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待在船上就没事干了。
该他们打的仗暂时打完了,他们需要休息。
但一个个人还精神抖擞。
这一幕让大家伙都忍不住感叹:
“还是有了潜水服好啊。”
“这衣服厉害,以往咱别说初春了,就是初夏潜水扎海参下去一趟,也得冻的五迷三道,上来不是两口烧酒缓不过来。”
“那可不是咋地,老祖宗了,春秋不能下水,春扎骨头秋扎肉,特别是春天,水里不比冬天暖和多少,以往咱又不是没下过水,那寒气跟钢针一样从全身往骨头里钻!”
杨爱国喝了口热茶,说道:“以前咱下水啥样子?下水以后憋气憋的人脸发青嘴唇发白,上来以后跟鬼一样。”
“这次在下面慢悠悠的去捡海参就行了,真带劲,要不是队长有规定,我能自己在下面捡半天!”
“要是让我下去,那我能捡一天,我不睡觉了。”杨小山叫道。
大家伙纷纷笑了起来。
杨小山不高兴的说:“你们笑什么?不信?不信你们谁把潜水服给我,我捡给你们看看。”
杨爱国摸索着茶杯笑道:“我信,我信。”
“我信你在下面捡两天,不过你到时候捡着捡着估计就碰上老二他爹了,到时候记得跟他爹说说,老二在咱队里日子过的挺好,我看他又胖了。”
大家伙笑声更大了。
船上到处都是快活的氛围。
连杨小山自己也嘿嘿笑起来。
杨家全把准备好的烧酒拿出来,问道:“不喝这个了?”
杨爱国一甩手说:“以后再潜水都用不着这个了,有了潜水服,下去以后舒服的很。”
杨建设说道:“没那么夸张吧,我在下面四十分钟,试着身上还是冷飕飕的。”
杨爱国说:“冷是难免的,但是跟以前比呢?跟以前比咱现在就是热乎乎的了。”
“对。”其他人也是这样感觉。
他们是真正吃过苦、遭过罪的人,现在稍微能享一点福,就感觉生活很美好。
事实上。
有了潜水服在手,现在生活就是很美好。
他们可以在海水还冷的时候去扎海参、撬鲍鱼,这可是来钱很快的海上作业项目。
其他人无法进行这个项目,只有他们可以,这样他们就感觉很幸福了。
潜水员扎海参的时候,还有人去随便撒了几次网,有一搭没一搭,反正能有收获最好,没有收获也没关系。
这样多多少少总有渔获,其中就有圆头圆脑的梭鱼。
寻常人做梭鱼自然是酱煮或者红烧,但杨建设今天吃了个花活。
烧鱼。
烧鱼做起来简单,不用放任何东西进行腌制,就吃一个鲜味。
不过,吃的时候一定要用特有的香菜叶,蘸上由用野菜、辣椒和盐做成的蘸料来吃才有味道。
他们在海里摸上来一些小鹅卵石,晒干以后放进碳火里烧得滚烫,然后把收拾干净的梭鱼用小鹅卵石给埋起来。
立马。
刺啦刺啦的声音中,白腾腾的热气翻涌,接着梭鱼的鲜香味冒出来。
等到温度下降把鹅卵石收拾出来,梭鱼便已经烫熟了,但因为没有明火,又不至于烤焦。
大家伙围坐在一起,一人拎着一条梭鱼,用手抠下鱼肉来蘸料抿进嘴里。
很有一番海上风情。
梭鱼肉是蒜瓣肉,雪白娇嫩,抠下一块来就跟掰了个大蒜瓣一样,吃起来美味非常。
光吃这个也不行,杨建设还给准备了猪肉。
这东西吃起来也简单,同样做法,切片跟滚烫的鹅卵石一起烤,顿时就烤的油烟四冒,肉香扑鼻。
其实这时节在海上吃火锅舒服,热烘烘、香喷喷,还能喝汤。
可惜海上浪花挺大,他们船又太小,吃火锅的话容易溅出汤汁来,有些危险。
吃饱喝足草草休息一番,潜水员们收拾了自己的家伙什,再度下入水中。
一直忙活到下午四点钟,杨建设才点卯收兵。
实际上潜水员们还想继续干呢。
今天收获确实太丰富了。
大眼湾里的海参挺多,有全套潜水装备在身,真就是在海底捡钱。
满载渔获回归,劳力们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满脸都是欢呼雀跃的笑容。
杨爱国今天收获最佳,大家伙都恭维他,他也为此颇感骄傲,嘴里谦虚客气,实际上脸上的笑容最是浓密。
偶然间他扭头注意到杨建设皱着眉,便问:“队长,怎么了,我看你怎么不大高兴?”
杨建设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不大高兴,就是挺感慨的。”
“是不是感慨今天收获太厉害了?”杨大山兴奋的说,“我也为此很感慨。”
“以前拼死拼活扎一天的海参,冻的跟腊月里的豆腐一样,结果顶多扎个五十八十。”
“今天可好,我一趟下去就能扎五十八十!”
杨建设说道:“不是,我感慨的是现在海底的东西其实已经不多了。”
“这还不多?”杨小山回头喊道。
杨爱国沉思了一下,脸上笑容缓缓褪去。
他说道:“我明白队长意思,是,大眼湾里的海参真不算多。”
“咱有潜水服在身上,有水下的灯来照亮,散步一样就能找到海参,按理说以前海参多的年头,咱今天得弄多少呀?”
“难道这两年真就是机动船多了,柴油味儿把海参鲍鱼都给熏走了?”
又有人听到他们的话后吃惊的问:“这还不多?咱是不是太贪心了?”
杨建设说道:“这还多?咱是穿着全套装备下水才有这个渔获,要是咱跟以往一样去扎猛子潜水呢?”
他把自己之前在水下的经历说出来:“……我当时找了好几个地方,一个海参都没有,最后去了海底森林才找到海参。”
“海底森林那地方多危险,要是没有装备在身,以往咱敢去吗?”
其他人回忆了一下,开始回过味来:
“是啊,这个海参确实少了。”
“要是以往扎猛子那样算,今天还真弄不到几个海参,我在水下得走了多远?扎猛子肯定走不了这么远。”
“主要是咱有水下这个电灯,以前怎么找海参?扎猛子瞪大眼睛慢慢找——嗯,这么来说收获不算多。”
杨建设叹了口气:“以后会更少的。”
杨爱国拍拍他肩膀说:“都被咱捞光了,这能不少吗?”
“算了,别寻思这么多了,反正咱没用绝户网,咱是在海底一个一个的捡,以后其他人扎不到海参怨不得咱。”
在他们聊天之中,渔船回到生产队。
有人看到船队回来就问:“今天怎么样?扎着海参了?”
杨爱国将一个海参桶打开给赶来的社员看,社员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
杨爱国得意的往后一指:“这么多的,后面还有的是!”
诸多的海参带回生产队,自然引起了轰动。
这是有史以来捕获量最大的一次!
收获的背后是辛苦。
别看潜水员们个个精神抖擞,那是因为高兴、因为骄傲、因为兴奋,现在他们全靠一股子肾上腺素顶着精神头。
实际上他们已经疲惫极了。
潜水服并不能完全隔绝海水中的寒意,也不能完美保存人体热量。
杨建设之所以要求四十分钟换一拨人,就是半个多小时的时候,人即使穿着这潜水服也得冻的浑身开始哆嗦。
何况要扎海参不止是对抗水下的寒意,还需要聚精会神的寻找海参,需要四处在海里游荡。
身上背着铅块游荡,这不是简单事!
所以今晚必须得让潜水员们好好吃上一顿,给他们补补体力。
而我国国土广袤,在吃这件事情上,全国几十个省份,全都不含糊。
但要论吃得热闹、吃的过瘾,既能补充热量又能把氛围调动起来,那非火锅莫属了。
想想就行了,一群人围坐在火炉前守着一锅滚烫的汤底,然后筷子翻飞,你夹肉我夹菜,一个个吃得大汗淋漓,再互相举杯来口白酒——多过瘾!
杨建设就准备了火锅。
他今天出海的时候是带着火锅底料的,寻思着给社员们弄个海鲜火锅补体力。
不过今天中午开始海浪挺大,不适合在海上架起锅来吃带汤的东西,所以吃了烤鱼烤肉,没吃上火锅。
这样今晚就得吃火锅了。
他招呼上潜水员们一起去自己家里,从左邻右舍抬过来桌子椅子,一张桌子摆放一个铜火锅,放上炭、加上底料和汤,这样就差不多可以开造了。
人多,口味不一样。
杨建设用了不一样的火锅底料——反正都是19年弄过来的流水线产品。
菌子清汤锅底来一份。
还有的用各种动物的骨架或是肉熬煮出来的高汤锅底,他用的是闻名天下的潮汕牛肉火锅锅底,配料上说是用牛腩牛肚牛筋等熬煮而成的。
最多的则麻辣牛油锅底。
这种锅底全靠油料取胜,选用牛油或者其他动物油作为原料能提香加味,保持火锅辣而不燥,适合天天泡水的渔民。
牛油锅底这天凝固成块,放上锅加点水,盖上锅盖等水煮沸,然后底料才开始融化。
而底料一旦充分融化,味道可就上来了。
杨建设觉得,这锅底有一股子方便面调料的味道。
问题是当下的渔民哪里吃过方便面的油包?
他们一下子被这股味道俘虏了。
顿时,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饿坏了!
杨建设把厨房里准备好的肉卷上来。
不管别的。
先吃肉!
这肉卷是用袋子装的,都是人家酒店的临期产品,还没有分装,一袋子里面是五公斤的量,拎起来满满一大袋子。
一桌安排一袋子!
大家伙看到这么多肉上桌,乐的咧嘴知笑。
杨建设拿出个盆子,里面调了香浓的花生芝麻酱:
“来,一人过来舀一碗麻酱,然后爱吃辣的往里切点辣椒碎,要不然弄上点蒜泥啥的也好吃,反正调料都有,自己调配!”
“行,自己来!”众人端着碗开始上手。
肉下锅很快便漂浮起来。
杨建设先来了一筷子。
羊肉片裹上厚厚的一层酱料,满口香浓。
到了这个地步就吃不出什么羊肉味儿来了,或者这些羊肉片冰冻时间长了也没什么羊肉味。
不过对于吃苦耐劳饿肚子的糙汉子们来说无所谓,重点的是那一口香味,是那一筷子结结实实的肉!
先填肚子。
没人说话不用劝酒,大家伙甩开筷子捞肉吃。
‘嘶嘶哈哈’的声音一个劲的响,‘好吃’、‘真香’、‘绝了’之类的评价更是不绝于耳。
吃上一阵给肚子填了个底,大家伙放慢速度。
杨爱国抹了一把额头。
一手汗水。
他哈哈笑道:“火锅这东西真是好东西,给我吃热了。”
“谁吃不热啊,你看我这汗水。”杨小山嘴里塞的满满当当,满脸幸福。
杨爱国说道:“行了行了,放下筷子,都来一口,一个个跟没吃过肉一样。”
“来,干一口,咱们明天还要继续去出海干活,往后的日子里,咱得优先干扎海参、撬鲍鱼的活啊!”
杨建设举起酒杯:“对,这活要好好干,这是正经活!”
众人抹抹嘴,举起酒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