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祖所在的魏家,祖上可是阔过。
这样的家庭确实会有一些老物件。
只是六七十年代社会运动激烈,很多老物件被毁掉了。
杨建设估摸着她们家里应该还存下了一些,这些往往很值钱。
然而真正随着古道青的邀请去了厢房,杨建设打眼一看,看到一些瓷砖片!
这些瓷砖片确实有些年头了,原本是蓝白为主的色泽,如今色泽变得黯淡——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上面有些花鸟图案,可是看图案风格跟古代中国很不搭,倒是跟欧洲油画风格很贴近。
古道青解释说:“这是我们老家拆房子,从一堵墙里头找到的。”
“怎么回事呢,就是说有一堵院子墙,它是青砖垒成的,砸开青砖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堵墙面,这些瓷砖就是在那墙面上的。”
“我问我家老头子,我家老头子说他没见过这些瓷砖,问我公公,我公公说这东西他有印象,他小时候看过这些瓷砖,后来他去省城念书,某一年再回来,看见家里新垒了墙壁。”
“他还以为以前的旧墙壁被砸掉换上了这个新墙,并不知道是在外面垒了一层墙,搞了个夹心墙。”
杨建设说道:“那这些瓷砖有年头了。”
“至少有一百年。”古道青确定的说,然后又希冀的问,“那它们值钱吗?”
杨建设摇摇头:“这个我更不能确定了,能不能让我拿几块回去到城里找专家看看?”
古道青大方的说:“可以,这里头的瓷砖有几百块呢,你随便拿。”
杨建设挑选了几块瓷砖,给魏家送了礼,便骑上自行车先行离开。
他把回礼送完后返回生产队,等到傍晚天气凉快了,又蹬车子回到二道沟。
车子后座是一个硬纸壳箱。
当然,箱子里是一台17寸的电视机。
此时魏家出海的男人已经回来了,古道青的丈夫叫魏建奇,是个身板魁梧、体格健硕的老汉,年纪已经有七十,但现在吃饭跟小伙子一样能吃,干活也很能干。
杨建设到来的时候,他跟儿子们刚刚回来,正在院子里用毛巾擦汗。
看到杨建设搬箱子进来,他吃惊的说:“我家老婆子说的是真的?你用一台电视机来换我家那幅破鸟画?”
杨建设说道:“对,魏大爷你怎么个态度?换不换?”
魏建奇爽快的说:“换,肯定要换,我家老婆子都答应你了,我怎么能爽约呢?”
他的一个孙子是个少年人,得知家里要有电视机了很是兴奋,跑过来围着箱子打转:
“这个箱子真大啊,里面电视机是多大的?”
杨建设说道:“是17寸的,不太大,不过箱子里有我给你们准备的电线,所以显得比较大……”
“嚯,17寸的大电视机!”魏建奇的一个儿子掐着一块玉米饼子出来赞叹道。
电视机搬出来。
这是一台首都牌黑白电视机。
贴牌产品……
19年电视机随处可见,但是黑白电视机不好找,新电视更不好找。
不过倒是还有家电厂在生产,销售市场是国外,比如非洲和东南亚地区一些贫穷落后国家。
杨建设又让沙伟找了老电视机的品牌,将品牌镶嵌在上面,以此来冒充当下年代各电视机厂的产品。
首都牌是名牌。
17寸在当下村子里也是大屏幕。
魏家早就分家了,可是这会祖宅里头聚集了不少家人,所以电视机一出来很热闹。
妇女们看到这台电视机后,赶紧去找一块棉布准备做电视机罩布。
孩童少年们则很是兴奋,指着电视机兴高采烈的嚷嚷着:
“家里有电视机了,噢,家里有大电视了,今晚不用去二伟家里看电视了。”
“咱自己看,哈哈,爸爸快点找一根长木头,咱们竖起天线来。”
“我要看《黑猫警长》!中央台现在放《黑猫警长》!”
杨建设协助魏家人安装天线,调试信号。
魏家人对待家里的第一台电视机的态度非常认真。
魏建奇和自己的大儿子去找邻居要来一根杉木。
邻居闻讯而来:“你家里真有了一台电视机?”
魏建奇按照杨建设的叮嘱说道:“对,攒钱本想先给老六家的小子娶媳妇。”
“后来想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我做主,家里添了一台电视机!”
邻居看着这台造型时髦的电视机啧啧称奇:“真大,真大。”
杉木立起来,通过电线连接进电视机。
杨建设打开电视开始调理信号。
随着清晰的画面出现,屋子里先是一阵欢呼,然后是魏家人屏息静气看电视。
魏家人很感谢杨建设,无论如何要留他在这里吃饭。
杨建设指了指外面笑着说:“今晚这么多人来你家里,我们这顿饭怕是不好吃。”
到来的社员确实多。
他们得知魏家买了电视机,本来有些人将信将疑,等来到魏家门外抬头一看,看到竖起了天线杆,便赶紧回家拿凳子来占位子。
魏家把电视机放在了堂屋,他们家人口多、房屋大,堂屋尤其大。
这样就成了二道沟的家庭影院,左邻右舍们拿来自己板凳占位置。
占到后面,魏家人这才发现自己家里人还没有占位子。
见此,魏家第四代中,顿时有娃娃着急又失望的哭起来:“我坐那里看?我没有地方看,后面看不见、看不见啊。”
邻居们尴尬的笑,有大人想撤走自己的板凳。
魏建奇摁住邻居的肩膀说:“没事,老四,你坐着就行了,我们家里自己有了电视,以后白天咱大人干活,这个暑假有的是娃娃看的机会。”
他瞪了眼小孙子,吓得小孙子抹眼睛。
古道青抱起小孙子笑了起来:“你看你这小娃娃,咱自己家里有电视了,你还怕后面没的看吗?”
“过几天就是暑假了,你哥哥姐姐怕是天天待在家里看电视,到时候你跟着他们看。”
小孩的父亲也说:“平时怎么教你的?主家不得与客争!”
杨建设趁着乱想走。
魏建奇跟着他出去,说:“我老婆子说你对我家里拆出来的那些瓷砖感兴趣。”
“这样,你不留下吃饭,就再拿上几块吧。”
杨建设说道:“我已经拿走好几块了,等让专家看看……”
“多拿几块,多让专家看看。”魏建奇坚持说。
这样,杨建设恭敬不如从命。
反正这些瓷砖回头还要给人家送回来。
他当天晚上收拾了一下干货,又带上一批今天捕捞回来的新鲜渔获,再加上这幅画和瓷砖,乘船去了19年。
第二天他便约见了王胖子。
王胖子跟着他没少赚钱,现在对于他是唯命是从,接到他的电话,立马赶了过来。
杨建设出门接他,一辆崭新的跑车停在他面前。
他不太懂车,但知道这车子不便宜。
因为非常漂亮。
车门打开,王胖子费劲的走下车呵呵笑:“建设哥,怎么样,我这台新车怎么样?”
杨建设说道:“挺好的,不过对你来说不适用吧?你应该买越野车?”
王胖子得意的说道:“你这就不懂了,这车对我来说非常实用,自从前几天提了车,我天天晚上去夜店,天天晚上爽!”
说着,他揉了揉腰:“最近有点虚,得补一补。”
杨建设说道:“要补一补?正好,我这边有很新鲜的生蚝,今天给你来个生蚝大餐!”
王胖子高兴十足:“好嘞!”
他跟着杨建设进办公室,杨建设就把破画先拿了出来:
“我刚收了这么个东西,你看看怎么样?”
王胖子打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真的,那这家伙值大发了!”
杨建设说道:“是吗?你能确定?”
王胖子点点头说道:“确定,很确定。”
“这几年清初四僧的字画越来越火,也越来越值钱。比如八大山人的字画,一平尺的市场价已经达四五百万!”
“我估摸着吧,可能是如今这个喧嚣的世俗生活,让很多富人开始向往清静无为的禅意佛情,所以又开始青睐僧画了。”
杨建设诧异的问道:“这是僧画?”
王胖子也诧异,指着‘哭笑’两个题字说:“当然了,八大山人,朱耷,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王朱权的第九世孙。”
“你看这里是双落款,也有朱耷的印章。”
杨建设看到过那个暗红印章。
不过上面的字迹更抽象,他认不出那都是什么字。
现在听了王胖子的介绍,才知道那是八大山人四个字。
问题是——如果没懂行人介绍,他怎么也无法去猜出这四个字来。
八大山人,这一听是八个人的总称,类似绰号雅称合称之类。
但他不想让王胖子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毕竟名义上自己也是收老物件的收藏工作者。
于是他就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能确定这是真的僧画?”
王胖子谨慎的说:“基本上能吧,八大山人的书画落款独具一格,整体上看像‘哭、笑’两个字——可能它是在表达自己一生的命运沉浮。”
杨建设说道:“你把你知道的说一说。”
王胖子说:“说什么?说说八大山人吗?”
“八大山人本名叫朱耷,少时聪慧过人,8岁时就能作诗,11岁能画青绿山水。少年的朱耷满腔热血,一心想通过科举,用自己的真才实学报效明朝。”
“然而,就在他人生盛年时,他一心要效忠的明王朝灭亡了。那一年他父亲又病逝,接着妻子和儿子也相继离世。”
“后来,为了躲避清朝的追杀,他隐姓埋名,削发为僧,当了一个修行的和尚。因为特殊的经历,他的书画都透着一股桀骜不驯,同时也浮出一股禅意。”
简单介绍了一下后。
王胖子开始研究这幅画:“八大山人擅长作画,尤其是花鸟。”
“他的花鸟以水墨写意为主,形象夸张奇特,笔墨凝炼沉毅,风格雄奇隽永——这应该是真品,是《孤禽图》之一。”
“你看,除了本名落款,钤印也很齐全,八大山人、涉笔、普字堂。这里还有题字,贤昭阳涉事。”
“没问题,我觉得是真品!”
杨建设说道:“估价呢?”
提及金钱,王胖子谨慎起来。
他说:“这个我可不敢说,在这幅画面前,我只是个小喽啰。”
“不过我记得最近几年,八大山人曾经有一幅这样的《孤禽图》立轴拍卖了来着。”
他掏出手机搜了搜,指着手机屏幕兴奋的说:“找到了,首都翰海2010秋拍的时候,举办了一场首都文物公司五十周年庆典夜场。”
“当时有这么一幅《孤禽图》,最后以6272万的价格成交!”
这次。
轮到杨建设倒吸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