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打量了一眼,就开始摇头晃脑的看。
杨建设一看。
得了,不愧是戚斌摇过来的行家里手,确实有两把刷子,这是第一眼就看出箱子纹饰上的道道来了。
王胖子摇头晃脑的看了看纹饰,又打开箱子看了一圈。
然后他坐下倚着座椅靠背用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像是在凝神沉思。
杨建设三人大气不敢喘,怕打扰了专家的思绪。
结果戚斌说:“有什么说什么,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老客户的东西,我的长期客户,要双赢,不要挖坑。”
王胖子便收起沉思表情笑道:“那我就直接说了?”
“直接说!”戚斌斩钉截铁的说道。
杨建设听到这里明白了。
敢情刚才王胖子的沉思是演戏,他用指节敲桌面是给戚斌发暗号呢。
王胖子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接问:“这个黄花梨紫檀包袱箱是谁的啊?”
杨建设正要说话,戚斌抢在前面说:“不是,这怎么是个黄花梨紫檀包袱箱?这应该是个紫檀木龙纹箱。”
王胖子说道:“得亏你把我叫来了,要不然你今天又得打眼了!”
戚斌不服气:“包袱在哪里?这不是个包袱箱呀!”
然后他向杨建设三人解释:“包袱箱真做成个包袱包起来的样子,不过这种箱子上的包袱是陶瓷烧制而成……”
“你那是包袱盒。”王胖子笑话他,“什么知识储备量?你的知识都是跟师娘学的呀?”
戚斌怒了:“说什么好呢,那这是不是个清乾隆年间的……”
“是清乾隆年间的。”王胖子说。
戚斌说道:“那就没什么好打眼的了,再说,我和我建设哥是义父义母的亲兄弟,我打眼了在他身上亏点钱,我心里高兴!”
“是你打眼了,人家要亏钱!”王胖子笑道。
戚斌问道:“怎么说?”
王胖子先说:“这箱子是宫廷身份,你们能看出来吧?”
戚斌说了自己判断。
王胖子听的连连点头。
等听完戚斌的话后,他又将箱子翻倒,指着箱底说:
“这叫束腰须弥座式底座,腰部镂空鱼洞门,雕的是莲瓣纹,在清乾隆十年到二十年之间的宫廷箱柜中流行。”
赵福赞叹说:“刚才还真没注意到,这箱子的箱底很有讲究呀。奢靡而不失古典气息,华美大气,确实颇有宫廷之风。”
王胖子说:“年代确认了,咱们看看它的内里。”
“你以为这箱子是通体紫檀木?错了,它在材质的使用上比较特殊,是用了黄花梨与紫檀的巧妙结合!”
“看这里!”
他指向箱子所用木板。
四个人凑上去看,很仔细的看,终于发现一丝异常:
木板整体是紫红色,但其实它颜色不统一,内外颜色是有区别的,是两块木板贴在一起!
只是因为包浆和颜色的干扰,让它们的区别很是不好辨别。
再就是两块木板贴合的非常紧,几乎是严丝合缝,更是难以发现它们之间存在差异。
他们一边看,王胖子一边说:“这箱子怎么做的?”
“当时的能工巧匠先以紫檀木板做成包袱箱的框架,利用减地工艺,使边角的八个位置低于平面。”
“而后!重点来了,他们用巧妙工艺在减地处贴黄花梨木板,整合之后,两块木板便并合在一处,如同连体婴儿,不分你我!”
杨建设赞叹说:“牛的一逼!”
赵福也赞叹:“先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啊。”
沙伟则疑惑的说:“这这,这不就是铁皮工艺吗?我以前在一家红木城打工,那里面就有很多所谓的红木家具是贴皮的,很便宜!”
戚斌此时已经看透一切。
他解释说:“是,用当下眼光来看,贴皮是不良商家以次充好之术,但是古人利用贴皮,目的并非如此。”
“这技术不是从清朝出现的,在明代家具就有很多贴皮的了。”
“明代是很贴皮工艺的目的跟咱现在差不多,因为硬木材料匮乏,工匠不得已把次的材料衬在里面,而把好的材料贴于其外。”
“这样一来省料子,二来可以满足那些追求廉价硬木家具人的需求。”
“但要是用在宫廷,那就跟材料匮乏没关系了,是工匠们证明自己能耐的一种技艺,这样贴皮的家具比实木家具更珍贵!”
王胖子点头说:“没错,民间的贴皮工艺粗糙,贴合缝很细但也能看出来。”
“宫廷的贴皮工艺那叫一个技术,贴合之后没有缝隙,再给浅色木材染了色,这样细看之下都很难察觉到分层的存在!”
“所以这箱子要叫包袱箱,因为贴皮工艺之下,外面的紫檀木就像是个包袱包住了里面的黄花梨木!”
沙伟听到这里忍不住吞口水:“我一种预感,这东西,价格值大发了!”
王胖子说:“齐逼说了,你们是朋友、是伙伴,那我不玩虚的,直接说价钱。”
“去年港岛佳士得春拍出现过一个差不多的包袱箱,二百六十万!”
杨建设呆住了。
二、百、二、十个万?!!!
放在他们生产队,那就是每个人都成了万元户!
沙伟激动的说:“发财了发财了,买皮卡车要买一个车队,到时候一会在路上排成……”
“S型,一会再排成B型。”赵福故意调侃他。
王胖子摆手:“先别高兴的太早,那个包袱箱是类似你们的包袱箱,但二者不是一回事。”
“人家的包袱箱就是个宫廷用的黄花梨紫檀包袱箱,你们这个只能说是坏黄花梨紫檀包袱箱,价格减掉一半都不止!”
杨建设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哪里坏了?”
王胖子打开箱子给他们看里面:“给宫廷做家具的能工巧匠们,会只在材料上炫技吗?”
“不,构造上更要炫技!”
“完整的清乾隆黄花梨紫檀包袱箱的盖子打开后里面应该有一层屉板,下部是对开柜门,箱身内藏两组大小9个抽屉!”
他指向这个箱子里面。
里面什么都没有。
杨建设呆住了:“那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呀,被拆掉了吗?可是被拆掉的话,应该有痕迹留下呀?”
“是被抽掉了,不是拆掉了。”王胖子说道,“这箱子里面的屉板、小柜、抽屉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箱子。”
“本来这箱子就跟魔术箱一样,应该是抽了一层还有一层,拿出一样还有一样!”
杨建设大概明白了。
他模糊记得杨满福老人家里头曾经有一些紫红色的小抽屉什么的,他们小时候拿着当过玩具的。
然后他们拿着不珍惜,小抽屉之类的东西都被扔掉甚至有的直接用来烤红薯了!
此时回忆起童年时光,他只能悲愤的一拍头:“造孽啊!”
赵福帮他问道:“王胖、王胖哥,王胖总,请问这个箱子现在价值能有多少?”
王胖子说:“一百万吧,如果让我收那我就给一百万。”
“因为你们出去卖,能卖个七八十万已经是了不起了,只有找到特定客户才能卖出个一百万以上的价钱,你们肯定找不到这种客户。”
“我差不多能找到,但多少也有些不确定性。”
“所以我收这箱子要保底不赔的话是八十万,要是朋友我就给一百万,以后或许我还能赚个二三十万。”
“但还是那句话,这样的价钱收,多少有些风险!”
戚斌说:“建设哥,你怎么想的?再出去打听一下市场价?”
杨建设摇摇头,说:“你刚才跟王胖总说咱们做的长远生意,这话深得我意,那你给价吧,我卖给你。”
戚斌伸出手说:“那我听王胖总的报价,给你一百个!”
一百个!
杨建设搞不懂这年代的人为什么喜欢把‘万’叫‘个’,这个称谓之前把他搞惨了,让他以为这年代跟六七十年代一样,古玩不值钱。
结果。
这年代和六七十年代完全不一样。
古玩也忒值钱了!
杨建设握住戚斌的手甩了甩:“成交!”
老规矩。
杨建设做生意只要现金。
见此王胖子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失声道:“你叫什么?杨建设!”
杨建设被他的反应给弄懵了,说:“是啊,杨建设,怎么了?”
王胖子激动的问道:“我就说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你办过孙波?”
杨建设明白了,轻描淡写的说:“王胖总莫非也看过孙波带人去道歉的视频?”
剩下的不用说,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戚斌吃惊的看向王胖子问道:“我日,不是吧,建设哥就是你前些天说的那个让孙波吃瘪的大佬?”
他又去打量杨建设。
朴实英俊,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
就这样的人能把琴岛大哥孙波给办了?
难以置信!
王胖子对他说:“我说呢,你小子视财如命,怎么会对一个青年那么客气,竟然不坑他。”
“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敢坑建设哥呀!”
他也对杨建设用上了尊称。
戚斌委屈:“别污蔑人啊,你知道我的,我跟你不一样的,不跟灰道打交道,我压根不知道孙波和建设哥的事。”
现在知道了,他就起了好奇之心:“建设哥,你怎么收拾的孙波,竟然让他扔掉面子带手下去向你道歉?”
杨建设说:“我拿手雷轰他来着,把他给吓到了。”
戚斌和王胖子哈哈大笑:“建设哥就是幽默啊。”
然后戚斌若有所思的说:“难怪建设哥你从不转账,只收现金,原来是这么回事。”
杨建设歪歪头。
这么回事?
哪回事?
戚斌没有再说什么,给银行的客户经理打了电话后,说:“一百万现金需要预约,最快也得下午。”
“那么,建设哥,中午还是我招待你呗?吃什么?大鱼大肉随便选!”
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交好了一个大哥。
这太让人激动了!
干他们这行、混他们这条道的,尽量都得有大哥罩着才好。
杨建设是个隐形大哥!
杨建设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低调,他说:“我收了戚老师的钱,哪还能让你做东?今天我做东……”
“就让他做东,建设哥,让齐逼做东吧,因为他能用你这箱子赚钱。”王胖子嘿嘿笑,“而且你不用叫他戚老师,你叫他昵称就行,齐逼!”
戚斌一脸的生无可恋。
杨建设笑道:“你们当然要赚钱,但这已经是个公道价了,所以还是我来请吧。”
戚斌说:“这样,咱不用争,以后不管是不是做生意,我在你的地盘上,你来请客;你在我的地盘上,我来请客,怎么样?”
王胖子说:“齐逼你说什么傻话,只要建设哥愿意,整个琴岛都是他的地盘!你这里也是他的地盘!”
杨建设听到这话大惊,连连摆手:“王胖总,万万不能乱说!”
“琴岛是我党的地盘、是人民的地盘,我一个、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哪有地盘?”
“算了,既然戚老师坚持,那我们就沾戚老师一点光吧。”
他可不敢让这两人再乱说了。
再说下去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反动的话!
戚斌问他:“那中午吃什么?”
杨建设毫不犹豫的说:“吃面!”
“吃面?”戚斌疑惑的问。
王胖子也疑惑,问道:“建设哥你是开车吗?下面吃?”
杨建设被王胖子的话给说迷糊了,说道:“就是吃面条,面条类的食物!”
现在生产队的第一项大生意是面条。
他得在18年的面摊做个考察,以后争取能给生产队的面摊做个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