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开船去县里,决定给自己渔船提提速。
他现在卖鱼胶有钱了,可以买一艘大一些的渔船并进行改造。
现在这艘渔船太小了,能装运的货物太少。
琢磨着这件事,他开船到了县里。
春天天气转暖,县码头上很热闹。
船来船往,人来人往。
杨建设看到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他好奇之下往人群多看了两眼,便被人认出来:“呀,杨师傅啊,你怎么过来了?”
“是龙旺的杨师傅?难怪都说他是青年俊杰,真够年轻呀。”
“杨师傅过来看、过来看,这里有两个白色海龟,你说稀奇不稀奇?”
白色海龟?
杨建设听到这话后还真感到稀奇。
他背着手进人群里看,人群之中是个网箱,里头放了些海水和一块石头,正有两只巴掌大小的海龟往石头上爬。
它们通体是白色的!
甚至有一只小海龟的龟壳还有些透明,虽然不至于能看清内脏的样子,但用手电筒的灯光一照,它的龟壳朦朦胧胧的能透光。
有人问他:“杨师傅,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海龟?”
杨建设摇摇头:“我见识还是太少,没有见过这种海龟,不过,我大概知道它们是怎么回事。”
“它们是不是什么邪魔歪道?”有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其他人说:“别的不敢说,放在古代,这东西会被叫做妖孽。”
“这个样子的海龟没见过,白惨惨的,跟人骨头似的,挺吓人。”
“二保捞上来的,真挺邪门的,他当时那一网捞上来这么俩白海龟,后面渔获就很差了,这一次出海他赔了不少……”
听着众人煞有介事的说法,杨建设哑然失笑,连连摇头:“没有这么邪门,也没有这么夸张。”
“这东西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应该叫做白化病,也叫天然白化畸形,它们是基因突变导致颜色变成这个白色的。”
一行人听的云里雾里:“基因突变是什么玩意儿?”
“哪里突变?”
“什么土鳖?”
这些人见识不多,甚至没有听说过白化病,杨建设根本没法给他们从科学角度来解释这种变异。
有上了年纪的渔民劝说道:“二保,算了,把这两个海龟放回去吧,看着它们就邪门,你别碰这东西。”
名叫二保的汉子心有不甘:“凭啥放回去?你们别瞎说,这海龟不是什么邪祟妖怪,它们就是海龟。”
“你们看它们这个颜色,多稀奇,肯定有人稀罕这玩意儿,我得卖了它们回回本,这趟出海真亏了,别说油钱了,网钱都没赚回来!”
杨建设说道:“对,别放回大海,它们颜色太特殊了,如果放回大海,可能会因无法适应环境或者无法躲避天敌被其他肉食性生物捕杀。”
“它们已经活到这么大了,也没事。”立马有人否认他的说法。
杨建设说道:“海龟可以吃海藻吃水母,这些东西在海里挺多,它们不缺吃的。”
“所以我说它们怕一些肉食生物的捕杀,这种情况下它们越小越好躲藏,越大就越不容易躲藏,自然就会越危险。”
解释之后,他问二保:“你这两个海龟想卖多少钱?”
二保先反问他:“杨师傅,你想买吗?”
杨建设说:“对,价格合适我想买。”
二保立马说:“卖给别人我至少得要它一百块,这白海龟多稀罕啊……”
“你真疯了你!”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打断他的话。
二保瞪了他们一眼又对杨建设笑:“但你杨师傅要的话,给我一块钱就行。”
“没别的意思,能跟杨师傅认识一下,我就感到荣幸。”
杨建设苦笑道:“这个不至于,这个不至于。”
“你这两个海龟卖一百块确实夸张了,但一块钱的话又太便宜了,其实你说的对,这种白化海龟很罕见的。”
“这样,我给你十块钱行不行?”
二保满嘴答应:“行,你杨师傅的安排,我都行。”
杨建设给他十块钱,找了个小盒子把海龟给装走了。
他准备带回19年去,养在饭店里可以当个稀罕景看看。
现在他是发现了。
在19年开店不怕别的,就怕你没有特点,只要你有特点那就能制造出话题,有了话题,就有了流量。
19年是什么时代?
流量时代!
这两只白化海龟就可以帮他赚取流量。
改革春风和温暖春风一起吹,不光温暖了天气,也温暖了人心。
今年县里经济比去年还要活泛,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人多了。
不过人多了,不光多的是生意人,还有流浪汉也多了。
现在刚刚改革开放,全国有几亿人还无法在短期内脱贫,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就会来到城市里流浪,每天随身携带铺盖卷,随时随地都能休息。
他们是流浪汉,不是乞丐,所以他们随身带着铺盖但不会带着讨钱用的破碗之类的东西。
现在城里人称他们为“盲流”,这个称呼并不夹着贬义和歧视,只是单纯地形容这种每天漫无目的流浪生活。
很快随着他们成为社会治安上的隐患,盲流子这个词开始充满贬义。
杨建设从码头走下来,一路上看到好几个流浪汉在闲溜达。
有的在饭店门口转悠,捡东西吃。
有的则在大街上低头找人家扔掉的烟蒂捡起来抽。
杨建设看到他们想到了19年的大神。
都是差不多的人。
大神们能过上干一天歇三天的活,那得感谢国家感谢政府发展的快,有足够的资源可以养活他们。
天气转暖,县城公园里人开始多了起来。
杨建设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情景,一些青年穿着喇叭裤、戴着墨镜、踏着皮鞋在公园里跳舞,有的还扛着录音机呢。
公园里还有一些老人看孩子,或者青年男女谈恋爱。
青年男女们看到这种情景会驻足观看一番,老人看到这种情景就会指指点点:
“不正经!”
“这些姑娘家家的太轻浮了,你说就在咱众目睽睽之下叫男人搂着腰……”
“这算啥,昨天还有青年在这里亲嘴呢,叫我报警了,必须得抓他们,要不然风气都叫他们带坏了……”
杨建设听到这些老人忿忿不平的话,忍不住摇摇头。
不过他理解老人们的看法。
前几年社会上发生了许多因为跳舞而引起的治安事件,以至于国家的相关部门都在1980年直接把所有营业性舞会和公共场合自发性舞会全部取缔了。
这会就有人利用了国家规定,跑去找了公园管理员。
管理员整理了制服急匆匆走来,冲翩翩起舞的青年们嚷嚷:“都干什么、干什么?啊?大庭广众之下——哟,您不是孙、孙局的儿子吗?”
一个青年抚了抚流海,冲管理员狠狠瞪了一眼。
管理员立马灰溜溜的走了,临走之前虚张声势的说:“这里不准跳舞啊,你们赶紧换个地方,下次我再看见你们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这话是说给公园里的老头老太们听的。
可老头老太们不满意,有人上去揪住他衣袖说:“老陶,你可不能尸位素餐,你得跟邪恶势力作斗争,你得恪守职责!”
老陶低声说:“哎呀,我的老哥哥,你饶过我吧,你们去找我们园长吧,我真管不了这些人,要不然我今天管他们我明天就没饭吃了!”
老头老太们更是不满意,有人生气的说:“改革开放、改革开放,乱开放,以前社会风气多好呀,看看现在改革成什么样了?”
“不行,我得去给中央写信,我们老党员不允许现在的干部作践毛主席的心血!”
杨建设从公园里穿过,看着这一切觉得挺有意思。
这是八十年代的风情。
八十年代的街头还有一个19年看不到的景色,就是卖艺。
经常有马戏团在各个城市之间转,这里演三天、那里演五天的,他们纯粹赚个辛苦钱。
不过这个辛苦钱不好赚,马戏团还好,像是单独卖艺的比如耍猴的,往往使出浑身解数在街头表演一整天,到最后连一顿饱饭都保证不了。
现在人们口袋没什么钱,像马戏团带棚屋,不买票没法进去看,这样想看就得讨钱买票。
可耍猴的呢?就在街头露天表演,全靠观众打赏来赚钱。
杨建设就在一个路口看到了个耍猴的,父子爷俩领着一个猴儿在耍,小男孩敲锣,当爹的就去耍猴卖艺。
估计是为了吸引观众,还给猴戴上了孙悟空的面具。
街头上看到人不少,叫好声不断。
但是等到耍猴的结束一个节目,小男孩端着锣开始讨钱的时候,人群就逐渐散开了。
耍猴的汉子连连作揖,猴子学着他的样子也作揖: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大哥大嫂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兄弟姐妹行行好,我们父子遇上难事希望大家能高抬贵手给个赏钱,爷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猴儿都饿的没力气了。”
“给个赏钱,待会我买点吃的先给猴儿填填肚子,然后给你们表演个好的!”
问题是老百姓也没钱,他们只能白嫖,舍不得掏钱打赏。
偶尔有人给个一毛两毛,小男孩便高兴道谢,碰上个给五毛钱的,小男孩连连鞠躬。
杨建设看的不忍,掏出十块钱折叠了放在小男孩铜锣里。
小男孩看到大团结都难以置信,眨巴眨巴眼拿起钱往回看:“爹啊!”
周围的人纷纷说:“今天碰上好心的了。”
“是碰上万元户啦!”
汉子赶紧上来看钱,打开一看这张大团结玩玩这张,摸一摸没有问题是真钱,汉子激动的浑身发颤:“这是哪位同志好心打赏我们?”
杨建设没停留,拎着他的海龟走了。
再停留他怕他继续打赏。
打赏这种事是有瘾头的。
他曾经听沙伟说过,有些大神一天打工赚一百五十块,他们能看直播的时候给主播打赏一百四十五块钱,只给自己留五块钱买两包方便面泡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