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给小姑娘带回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当然,指的是在2018年不稀罕。
他带回来的是蛋糕,奶油蛋糕。
这东西是能量炸弹,晚上吃铁能长肉。
而杨青山以前受虐的厉害,吃糠咽菜都吃不饱,瘦的跟排骨精似的,别说身上没三两肉,杨建设甚至怀疑她的骨头都比正常小孩轻半斤!
她要增强抵抗力,那必然得增肥。
怎么增肥?
这事18年代的人可太有经验了:
炸鸡炸五花肉配合个碳酸饮料绝对是膨胀利器,要是弄点重油重盐配碳水的东西当宵夜,那家伙肥的更快。
重油重盐配碳水,这个在84年代他一样能搞。
于是他从18年搞来了奶油蛋糕给杨青山当宵夜。
杨青山第一次看到这东西,拿到手里蛋糕胚松松软软、奶油雪白蓬松。
一看就好吃!
她呆呆的看着奶油蛋糕,捧在手里好好打量了一阵,然后递给杨建设。
杨建设摆摆手:“我不吃这个,不爱吃,你吃吧。”
杨青山仰头看着他。
眼睛亮晶晶。
又不说话了,就是捧着蛋糕看着他。
很固执。
杨建设说道:“我晚上真吃饱了,这样,你给羊敌分一块吧。”
分给狗吃奶油蛋糕,这种事让队里人知道了肯定戳着他脊梁骨说他浪费粮食。
但杨建设不会在意这种事。
羊敌可是他在两个年代最信任的伙伴,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目前为止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要的意义。
实际上因为拥有时空飞船,杨建设很孤独,他感觉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了。
特别是睡觉的时候,他经常会感觉自己飘忽忽的。
好像在星河中飘荡。
羊敌可以陪伴他,让他不那么孤独。
再一个羊敌也是他的保镖,不管84年还是18年,但凡他这边做生意难免就有竞争对手有敌人,这时候羊敌的价值就出来了。
杨青山倒是大方,听了他的安排后直接将奶油蛋糕小心翼翼的分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分给羊敌一半。
羊敌嗅觉无敌,早就嗅到奶油蛋糕的香甜滋味了。
它想保持孤傲姿态,想拒绝主人以外的馈赠。
可这会都半夜了。
狗饿了……
而且奶油蛋糕滋味太诱人,它端正态度、狗脸严肃,一条尾巴摇晃的很犹豫。
要、不要去吃呢?
吃或者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杨建设帮它做出选择,将奶油给刮下来说:“这个羊敌不能吃,你吃,下面蛋糕给它吧。”
羊敌一听这话‘噌’一下子站起来,张开嘴耷拉着舌头等待投喂。
杨青山分给它一块蛋糕胚,它一瞪眼、一伸脖子下去了。
而杨青山则吃的很仔细,小口轻轻舔一下奶油,顿时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太好吃了,太开心了!
她用小小的牙齿咬住薄薄的下唇,倚在墙头品味着奶油的甘甜。
这是从未有过的美味。
寒冷的冬夜里。
外面海风在呼呼的吹,吹的树枝胡乱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吹的窗户上玻璃震荡。
窗户内侧,小姑娘慢慢的吃着奶油蛋糕,入口即化的油脂带给她极大的震撼,柔软喷香的蛋糕胚让她总是失神。
她想,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味道了。
她看看正在洗脚的杨建设。
蜡烛火苗被透过窗缝的风吹的摇曳,杨建设抱着一本书在看,洗脚盆里的热水冒起淡淡的白雾。
她抱着蛋糕闭上眼睛。
原来生活这么美好……
但是对于小杨家的社员们来说,现在生活糟透了。
得知杨建设回来了,大清早又有人上门要来找他。
不过没人能看到他,全被孙志胜给挡住了。
孙志胜说:“小孩闹了一夜刚睡着,你们先别进去了。”
其实孩子昨晚睡得很好,这会自己在婴儿车里咬着奶嘴玩的开心呢。
真正睡得不好的是杨建设。
孙志胜看到杨建设忙活到很晚才睡,所以不想让社员们去打扰他,让他睡个懒觉。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太阳已然升起来,杨建设洗漱的时候,早饭早就准备好了。
还是孙志胜做的,他煮了大米粥,里面切了红薯,又蒸了两个鸡蛋。
一个给杨青山,一个给杨建设。
小姑娘要补身子,杨建设整日那么忙,精力消耗的很厉害,也得补一补!
杨建设没拒绝老爷子的好意,吃饱喝足愉快的出门去。
上班了!
到了大队委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不少人都待在外头倚着墙壁晒太阳。
有他们队里的人也有林家坳的人。
双方打过照面,互相打了招呼,杨建设走进办公室,杨家发、杨广志等几个社员也跟了进来。
“有什么事?”杨建设明知故问。
杨家发急迫的说道:“队长,这都两天了、第三天了,咱总是以船队出海不是个事呀。”
“鮸鱼的渔汛还能有几天?再这么下去,咱就错过了!咱就要耽误事了!”
杨建设还是老一套说辞:“发叔,安全为重、稳字当头!”
“林家兄弟抢掠咱们渔获一次,就能抢掠第二次,他们估计已经在外海等着咱了,咱们出去捕捞到的鮸鱼再多有什么用?还是不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还是继续组织船队出海吧,这样或许渔获少,可踏实,捕捞到多少就有多少算咱们的……”
听到这些话,杨家发等人纷纷露出失望和郁闷的表情。
杨小兵冲动的说:“建设哥,你以前是咱小辈里最能闯的,还记不记得以前听《闯王传》的评书时候,我们都叫你闯哥?”
“结果现在你当了干部了,怎么前怕狼后怕虎起来?”
“咱小杨家好劳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林家兄弟有几个?咱们怕他们干什么?索性打上门去,给他们兄弟点颜色瞧瞧!”
他是杨建设的小兄弟,很尊重杨建设。
所以杨建设当了队长后,他便不再称呼杨建设的名字,而是老老实实的叫他队长。
今天实在失望了,不想再叫杨建设队长,而是叫了以前的称呼。
社员们心里攒了满肚子火气,这两天来太郁闷了,堂堂一个生产队,竟然让四个盲流子骑在脖子上屙屎。
是条汉子就受不了这个气!
于是杨小兵一号召,大家伙纷纷挥拳吆喝着要打架。
杨建设一拍桌子厉声说:“干什么、干什么?都要造反吗?”
“国家现在严打力度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告诉你们,再过个三四天,县里要组织公判大会,你们想去公判大会上叫全县人民和各公社的社员围观吗?”
从去年开始,县里公社组织了好些场次的公判大会。
在场这些人都参加过大会,对现场情况心有余悸。
杨建设一说出后果,他们就害怕了。
但还有人不服气,说:“老话说的好,法不责众、法不制众,咱们全队一起……”
“你要拖全队人下水吗?”杨学文听到这话顿时严肃起来。
“队长已经报警了,还从县里找来了关系,县里来的领导当时也再三叮嘱我们,不准用暴力进行反击。”
“结果呢?你们想搞暴力复仇!”
“一旦出事怎么办?咱们个个拖家带口的,个个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出事谁能付得起责任?!”
众人更是沉默了。
杨建设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就先老实下来吧。”
“领导已经答应我了,过几天县里举办公判大会,到时候会把林家四兄弟提溜过去,让他们去现场感受一下、震慑一下。”
“等到公判大会结束,林家四兄弟会老实下来的。”
社员们唉声叹气,也只能如此。
杨建设又鼓舞他们:“别太把这件事当回事,咱队里今天有好事,今天队里正式把电网跟发电机做个衔接,今晚家家户户就能用上电了!”
这是一件让人兴奋的好事,可在场的汉子们心里有气,没法兴奋起来。
不过杨建设已经有威信了,他们垂头丧气的离去。
杨建设招呼他们放宽心:“队里和组织上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的。”
这话、这态度都很敷衍。
杨建设握住从他面前经过的杨大兵,杨大兵愣了愣,然后甩开手走了。
林家坳里来的几个人看到没有热闹,便也拖拖拉拉的离去了。
过了一阵,准备外出做买卖的杨狗牙忽然急忙跑来喊道:“队长、会计,还有家广伯,不好了,大兵要偷偷开船出去!”
杨建设闻言拔脚跑向码头。
码头上正有一艘船要解开缆绳出海,船上正是杨大兵和杨小兵两兄弟。
杨建设招呼他们说:“你们两个干什么?跟你们说了这几天情况比较紧张不要自己出海……”
憨厚老实的杨大兵今天一改往日姿态,说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队长,要我说你就是当了干部以后胆子小了。”
“他们林家兄弟是凶,可他们敢跟国家对着干?”
“现在到处都在严打,他们敢三番两次的抢劫咱们?他们不敢!”
“要我说,上次就是碰巧了,我听林家坳的人说了,他们跟你有矛盾,估计是抢家发叔的渔获气你呢。”
杨建设严厉的说:“要你说、要你说,要你说有什么用?你说的就对吗?”
“下来,今天别自己出海……”
“我不出去不行。”杨大兵犯了倔脾气,“队长,我必须要出海,我老婆刚生孩子,我得去挣钱啊!”
杨小兵也帮腔:“对,现在大包干了,船在码头歇一天这就是少赚一天的钱,我们得挣钱。”
杨家广沉声说:“挣钱也不急于一时。”
杨学文和杨爱国拽住了缆绳,让两人下来。
杨小兵先怂了,无奈的说:“算了,哥,听队长他们的吧,别闹了,要不然不好看。”
杨大兵将渔网渔具摔在了船上,阴沉着脸气哼哼的走了。
杨建设想缓和关系,上去了拉了他一把说:“大兵,你别闹情绪,这样,晚上你去我家,我请你们兄弟喝酒。”
“谁爱喝酒?”杨大兵甩手而去,“我只想赚钱养家糊口!”
发生这么一档子事,顿时,队里的气氛就更差了。
后面杨建设也不去办公室了,他直接堵在了码头上,防止有人私下里偷偷出海。
期间杨学文兴冲冲的来问:“队长,咱们什么时候启动发电机来给队里供电?”
杨建设没好气的说:“今天这情况还供什么电?算了,这事先往后拖吧,今天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吧,别出来闹腾了。”
杨学文宽慰他:“嗨,队长你不用这样……”
“不用哪样?”杨建设板着脸打断他的话,“你忙你的去吧,队里的事我来做主。”
“你要是不忙,那你帮我去公社邮电局邮寄一封信,信件在我桌子上,你帮我贴上邮票就行了。”
杨学文惊讶疑惑的看向他,摇摇头意兴阑珊的走了。
当天一个白天,杨建设都守在码头上,没让社员们自己出海作业。
晚上他回去睡觉,等到第二天一早问题出现了:
“杨家全家里两兄弟一早出船了!峰子也拉着人出船了!”
这消息迅速传到杨建设耳朵里。
正在洗漱的杨建设胡乱擦了把脸跑出门去,码头上聚集了不少人,正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讨论着。
杨建设上码头一看。
杨家全家里养的一艘船已经没了,显然是杨大兵和杨小兵两兄弟给开走了。
杨家广家里有两艘船,一艘机动车一艘摇橹船。
此时摇橹船还在,机动船也已经消失了,早起在海边赶小海的几个妇女说是杨建峰和他的哥们杨林开走的船。
杨家广眉头皱得很紧,颔下胡须抖动,气的嘴唇都要哆嗦了:
“这小子,这个混小子!”
“队长,我该跟你做检讨,昨天晚上吃过饭了大兵去找我家老二来着,我当时就该想到他们俩凑一起没好事,结果我大意了……”
杨建设拍拍他胳膊苦笑道:“这事怨不得你,大伯你千万别这么说。”
“对,这事谁也不怨、也不能怨咱队长没看住他们。”人群里的杨狗牙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杨学文叹气问道:“你这话说的,哪有这么形容咱们自己同志的?”
他又问杨建设:“队长,这事可怎么办?”
杨建设凝神看向海上,沉声说:“昨晚大兵去找过峰子,说明两人是协商一起出海的。”
“希望他们能协商组个小组,不要自己出海,两艘船彼此照应,事情应该不会闹的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