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建设看来,这对婆媳矛盾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她们的主要矛盾在哪里?
是穷!
是钱!
这一切都是贫困和没钱惹出来的。
老百姓嘴边常挂一句话叫穷折腾,实际上有了钱,很多折腾也就真的没有了:
放在杨家旺家里的话,要是他们都有钱,那当初苗家要三转一响,杨家买了给就是。
要是苗玉孝有钱,那等穷婆婆叨叨的时候也给穷婆婆买上一套就是。
当然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更改,放在当下的话有钱依然能解决问题。
杨建设只要让家旺娘手头上和苗玉孝手头上都有了钱,那双方就不会再为了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去吵闹。
毕竟她们也想过上好日子!
吵架能有羊肉香吗?!
但在让两人富起来之前,杨建设还得先拿捏住她们这一大家子。
所以刚才他在外面跟小妮儿合作,让小妮儿待会配合自己突出她在学校的窘境,让家里大人意识到她们给孩子制造的麻烦。
实际上小妮儿用不着去突出她的窘境,因为她在学校日子确实很窘迫,这也是形成她内向、沉默、自卑、脆弱性格的一大原因。
联合小妮儿对一家三口进行一顿炮轰。
杨建设表示很爽。
三个人如丧考妣的架势让他更爽。
他早就看这一家人不爽了,只是碍于以前是社员,没有威信也没有能耐去收拾这一家子。
如今他当了队长,那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过爽完了还得收拾残局。
毕竟小杨家是他的队伍,这里的人是他的队员。
炮轰了一家三口,他脸色稍微好看一些,说:“咱生产队不大可也好几百口子人,就你家最鸡飞狗跳。”
“我爹去世的时候都放不下你们家里,特意叮嘱我要帮家旺叔调理好家务事,让他一身好能耐别浪费在家长里短中。”
“所以我见了我爹的战友、那位大领导后,特意提过你家的情况,想让领导帮忙照顾一下你家、让你家过上好日子。”
“结果你们可好,心思压根不在过日子上,就想着干架、离婚、散伙!”
杨家旺被他说怕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队长,刚才那都是气话,不是真的,我跟我媳妇不能离婚的。”
“唉,我浑归浑,但我媳妇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就我媳妇说的‘不能让以前的人家看了笑话’这点我很认同,我不能跟她离婚,不为别的,就是为一个不能让人看她笑话啊!”
苗玉孝也怏怏不乐的说:“是,队长,我们俩干架老喜欢说离婚,这不是说了快二十年吗?”
“实际上我俩哪能离婚?哪能让人看笑话、给咱生产队脸上抹黑?”
杨建设撇撇嘴:“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们该离婚就离婚,地球离了谁照样转!生产队离了谁日子也一样过!”
“离了队长你,那日子过的可就不一样了。”苗玉孝急忙说。
杨家旺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媳妇别的不说,这嘴巴子是真溜,跟老娘对骂已经骂出火候来了。
苗玉孝又小心的问:“队长,你刚才说老支书走之前挂念我们家里、还有你找领导那个啥,都是真的?”
杨建设满脸认真,说道:“一点不假,我能拿我爹的事糊弄你们?”
杨家兴临走之前不光挂念了杨家旺一家,生产队四五十户人家,他挨个数了一遍。
对于生产队,这位老党员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家旺娘听后第一个悲从中来:“唉,支书啊支书,我这辈子能活下去真是跟支书沾老多光。”
“没有支书,三年灾害的时候我早饿死了!”
苗玉孝习惯性的抓住机会怼老太太:“你也知道支书有恩于你、有恩于家里头,那你怎么不听支书的话,处处为难我?”
老太太顿时发飙:“你个丧良心的,是我为难你吗?是你为难我!”
“是你个当媳妇的,要骑在我当婆婆的头上屙屎屙尿……”
杨建设点点头:“使劲吵、使劲打,打个狠的,直接离婚,直接一家子散架,这样省得还得我费心思、赔笑脸的找领导给你家要好处。”
一听这话婆媳可不吵了。
她们眼巴巴的看向杨建设想问问有啥好处,可在新任队长跟前又都要脸,不好意思问。
这样她们不约而同看向杨家旺。
平日里她们任何一个都可以揉搓杨家旺就像小孩撒尿和泥玩,这会两人一起看他,可把他给吓得一哆嗦。
他明白老娘和媳妇的意思,便弱弱的问:“队长,领导有什么指示?”
杨建设说道:“我记得老奶你家里收拾着不少老粮票?有的是咱齐鲁的开门粮票,有的是印着主席语录的粮票,是不是?”
开门粮票,全国或者各地区发行的第一套粮票,根据戚斌所说,这粮票在18年价值较高。
另外还有语录粮票、没有在市场流通的粮票、特殊粮票、行政区域已经发生变化的粮票、专用粮票、错体粮票等等也很有价值。
这些品类的粮票中,杨建设知道家旺娘收拾有开门粮票和语录粮票。
老太太很会过日子,以前抓住机会便收拾粮票珍藏起来。
她过日子太过节俭近乎于抠,导致粮票到手后舍不得再花。
这就出问题了。
粮票跟钞票一样,都是分版的,甚至分版更多、发行迭代更快。
改革开放以前,农村里消息闭塞,粮票更新迭代的消息无法及时传到,这就导致了一些老版本粮票未能及时使用,最终砸在老百姓手里的问题。
家旺娘砸在手里的最多,这点生产队里人人都知道。
对于此事,家旺娘并不掩饰:“有,都没用了,唉,浪费了。”
杨建设说道:“浪费不了,我跟领导说了你家特殊情况,领导说给你们走个便利关系——这事你们都不许出去说啊!”
“什么便利关系呢?就是以前的老粮票拿出来一样可以换粮食!”
听到这话,一家四口人纷纷精神振奋。
杨建设知道开门粮票和语录粮票之类的还挺贵,想了想又补充说:
“我在领导面前,把我老奶以前自己拉扯孩子的情况好好讲了讲,领导心疼咱老百姓啊,他还给我老奶一点补贴。”
“按照粮票补贴,开门粮票和语录粮票全给足额兑换,一张还要再给她补贴上一块钱!”
老太太听到这话激动的双手哆嗦、嘴唇也哆嗦:“真真真的啊?领导、领导多谢党的领导啊!”
“主席的干部就是好,就是人民干部,就是好!”
杨家旺急促的说:“娘,这下好了,你快去把你收拾的老粮票都给拿出来。”
他又对媳妇说:“这里面有些是你的,是你爹娘支援咱过日子的,你还记得支援了多少吗?”
苗玉孝郁闷的说:“这我哪能记得?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怪我当时天真了,你娘要帮咱收拾粮票我就给她了,结果这粮票成了黄鼠狼拉小鸡——有去无回!”
杨家旺说道:“反正我记得不少。”
苗玉孝说:“肯定多呀,我爹那是支书、队长两副扁担一肩挑的人,他票证多!”
老太太很快从外面回来。
她手里紧紧的抓着个破烂皮包,打开以后里面全是崭新的票证!
真是不少真是多!
家旺娘收拾东西可仔细了,这些粮票被她收拾起来后便分类用报纸进行包裹。
杨建设打开一块包裹,里面全是69年的粮票:
有一两、有半市斤、有一市斤、五市斤、十市斤,竟然是成套的。
这些粮票上图案都是一样的,颜色不一样。
它们整体结构是左边上方是主席语录,下面是一台收割机在田间劳作,右边是‘齐鲁省食品饮食专用票’字样,往下是一捆麦子的图案。
其中一两的语录是:厉行节约,严禁浪费。
半市斤的语录是:不吃肉、不吃蛋、吃粮不超定量。
一市斤的语录是:要将大吃大喝、不善持家的风气转变过来。
总之这些粮票的额度越大上面语录字数越多,最大的面额是十市斤,上面的字印的很小很长:
一粥一饭都是来之不易,一针一线也不应该浪费,这都是来自人民,是劳动人民流血流汗生产的果实,如果浪费了,就是白白丢了人民的劳动果实和自己手里的财富,影响我们国家财富的积累,万万不可这样做。
一家子三口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是这些吗?”
“我这里还有,看看这个,这是开门粮票,绝对没错。”
老太太打开个纸包给他看,里面的粮票颜色不一,更是一套套的,数量竟然格外多。
这粮票印制的没有语录粮票那么精美,主要是图案单一,一圈是丰富的纹路,中间是云纹、往下是两个大红印章,然后它们上面下面都有字。
其中下面的是发行日期,1955年!
1955年9月1日,齐鲁省粮食厅监制发行了第一套粮票,这还要早于国家粮食部发行的第一套全国通用粮票!
杨建设很高兴,问道:“老奶,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开门粮票?”
老太太讪笑道:“积攒的……”
“守着队长怎么还藏着掖着?怕丢人?”苗玉孝心直口快。
她冲杨建设笑道:“我婆婆呀爱占小便宜,69年秋天咱们队里不是鲳鱼大丰收吗?来了个贩子偷偷收鲳鱼。”
“这个贩子看中了我家晒的鱼鲞,他想要买,可我家哪里敢卖?那不是投机倒把嘛,抓了可遭老罪了!”
“结果贩子便灵机一动,说跟我们以物易物,以物易物不算买卖。”
“他用什么以物易物呢?就用粮票!”
“我婆婆心狠手辣,用一百二十斤的鱼鲞换了足足三百斤的粮票,哎呀,当时可把她美坏了!”
“什么叫心狠手辣?瞎说。”老太太忿忿不平。
杨家旺无奈的说:“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69年家里鱼鲞全让个贩子给骗走了!”
“当时我娘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结果事后我去公社粮站一问——他妈的,这个55年的粮票就在夏天的时候停用了!不准用了!”
说起此事,杨家旺还是气的浑身哆嗦。
然而杨建设这边却高兴不已。
那贩子当时耍心眼骗了家旺娘这没见识的老太太,可时光荏苒、今非昔比,18年更不是84年能比的。
如今在他手上,这些一文不值的粮票可是能值大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