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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晒鲞的傍晚

超时空渔场 干钩 5451 2025-06-13 15:52

  杨建设回到生产队的时候是傍晚时分。

  此时,社员们已经下班下工了,家家户户在夕阳余晖下忙活自己的事。

  码头上有下工的社员正在拾掇渔获,看到杨建设开船回来,社员们自然积极的打招呼。

  杨爱国笑道:“队长,这一船鼓鼓囊囊的,又有不少好东西吧?”

  杨建设说道:“给门市部运送了一点货,另外就是买了点农用工具……”

  “门市部又有新货了吗?”杨小山期盼的问,“队长,是什么东西?前两天会计刚让我们去县港口搬运了一些南货回来,那里面都是什么?闻起来可真是香甜呀。”

  杨建设听到这话,先问道:“噢?琼州那边给咱们邮寄的货已经到了?”

  大家伙纷纷说:“到了……”

  “嗯,我们全给搬回来了……”

  “东西真不少,这是什么关系给咱弄到这么多东西?”

  杨建设轻飘飘的说:“我一个师兄在琼州发展,他在当地很有威望,很多人给他送东西,他的仓库里东西存不下了,就分给我们几个师弟。”

  “咱队里的情况相对困难,所以他分给咱们的最多。”

  听到这话,社员们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

  生产队的贫困让杨建设跟着在师兄弟们面前丢脸了。

  他们现在天天看电视看电影,看的最多就是武打片。

  武打片里说了,江湖人士最重颜面,钱没了可以赚,女人没了可以找,颜面丢了那就是丢了,以后就没办法在江湖上混了。

  放到他们渔村来说,还不是一样吗?

  渔民最重的就是面子,否则有亲朋好友来做客,他们为什么要把省吃俭用的好食材拿出来待客?还不是为了个面子?

  甚至当地为此还出现了一句俗话,叫做‘好东西叫自己吃了攒粪,请别人吃了扬名’。

  社员们感动的看向杨建设。

  杨爱国更是说:“队长,你们气功师是武林人士,是场面上的大人物,以后你跟你的师兄弟们交往,不用考虑咱们生产队,咱们生产队可不能给你拉后腿!”

  杨建设说道:“瞎说什么呢?咱是父子爷们一家人,谁给谁拉后腿了?”

  “行了不用多说了,我做事自有分寸,你们几个把这次带来的货给卸下,还是先送去仓库吧,然后我得去看看琼州邮寄回来的东西。”

  “我师兄给咱邮寄东西,咱不能白要,咱们也得给人家回礼。”

  社员们急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可是给人家啥呢?”杨爱国有些惆怅,“咱这里只有海货干货,问题是人家琼州四面海洋,肯定不缺海货干货。”

  杨家定说:“我听说琼州是热带,那里天气太热,而且总是下雨,很潮湿,所以晒不成鱼鲞,咱们给人家送鱼鲞吧。”

  “是个好主意,”其他人赞同,“现在是春天了,是晒新风鳗鲞的好时节。”

  “这几天天气好,不光是能晒新风鳗鲞,什么鱼鲞都可以晒。”

  琴岛渔民离不开鱼鲞。

  特别是到了冬天,鱼鲞是老百姓家里必不可少的佳肴。

  鱼鲞可以蒸、可以烤、可以煎、可以炸,如果腌淡点那就可以用来下酒,如果腌咸了那就可以下饭,如果腌臭了还能做臭咸鱼吃掉。

  总之,它们用途广泛,是渔民居家过日子不可或缺的宝贝。

  而在鱼鲞之中,腊月的新风鳗鲞名声又最好。

  鳗鲞又名海鳗鲞,是将鲜海鳗风干而成的淡干品。

  春节前后的鳗鱼丰腴肥美,正是品尝和加工的好时节,所以多数鱼鲞都是秋季来晒,而鳗鲞却是初春的时候来晒。

  冬天气温太低、阳光不佳,着实难以晒出好鱼鲞。

  此时夕阳西下,杨建设安排了社员搬运船上货物,然后他自己溜达着回家,一路上看到不少社员正在制作鳗鲞。

  鳗鲞历史悠久。

  相传在春秋末期,吴王夫差就喜欢吃鳗鲞,之后此菜便流传开来,并身价百倍。

  清代民间也嗜食鳗鲞,不过那时候琴岛还是个海滨小渔村,没什么名气,当时最好的鳗鲞出自江浙地区,特别是松门地区出产的“台鲞”,闻名全国。

  喜欢研究美食的人都知道清朝的袁枚和他写的一本《随园食单》,这本书中写道:

  “台鲞好丑不一。出台州松门者为佳。肉软而鲜肥,生时拆之,便可当作小菜,不必煮食也。与鲜肉同煨,须肉烂时放鲞,否则鲞消化不见矣。冻之即为鲞冻,绍兴人法也”。

  江浙靠南,气温要比琴岛更高一些。

  这便导致当地鳗鱼收获的早,年前就能晒出鳗鲞来,琴岛这边不行,年前很难出鳗鲞。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在琴岛的海边一到过年时节,谁家要是挂起几条鲜鳗晒的鳗鲞,那可是金贵着呢。

  现在渔民们忙着晒鳗鲞,也不是为了自己吃,他们准备晒点鳗鲞回头卖去城里头,给家里赚个零花钱。

  所以这会的晒场很热闹。

  今天天气有些转暖,哪怕是黄昏时分,气温仍然不低,起码不会冷的让人伸不出手来。

  这种情况下不少人家就来晒场晒鳗鲞。

  杨建设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刚下手。

  杨家旺的媳妇苗玉孝还跟他说:“队长,我们可没拿着那个上工时间干私活,我们是下了班才来晒鱼鲞的。”

  杨建设笑道:“我都知道,有我大伯看着,你们上工时间跑不了。”

  “对了,你们鳗鱼哪里来的?今天咱队里出海捕捞到海鳗了?”

  晒新风鳗鲞,海鳗选料很关键。

  海鳗分为本地鳗与外地鳗、雄鳗与雌鳗。

  外表来说,本地鳗与外地鳗差别不太大,要细分得把它们剖开,然后尾部有三五颗珠状突出物即是外地鳗,价廉但味道欠佳。

  尾部光秃秃、无珠的系本地鳗,冷水长成,口感细腻且鲜味强烈。

  再就是雌雄鳗鱼外表不一样,雄鳗形状瘦长,雌鳗短胖,并且雌鳗肉质肥硕而细腻,价格要高于雄鳗。

  下工从县里刚收摊回来的郭爱华擦着手说:“听我婆婆说,今天下午来了一艘渔船卖鳗鱼,品质挺好,都是咱本地货。”

  “是屈老五的船。”杨家广抽着烟说道,“认识,都是朋友。”

  晒鱼鲞,刚来到渔村的闷葫芦是一把好手。

  他最近很忙,忙着采购石方给红星岛修码头,忙着跟社员们给砖窑厂打地基、挖窑洞,这样平时没时间,也是下工被拉过来教学。

  杨老东等一行东北人围着他,他们刚领了开支,也买了鳗鱼——

  因为社员们告诉他们,新风鳗鲞在城里很有市场,他们想自己学着晒点鳗鲞,回头卖掉给手头上多换点钱。

  他们现在还没有房子呢,今年夏天一过,小学就要复学,这样到时候他们可就没房子住了,所以如今都在忙活着攒钱。

  东北人善言辞。

  杨老东等人看杨建设回来就跟他打招呼,还要给他送去酸辣胡萝卜。

  杨建设摆手:“我那里不缺吃的……”

  “俺们都知道,你是队长你家里头能缺吃的吗?”一个叫老三的汉子心直口快的说。

  杨建设哈哈笑:“你这话说的,我是队长我没贪污受贿呀。”

  杨老东踢了老三一脚,说:“你那张嘴,咧开就会胡咧咧瞎咧咧,没事干给嘴里塞一把棉花嚼着呗,少它娘去给人家添堵。”

  杨建设摆手:“老东哥你可行了吧,我是开玩笑,你别上纲上线。”

  杨老东嘿嘿笑:“没上纲上线,俺们给你送点咸菜,不是要你受贿。”

  “年前俺们就把胡萝卜腌上了,等着你尝尝,这玩意儿又脆又好吃,早上喝粥,绝对好喝。”

  “俺们给队里人家都分了。”这些人里年纪最小的小武说道,“咱队里社员吃了都说好吃。”

  旁边忙活的杨家全抬头说:“别说,东北人的咸菜——不对,这玩意儿你们叫泡菜是吧?这泡菜就是好吃,他们腌的这个胡萝卜太好吃了。”

  老三知道自己说话不经过大脑容易惹人烦,便闷着头去干活。

  他去打来一桶海水准备清洗鳗鱼。

  “你干嘛?”闷葫芦猛然抬起头。

  老三说道:“干嘛?洗鱼啊,你看这些鱼整的多埋汰?这不得好好拾掇拾掇洗一洗?不洗得清清爽爽的能行?”

  说着他放下水桶,左手一条鳗鱼右手一把小刀准备给它开膛破肚。

  见此,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别下刀!”

  “乱来啊!”

  “万万剖不得!”

  老三吓一跳,问:“咋地了?这不得整一整吗?”

  “整什么整啊。”杨建设哈哈大笑,“你要是把鳗鱼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挺好看,其实这已经错了,是错误的处理方法。”

  “要做出好鳗鲞的海鳗是不能用清水冲洗的,即使再脏也只能用干抹布擦抹,不然,原汁原味的海鲜味就会被清水冲洗掉。”

  闷葫芦冲他摆摆手,又冲他往外指了指。

  老三愣愣的问:“干啥?”

  闷葫芦不说话,从他手里接过薄刀,先在脚边磨石上来来回回地划了几下,然后拿过一条海鳗,用干布擦干净,把鳗鱼平平整整地摊放到灶头桌凳上。

  不出三五分钟,一条比手臂稍小一点的海鳗就被他服服帖帖切开了背脊。

  紧接着,闷葫芦把刀在袖子口上一别,随手拿过干布把手一擦,左手按住鳗身,右手的三个指头早已伸进了海鳗的肚子里。

  只听见“啪嗒”一声,一撩鳗肚肠血淋淋地被抽出来扔在晒场上。

  鱼肠子不能扔,收拾起来要回去喂鸡。

  此时晒场上到处是竹爿,劈几片两头尖尖的竹片,把已经切开了脊背掏尽了内脏的鳗鱼的身子撑开,这就是制作鳗鲞的关键环节。

  杨老东他们有样学样。

  闷葫芦看看他们的手艺连连摇头,冲他们一起指了指,又往外指了指。

  这下子杨老东也懵了:“啥意思?整啥呢?”

  杨建设说道:“他意思是你们歇着,他来干。”

  杨老东立马说:“那咋好意思?俺们准备跟咱乡亲们晒点鱼鲞回头去城里卖呢。”

  “你们有经验你们说说,好卖不?”

  “现在城里市场上的新鲜海鳗很少,主要以冰冻鳗鱼居多,而且还得凭计划票购买,买鱼的人多到排起长队。”杨文学说,“到时候咱这鳗鲞晒好了送去城里,能被人给抢了!”

  杨建设说:“之前苏桥下队长不是说,今年城里买鱼不用票了吗?”

  杨文学说:“基本上不用了,带鱼海鲈鱼鲭鱼梭鱼啥的不用,海鳗鱼还得用,还有加吉鱼啥的,也得要票,要不然货不够。”

  闷葫芦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干。

  他专门处理雌鳗鱼,这些鱼肥硕个头大,珍贵,必须得好手来加工。

  但见他把鲜鳗背部开刀、翻转,取出内脏,用干毛巾浸热水擦净血污,用竹签撑开鱼肉,然后在鱼头处穿绳打结,这样就收拾出来了。

  收拾了一批雌鳗鱼后,他叹了口气:“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懂行的人都知道,晒鳗鲞天气很重要。

  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在煦暖的阳光下,生鳗只需晒两日就是鳗鲞。

  鳗鲞晒的好不好,跟气候环境有特别大的关系。

  因为它们都得晒太阳,这样晒的时间也重要,就跟做菜一样,得火候始终。

  过度暴晒会引起鳗鲞脂肪氧化渗出表面,产生微臭的桐油味,琴岛话叫“反油”,那就不好吃了。

  晒后的鳗鲞挂在窗上,连续吹一周西北风,风越大,气温越低,制作出来的鳗鲞越美味。

  杨建设回家洗手,回到晒场来配合孙志胜去晒鳗鲞。

  孙志胜给他们家里买了鳗鱼,都是两三斤一条的大肥鳗,甚至有四五斤的。

  四五斤的肥鳗跟少年们的手臂似的,看起来就很肥。

  这种海鳗在19年是珍品,寻常海鲜饭店没有品质这么好的鳗鱼,品质最好的鳗鱼都在日料店里,被做成什么照烧鳗鱼。

  杨建设听食客说过,小鬼子的东西很贵,一条二十公分的鳗鱼做成照烧鳗鱼,他们得卖一两百块。

  像这种手臂粗细的大鳗鱼,那在日料店里能卖出千元高价。

  他问孙志胜:“胜利爷,你们买的鳗鱼多少钱?”

  孙志胜感叹:“物价飞涨啊,你手里这样的大个头鳗鱼,一斤要六毛钱呢。”

  随着一条条鳗鱼收拾出来挂到竹架上,家家户户“风干鳗鲞挂北窗”的时下渔家常见风景又要出现在小杨家了。

  晒鳗鲞就是这样,等到西北风吹起来,渔家的妇女早上用长柄叉子挑出去,日头下山再收进来。

  这样经过了西北风的洗礼、经过阳光的爱抚,新风鳗鲞就会被赋予上独特的味道。

  杨建设喜欢做这种事,也喜欢这种场景。

  经历过19年之后,他越来越喜欢。

  在他看来,渔民家里晒鱼鲞、蒸馒头擀面条,这都是当下年代里最有生活情趣的事情。

  在他眼里,19年的城里人家别说晒鱼鲞了,就是自己做馒头擀面条包饺子包子都嫌麻烦,想吃就去市场买现成的。

  很方便,人民生活很轻松。

  但杨建设是传统渔民。

  他是吃苦长大的——真就那句话,人只要不怕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用19年的话来说,他被生活给PUA了,明明80年代日子过的苦,他却觉得还挺好的。

  也不只是他这么感觉,他看渔民、看城镇居民现在生活其实都挺满意。

  19年的人压力真大。

  就拿日结工们来说,很多青年直接对未来失去了希望,选择躺平、选择摆烂。

  杨建设想,他们生活很好很轻松,可是没有生活的滋味了。

  19年市场里很多食材也失去原有滋味了。

  就拿鱼鲞来说,为什么他带过去的鱼鲞都卖的那么好?

  因为工业化大批次烤制出来的鱼鲞,哪有阳光晒、北风吹所酿造出来的味道呢?

  杨建设突然意识到。

  以后自己也得给手下人进行团建,要带他们去红星岛上生活。

  然后,要领着他们养鱼晒鱼鲞。

  此时他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渔民愿意晒鱼鲞呢?

  不仅仅是能吃能卖钱,鱼鲞不仅仅是物质财富,还能给人以精神满足。

  想想就知道了,一位终日劳碌奔波的人在收拾出一些鱼鲞后,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到晾晒的丰饶的海货肉食后,会是什么心情?

  杨建设觉得,那是一种满足后的幸福,一种对朴实生活的向往。

  而眼下的幸福和对未来的向往,是一个人对家园和生活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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