缩起腿来。”
“一旦看到这个姿势,那所有人都要赶去救人!”
潜水捕捞从来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但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
哪怕在19年那个浅海野生资源匮乏的年头,都有潜水捕捞作业的生产方式存在。
那么在野生资源更丰富的85年,潜水作业的收获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