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才一听这称呼眉头都笑的吊起来了。
但黄国强显然叮嘱过他不准太高调,他立马又努力的抑制住脸上的笑容,说:“嗨,都是朋友、同志,又不是在办案,称谓带什么职务呀?”
然后他想了想,说:“嗨,现在虽然不是在办案,却也是执行公务,叫我的职务也没问题。”
“不过,我还没有去赴任呢,组织上的安排还没下来,杨队长,咱们得低调点。”
杨建设打了个哈哈说:“低调,必须低调。”
吴成才得意的说:“该低调的时候得低调,现在还不是高调的时候,什么时候可以高调?”
“我觉得至少得到你们公社报道以后,到了那时候,我还得仰仗你这个队长呢!”
“这话客气了,回头你去了我们公社,我给你接风洗尘,到时候你别嫌弃我们队里穷,接风洗尘没排场就行。”杨建设说。
“绝对不可能。”吴成才跟他热情握手。
两人的手掌紧握在一起,使劲摇晃了两下。
杨狗牙着急的说:“队长,你跟领导先在这里聊着,我们去找个看景的好地方。”
“现在这个点了哪有好地方?”吴成才摇头,“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安排上!”
杨建设赶忙摆手:“别、别,吴所长,你忙你的,别为我们破坏纪律。”
“我们又不是没看过公判大会,不用非得凑多近。”
吴成才迷失在了他一声声的‘吴所长’中,坚定的说:“杨队长你别见外,放心的跟我走吧。”
“这不是破坏纪律,我们每次都给一些先进单位预留下位置,你们生产队是符合先进单位标准的。”
“因为正是有你们的协助,我们才能成功的抓捕林二虎和林三虎这两个抢劫犯;并且你们还协助我们揪出了潜藏在我们公安队伍中的一名害群之马!”
社员们听到这话顿时眉飞色舞。
他们以往确实多次参加过公判大会,可是哪次都在人群最后头,基本上看不到主席台的情况。
甚至因为现场太嘈杂的缘故,他们有时候还听不清从大喇叭里传出来的判决书。
所以以前他们参加公判大会就是个重在参与,就是来凑个热闹,就是图跟亲朋好友聊公判大会这个话题的时候,可以说一句‘我当时也在’。
今天吴成才能够带他们去前列位置,这可就太好了。
到时候他们一定要把每个罪犯都看的清清楚楚,回去再跟外队人聊的时候,可以拍着胸膛说‘我当时在最前头我能不知道XXX’。
吴成才很给力,招呼一名刑警过来,对生产队的社员们吆喝说:
“小杨家生产队全体都有!”
“听我口令,以我右臂为基准向我靠拢!”
“报数!”
众人挨个报数,刑警给分成了四列,带着他们穿过人群往前走。
社员们以前哪有过如此现眼的机会?
他们挺起胸膛昂起头,眼睛一个劲往两边瞟,瞟到人群中投来的羡慕目光后,他们心里一个劲的暗爽。
这辈子没出过这样的风头!
进入既定区域,吴成才让他们站定给他们宣讲了参会纪律,然后继续执行公务了。
稍后有胸前别着国徽的工作人员带着笔记本急匆匆过来,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社员们一阵紧张。
杨建设不紧张,说:“我们是小杨家生产队的,隶属于龙旺公社。”
“因为前几天我们协助公安局抓捕了我们公社的多名犯罪分子,公安局的领导让我们到前面来参加大会。”
这工作人员看向笔记本说:“小杨家生产队?你们没有提前登记——龙旺公社,哦哦,你们公社派出所的曹盛鑫那件事,跟你们有关?”
杨建设说道:“我们提供了确凿的犯罪证据。”
工作人员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去。
社员们松了口气,然后活泛起来:
“嘿,这次可好了,咱就在主席台的下面啊,我现在连主席台上有几根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别瞎说,注意纪律——咱这次是跟着队长沾光了。”
“什么叫这次跟着队长沾光?咱哪次不是跟着队长沾光——队长,听你们刚才意思,小吴领导要去咱公社派出所当所长?”
杨建设说:“有些事自己清楚就行了,不要说出来!”
“特别是这个消息,你们就算憋死也得给我把它憋在肚子里!”
他其实没想着把吴成才要去他们公社就任派出所所长的消息说出来,只是称呼吴成才为所长,让对方乐呵乐呵。
结果吴成才倒是坦诚,直接说了以后去龙旺公社还要仰仗杨建设。
他说着要低调,自己却先高调起来了。
社员中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分析出这件事。
杨狗牙脑子灵活,凑到杨建设身边问:“队长,马友三被撸了?”
杨建设低声说:“自己有数即可,别说出来。”
这等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杨狗牙顿时心花怒放,激动之下忍不住的说:“以前林家四兄弟仗着和马友三的关系胡作非为,成为当地一霸。”
“行啊,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哈哈,从今往后,恶霸竟然成了我自己?”
听到这话杨建设顿时脸色一沉:“别瞎说!什么恶霸?什么风水轮流转?”
“告诉你们,谁敢在外头乱来,我他妈第一个把他举报给派出所!”
他的语气极度严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话的。
杨狗牙吓得缩脖子,讪笑道:“我、我瞎说的,不敢,我胆小,不敢惹是生非的。”
“就是,队长你别生气,咱社员啥性子你能不了解?都是老实人。”
“看,死刑犯出来了!”
一直盯着主席台后刑车的杨爱国沉声说道。
主席台后犯罪分子很多。
怎么分辨是不是死刑犯呢?
看看坐什么车来的。
坐卡车来的,戴着手铐,那问题不大,应该就是有个几年的有期徒刑。
坐面包车来的,反手戴手铐,那情况不妙,刑期很长恐怕还有无期徒刑。
坐警车来的,五花大绑,这就是死刑犯了。
这都是社员们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以往他们没机会观察这个场景,如今到了广场前列位置,他妈自然要仔细的看。
两辆警车打开,有个光头汉子从车里下来。
确实五花大绑。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吆喝说:“大青阳公社的疯和尚!”
“早就听说他要吃花生米,这下子确定了。”
“这就是占了邻居家半亩地,邻居去上门讨公道被他一铁锨劈死的疯和尚?”
接着又有人下来,这次是个妇女,挺有韵味的妇女,也是五花大绑。
人群里又开始议论纷纷:
“断离公社的破鞋,她裤腰带比我腚门子还要松……”
“她问题不光是搞破鞋,事后还威胁人、威胁县里来调研的干部,让人家给钱养着她,要不然就要去告那干部……”
“等等,前面谁说这娘们裤腰带比他腚门子还松的?她一个破鞋的腰带比腚门子松不是应该的吗……”
在议论声中警车再次有人下来,这次轮到小杨家的社员惊呼了:
“我草!林老二!”
下车的汉子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正是他们熟悉的林老二。
林老二以往横行乡里、威风八面,是个出门在外谁敢冲他瞪眼他就敢打谁的凶人,被狐朋狗友们尊称为铁汉子。
可是如今铁汉子变成软脚虾。
他下车后双腿一软竟然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前列人群中顿时响起哄笑声。
不过大家伙见怪不怪。
待会宣判之后,软脚虾会更多。
林老三随后也出来了,同样是五花大绑,他状态比哥哥好一点,在武警搀扶下还能勉强行走。
杨建设很吃惊,说道:“林家这两兄弟竟然是死刑?”
“两次抢劫咱们的渔获,合计起来可不少钱呢。”杨家旺露出笑容,“一船鮸鱼怎么也有五八十块吧?他们抢了四船呢!”
“对,他们兄弟胆子真大,敢这么抢东西,以前大青阳公社的大财抢了一块钱被判了十二年!”
“他们是吃定咱们队里穷、没有关系,以为咱会忍气吞声——我草我草!林老四,哈哈,林老四也被判死刑!”
杨建设更吃惊了。
另一辆车里下来的人赫然是林似虎!
林二虎和林三虎的犯罪行为有确凿证据,他们无法脱罪。
按照黄国强的说法,林大虎和林似虎应该没事的。
因为黄国强说,有人给他们兄弟通气了,林二虎和林三虎背下问题,最大程度的保全林似虎和林大虎。
结果现在林似虎也被五花大绑的押解出来了。
这让杨建设怎么能不震惊呢?
还有一件事让他震惊,林家三兄弟已经五花大绑了,可林大虎这家伙却没有出现在判罚现场。
怎么个意思?
林家三兄弟的出现引爆了现场:
“这不是龙旺公社林家的三个兄弟吗?好家伙,三兄弟一起吃花生米,这是要搞个家宴吗?”
“他们三兄弟怎么会出现?他们几个不是刚被抓了没几天吗?”
“肯定是罪孽深重,政府给他们办了个加急。”
“这是什么三兄弟?他们怎么回事?”
三个兄弟一起判死刑,这在以往的公判大会上可很少见。
说实话杨建设见识少,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三个兄弟一起死刑。
以前倒是有兄弟两个的,比如去年刚严打那阵他们龙旺公社有两个兄弟拦路抢劫伤人了,被判了死刑。
再比如还是他们公社,有一对兄弟娶不上媳妇一起买了个媳妇,结果姑娘想逃跑,他们把姑娘打成了残废霸占她,这事东窗事发,也是死刑。
杨建设琢磨一下。
好家伙,加上林家三兄弟,他们公社要出名啊!
就在嘈杂声音中,有一个格外响亮的哀嚎声在后头响起:
“老二、老三、老四啊!我的娃娃啊!冤枉啊政府我们冤枉啊!他们没有罪啊他们罪不至死啊!”
这是他们的父亲林大川在哭。
小杨家的人纷纷幸灾乐祸:“这林大川也有今天?”
“妈个逼,林家四兄弟变成吃人老虎就得感谢他这个爹!他这个爹就不是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狗熊儿完蛋!”
“是,林大川赶上好时候了,就他解放前干的那些逼事,够枪毙他好几回!”
“说起来林大川得感谢他四个儿子,要不是他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熊,平日里轮流收拾他把他给收拾的老老实实,那他现在说不准也得去吃花生米!”
林家兄弟听到父亲的哀嚎声后顿时崩了,林二虎跪下就磕头,嗷嗷的喊:“冤枉啊!政府啊同志们啊我冤枉啊!”
林三虎也在喊,还一个劲往前拽,然后被武警踹倒在地往嘴里塞了个布块。
倒是林似虎很冷静。
他起初下警车后也慌张,但很快沉稳下来,皱着眉头嘴唇不断的蠕动,像是在自顾自的说什么。
一共六个死刑犯,十二名武警战士看管他们。
还有二十多个在当天要判刑的普通刑事犯,他们跟死刑犯隔得挺远,有领导模样的人给他们训话,然后集中关在了一个帐篷里。
公判大会马上要开始了。
犯人到场后,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也到场,端着杯子上了主席台。
现场的警察和武警战士打起精神来。
最威风的是县里的武警中队,战士们端着步枪押解犯人、占据重要位置防止意外事件。
警察们则三三俩俩的组成巡逻队,连同县法院、县检查院的人不停地走进走出。
杨建设的注意力都在死刑犯们的身上。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要处决的犯人,对将死者的情况很是好奇。
难得有机会能在那么近的地方瞅着他们看,他看的很认真。
除了林似虎保持安静、冷静,其他五个人都陷入焦躁恐惧的情绪中。
疯和尚像是三魂去了两魂,目光流离,神情呆滞,要不是身边的两位武警紧紧地拎着他肩膀,她都要瘫成一堆烂泥了。
那妇女则在抓狂的跺脚,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
有武警战士掏出烂布头,她赶紧改了话,声嘶力竭的喊:
“乡亲们同志们!我草我要走了,我悔不当初啊,我不该冲动啊!乡亲们同志们,以后不要冲动啊!”
“平时要遵纪守法、不能当坏人!要是跟人有什么矛盾,要相信组织、要相信领导干部们,一定要去找他们调解……”
“我是个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受人侮辱以后光想着报仇了,真是不应该、不应该!我真是后悔、太后悔了……”
“祖国、我的祖国、我伟大的祖国,我的同志们,亲爱的同志们,我多想时光可以倒流,我多想在犯罪之前停下错误的脚步向组织去寻求帮助……”
武警战士听她在忏悔,便收起了烂布头。
杨家广摇头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杨狗牙看着妇女俏丽的容颜吞了口口水,说:“多好的女人,可惜了,浪费了!”
然而吸引杨建设的一句话是邻近方队的一名中年男子说出的。
他摇头说:“到了这时候还想着蛊惑人心、还想着鼓动民意,真不知道该说她是狡猾还是天真!”
“张黎明,少叽叽歪歪的。”中年人身后的强壮青年推了他一把。
“校长让你到队列最前面来是干什么?我想你不会心里有数吧?”
“校长是秉承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宗旨,想再救一救你这个反动分子!”
“你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仔细看犯人的下场,仔细体会犯罪……”
中年人张黎明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小赵老师,这些我都清楚,我一定会……”
“小赵老师的称呼也是你能叫的?”青年人生气的打断他的话,“张黎明你听好了,你不用在这里嬉皮笑脸。”
“我告诉你,你再不充分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等待你的就不是教育局出文件将你留职察看,而是将你踢出教师的队伍,送入法场!”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忏悔的少妇进行了一篇长长的演讲。
她的演讲很动人,不少心地善良的妇女老人听的忍不住抹眼泪。
然后人群里响起了高呼声:“领导同志,饶耿秀梅一命吧,她是犯了错误但不该枪毙啊!”
“这个女同志已经知道错了,领导同志,她认错了,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耿秀梅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放她一命吧,让她去监牢里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吧……”
呼声响亮,响应者云集。
很快,几个人的呼唤变成了山崩海啸一样的请求声。
少妇耿秀梅顿时在主席台后跪下了,纤腰一弯、奋力磕头。
她可是实打实在磕头,广场地上铺的是花岗岩,这家伙脑袋磕在上面一下子青紫两下子出血!
杨建设隔得近又个子高,翘脚一看,耿秀梅面前的灰白地面上已经鲜红了!
前列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心生怜悯。
特别是耿秀梅还是个俏少妇。
当她露出柔弱一面的时候,更是让男人们迅速生出了保护欲。
甚至连主席台上有领导也心软了,跟周围的人商量一下后,他挥挥手,武警战士把耿秀梅送回了警车里。
事情有转机!
见此群众发出更响亮的欢呼声。
就好像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林三虎看到这一幕后瞪大眼睛。
他意识到了求生之路,也想发表演讲获取群众的同情心。
可他刚才嗷嗷叫的厉害,嘴巴被堵上了!
于是他就跪下磕头。
他刚跪下,武警战士用膝盖卡住了他的脖子。
动弹不得!
这一幕让不少群众直接笑了起来。
见此林二虎一脸悲哀的摇头。
大老爷们还想求群众同情?
想什么呢!
让人家同情你二百斤?让人家同情你牛子有十八公分?
杨建设知道林三虎不可能复制耿秀梅的奇迹。
所以他没去关注林三虎的二逼表演,而是在注意林似虎。
林似虎不对劲!
太反常了。
死到临头,他的表情竟然显得出奇的镇静,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地上,头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好像他也是在看热闹的群众。
不过杨建设一直盯着他所以注意到了。
他其实不是在看热闹,他在看主席台上的领导们!
转悠了一阵后,林似虎还向身边押解他的武警战士要起了香烟。
这个愿望可以满足。
武警战士掏出准备好的烟卷给他塞进嘴里,并帮他点上。
主席台上一位领导招招手,有武警军官走上去,两人低语几句,军官下台后领着战士们将死刑犯先给带走了。
吃一堑长一智。
这是再防止出现耿秀梅发动民意那种情况。
死刑犯们被带到远处,广场上的公判大会已经开始了。
照例,主持人先是一字一句地宣读大会纪律,然后县里的政法委书记发表关于此次严打成果和意义的讲话。
就在这个时候,林似虎猛地将口中的烟屁股朝政法委书记吐掉。
他急迫地对押他的武警战士说话,只是隔得有点远又是逆风,杨建设听不到他说什么。
再一个此时虽然大会开始了、领导讲话了,可没有人注意领导在说什么,反正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大家伙正在自顾自的讨论着刚才看到的犯人们。
议论声挺大,这也影响了杨建设倾听林似虎说话声。
他敏锐的意识到。
大事不妙,林似虎这家伙肯定要耍什么花招了。
林家四兄弟就他林老四林似虎心眼子最多!
其实林似虎本来是叫林四虎的,他觉得自己名字太俗且不好听,懂事后逼着他爹去给他改名叫林似虎。
这种情况下杨建设希望武警战士不要让林似虎说话。
武警战士尽职尽责,林似虎一开口他便将手中绳套给提了提。
这绳套是套在林似虎脖子上的,是对付犯人们张口说话的第二道关卡。
第一道关卡自然是塞口布,但有些人能把塞口布给吐出来,这时候绳套就能派上用场——它可以卡住人的脖子,让人无法发声。
面对绝境,林似虎展现出了惊人的求生欲。
他不顾勒得死紧的绳套,还是奋力地一字一句的说着话。
杨建设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他一脸的严肃,绝不是死到临头在胡说八道。
武警战士听着听着皱起眉头,他慢慢放松了绳套,显然开始拿不定主意了。
杨建设暗暗叫遭。
但他无法改变现实。
另一名武警战士快步跑向指导员,敬礼后凑上去低声说了什么。
指导员阴沉着脸快步走向林似虎,一过去便大声训斥道:“闭嘴!这里是公判大会,不要胡言乱语!”
语气很严厉,杨建设听清了他的话。
不过,严厉的训斥并没有能阻止林似虎自顾自地说话。
他还在说,而且表情越来越恳切。
指导员听着听着不说话了,他挥挥手叫来一位武警小战士低声吩咐了两句。
然后那位小战士便三步并着两步的向着广场主席台飞快跑来。
小战士和主席台上的领导们耳语,又冲着林似虎指指画画。
这时候台下的人都发现了大会上的异样,便不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是认真观看起来。
不少人预感到,继给耿秀梅请命之外他们今天又要看到一场新热闹了。
领导们讨论了一两分钟,其中三位领导快步走下台,向着林似虎方向走过来。
走在第一位的是当时的县检察院检察长,精精瘦瘦,五十出头的样子。
杨建设看他长的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希望他不会被林似虎所蒙蔽。
他已经认定了,林似虎肯定是要耍花招!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林似虎这个家伙太狡猾了。
检察长与林似虎低声交谈,林似虎坦然无惧、沉着冷静,很郑重其事的跟检察长叙说起了什么事情。
此时,林似虎临刑前的异常表现已经严重影响到整个公判大会的会场秩序,引发了万民瞩目的期待。
会场上黑鸦鸦一大片的到会人员重新讨论起来,大多数人都站直了身子、翘起了脚尖,万般焦急的看向后方。
不过能看到死刑犯位置的人不多,因为主席台挺高的,有一定遮蔽性。
后面越来越多的领导干部去跟林似虎见面了。
参加公审大会的主要领导比如县公安局长、县法院院长、县政法委书记、琴岛中院派来负责宣判的刑一庭庭长,一干人全都过去了,围着林似虎不停地询问。
见此杨建设就知道,林似虎不管是不是耍花招,他的目的都达成了。
足足聊了十几分钟,那几位公检法的领导们进入了一辆面包车。
又是几分钟过去,他们拉开车门走出来。
一部分领导回到主席台,县检察院的检查长和县法院的院长、县公安局长走到林似虎面前,对着他宣布了一个决定。
之所以能判断出这点,是杨建设通过他们郑重其事的表情和一句一顿的说话姿态判断出来的。
林似虎仔细倾听,不停地点着头,象鸡啄米一样。
等检察长说完决定后,林似虎着急的看向被带走的其他死刑犯。
杨建设知道他在看林二虎和林三虎。
他急迫的说了什么,检察长断然摇头,指着他呵斥了几句。
这下子杨建设隐约听到了一些话:
“……是考虑到你可能有重大立功表现!”
“这不是在谈判更不会存在讨价还价……”
“我们是按照检举犯罪有功的相关规定,对检举了重大刑事案件的在押犯,如情况属实,可酌情轻判……”
最终林似虎颓然坐倒在地!
杨建设明白了。
林似虎刚才之所以那么沉稳是因为他知道一桩重案的线索或者证据,并做出举报。
重大刑案,举报有功可轻判,这是我党一贯的政策:
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受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
当然,严打期间胁从一起问。
这点从协助林家兄弟实施抢劫案的那些流氓混子身上就能看出来。
那几个人全部是坐面包车来的,双手扭在背后戴着手铐——
至少几十年的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