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呼噜一顿喝。
半锅黏稠的大米粥被一家四口给喝下了肚。
就这还不饱呢!
但杨满福可不敢给他们继续加饭了:“头一顿少喝点吧,喝多了能撑死人的!”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他们这里真有撑死人的。
不过不是小杨家,是林家坳。
当时还是孙志胜当家,他用渔获跟内地单位换了一批黄豆回来准备分给社员。
有民兵饿的遭不住,守夜的时候自己偷偷开了黄豆煮着吃。
这一吃停不下了。
他用盐水煮黄豆,味道好吃口感也不错,吃掉太多黄豆后很口渴,又去喝水。
就这么硬生生把自己给胀死了!
老乞丐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抹了抹嘴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说:
“这几年俺们那旮沓收成不好,不是收稻米、逢年过节,孩子们吃不上这喷香的大米白粥,能吃个大碴粥吃饱就算挺好了。”
“没想到今天来讨饭,倒是吃大米白粥吃饱了……”
“爷,这大米饭真好喝,米汤甘甜,跟放糖精了一样。”半大少年中的一个嘿嘿笑道,“要是天天能喝上一顿大米粥多好。”
看热闹的人群中传出杨大宝的声音:“你要想天天喝白米粥也不是不行,别跟你爷爷走了,留下给我们福爷爷当小孙子吧。”
其他人哄笑,也跟着起哄。
老乞丐一愣,少年赶紧慌张的说:“我不留下,我跟着俺爷爷。”
杨建设说道:“放心,没人会逼着你留下,否则就成违法犯罪了。”
“你们也别怕他们的话,我们社员是跟你们开玩笑呢。”
老乞丐却嗫嚅说道:“其实,留下个娃娃也不是不成……”
你玩真的?!
听到这话,正在哄笑的社员们不笑了,杨大宝更是一缩脑袋钻回了人群里。
杨满福摆手道:“老兄弟,你还真把那些后生的玩笑话当真了?”
“再说我啥年纪了?八九十快一百岁的老东西了,到我这年头说一头栽倒就栽倒了,哪里还敢养孩子?”
老乞丐说:“老哥,你身板子还好的呢,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我是这么想的,唉,俺们一家子现在没个落脚地方,三天饿九顿,这才是指不定走到哪里一头栽倒就栽倒了。”
“你要是家里头没人愿意留个孩子,那我把小的留给你。小的还不记事,你当自己家里头的养大了……”
“别啊,爷,别把小宝给人家。”三个孩子中的老大急的哭了起来,“爷,我以后少吃,俺们仨兄妹都少吃,不能把小宝撇了啊。”
小姑娘也哭起来:“爷,爸妈没了,再没了小宝,咱一家子一个个的就都没了,俺到时候算个啥?”
剩下一个男孩跟着哭。
杨建设说道:“别哭了都别哭了,你爷爷说的是玩笑话,没人要给你们分开。”
老乞丐习惯性叹气,说:“我不是玩笑话,这仨小崽不懂事,小宝跟着俺们连命都得跟没了,不是病死也是饿死,还不如跟着你们好好活着呢。”
杨建设安慰他说:“大叔,别说这种话,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好年头了,往后饿不死人了,好日子快来了!”
“我这个太爷爷说的对,天下穷人是一家,你们讨饭讨到我们生产队,这大大小小的也是个缘分,有我们生产队里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们!”
“这样,你们先在我们队里住下,反正小宝得治病,治不好病你们不敢走,对吧?先住下,大叔你要是有种地的本事,还可以在我们队里打工呢……”
“还能这样?”老乞丐一下子激动的站起来,“队长同志,我肯定有种地的本事,俺们那旮沓全靠种地吃饭,谁不会种地?”
“而且你别看我现在整的怪埋汰,其实在俺们家的时候我也是个利索人,我今年年纪还不大,五十出头,还能干、绝对能干!”
毕大路诧异的问:“你才五十出头?看着不像呀?”
老乞丐抹了把脸笑道:“都是身上埋汰整的,我属猴的,今年不是五十出头是多少?”
“别看我这孙子孙女长得大,那是因为我和我儿子都结婚结的早!”
杨建设说道:“行,你五十出头更好,我们队里有农田,正好人手不够用了,你要是合适的话可以留我们这里打工。”
“不过这事不着急,先找个地方住下,回头跟我们派出所报备一下你们的户口,到时候看看合适不合适,再决定留不留下。”
“合适,咋不合适?”老乞丐斩钉截铁的说,“俺们当时为啥不去直隶跑你们这旮沓?”
“俺们队伍里当时有人说,海边人家富庶,养着船能打渔能养鱼,条件好,俺们来你们这比回直隶老家强,来你们这里说不准能找到个活命的路子呢!”
三个孩子很懂事,老大说:“队长大哥你让俺们留下吧,俺爷本事可厉害了,会种地、会烧窑、会打渔,他在俺们白浪河上撒网撒的可好了。”
“俺也快长大了,俺长大了绝对是一把好劳力。”
杨建设听到‘会烧窑’三个字,猛然联想到之前老乞丐说儿子的砖窑被洪水冲垮了的话。
于是他便问道:“大叔你会烧窑?是会烧窑出砖头吗?”
老乞丐说:“那可不咋地,俺们屯子的爷们都会烧窑,要是你在盘州有朋友,你找他打听,俺们盘州六合公社红土屯,在俺们当地很有名。”
毕大路问道:“这么厉害的地方,也要逃荒?”
老乞丐继续叹气:“俺们那里的土适合干哈,适合烧砖,但不适合种地。”
“咋回事呢,具体的说不上来,反正有专家说,俺们那里土太黏实,种粮食种菜,作物根系在土里不能呼吸。”
“你要继续问那我也说不清,我也不知道它们根系咋还要呼吸。”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俺们那里有砖窑,专门干烧砖的活。”
“现在砖窑塌了,洪水一冲,俺们那里的土有三年不能烧砖了,土质改变了。”
“这样你说俺们不逃荒能干哈?没地方吃饭呐!”
杨建设感兴趣的问:“那你们逃荒的队伍中,来到我们公社的有多少人?”
老乞丐合计一下说:“不老少,二十来号人是有,不过也说不准,咋回事呢?俺们那又不是革命队伍,行军还要算人数。”
“俺们队伍今天指不定谁去这边了、他去那边了,这样就走散了,也有时候有人打听着又找回来了。”
“现在吧我估摸着——反正现在十几号人是肯定有,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
杨建设说:“那你先歇歇,然后去招呼他们,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在我们生产队停下脚。”
“我们生产队可以雇佣你们,给你们提供住宿,要是能把户口搬过来,孩子还可以在我们队里小学上学。”
“这敢情好呀。”老乞丐瞪大眼睛高兴的说。
门口的杨学文听到这里挤进来,问道:“啊?队长,要留下这么多外乡人吗?”
杨建设说:“咱们现在不缺粮食,生产队里肯定是人丁越多越好。”
他示意毕大路先带走一家人去治病,自己则让社员们去通知了队里的干部和社员代表去办公室临时开大会。
人员迅速赶到,办公室里挤了一堆人,好些社员跟着来开会。
杨建设觉得来的人多了更好,正好能统一一下思想、全面的进行讨论。
人多口杂,办公室内外吵吵嚷嚷。
杨家广用自己的烟斗敲了敲桌子:“别嚷嚷、别叽叽歪歪,开大会呢,像什么话。”
他敲了几下子后猛的想起自己手里的是个新烟斗,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看到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先对杨建设说:“队长我明白你啥意思,你是希望咱队里人口多、人丁兴旺,这样能保住咱生产队是吧?”
杨爱国说:“出于这个考虑的话,引进人口也不是不行……”
“其实队里已经引进不少人口来了,队长前些日子允许社员们接自家穷亲戚的孩子来队里过活,还给分粮食啥的,现在队里人挺多的。”刘豌豆说。
杨建设摆摆手:“这不一样,社员们接过来的孩子还是外队人,他们只是过来生活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小学开起来,可能会来上学。”
“这些外地人不同,我说了,他们要在咱们队里生活,得把户口迁过来。”
“另外,我引进他们不只是想壮大咱生产队,还因为他们会烧砖能种地,这是咱生产队需要的人才!”
杨学文说:“种地我懂,烧砖啥意思?咱生产队也没有砖窑呀。”
杨建设说:“多简单的事,没有砖窑咱们就办个砖窑厂!”
“咱们后山这么多土得利用起来,我找专家问过了,咱们后山的土适合用来烧砖烧瓦!”
他还牢记着孙长青告诉他的事情。
小杨家后头的土山上是胶泥土,适合烧砖烧瓦。
这是一座宝库!
从九十年代开始,国家发展有多快他比这年代的任何人都清楚。
城市发展和农村发展都需要建筑先行,这样要是他们生产队能承包下土山建起一座砖窑厂,必然能给生产队带来巨大收益!
唯一问题是砖窑厂污染严重,且后面会被关停。
但这对杨建设来说不是问题。
他给生产队设置的整体规划就是先实现工业化。
以粗放型工业化先赚钱、先吸引人流量建设大型生产队。
以后工业升级、结束粗放型产业,向着小而精的高端制造业转型,同时利用前期发展得到的资金来治理污染、进行开发,再大搞旅游业。
2019年代的所属时空中,小杨家地区可是被飞驰集团和山相集团两大集团看中合力开发过。
虽然最终没能开发成功,但以此可见他们这里是有旅游资源的。
杨建设相信自己汲取了19年代时空中两大集团的开发过程中犯下的错误,可以在当下时空发展出一个优秀的度假区!
当然,要发展就得有钱。
光靠他从19年代往这边输血可不行,他们得自己造血。
海洋养殖可以造血,后山利用也可以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