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乌庆阳确实是一个正派人。

乌庆阳开车只走了两个小时,天就黑得无法继续行驶。

此时仍是傍晚时分,天本不该这么黑。

然而夕阳被肮脏的大气和雾霾遮挡,我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夜晚开车太危险,虽然乌庆阳强壮有力,而且有些武器装备,但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

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已经够提心吊胆,更不用说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走夜路。

我们只能在白天赶路,这会儿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我们发现一片油菜花地,已经被厚厚的尘土覆盖,但从高低和形状看一定不会有错。

乌庆阳绕着油菜花地的周边开了一大圈,才在田野后很远的地方看到一处破旧的房子。

这里也曾经满目皆绿。

我能想象一到春天时,金灿灿的油菜花在阳光下闪耀跳跃。

现在,只剩连绵起伏的灰色山丘,还有一些破损的篱笆留下稍许痕迹。

从路上几乎看不见这栋房子,窗户全都被砸坏,意味着已经有人将这里洗劫一空。

这不是重点,对我们来说,方圆数百里没有城镇村庄,这处油菜花地的荒芜和孤立将比其他地方都安全。

我们先藏好吉普车,然后将补给拿出来,走进破旧的房子。

“在这里找到食品或水的机会不大。”我环顾屋子,里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仅有的家具都因天气原因损坏或腐烂了。

“是啊,朝里面走走吧,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稍微完整的房间。”

里屋情况稍微好一些,其中一间储藏室看起来完好无损。

门关着,窗户也没有破损。

里面还有一张床,仍然整齐地铺着水仙花的棉被和配套的床单。

很显然,这家人原本种植油菜花为生。

灾难发生后,他们的房子大部分被毁,只能挤在唯一一间能住人的房间里。

我盯着床中间的一个喜羊羊娃娃,胃里一阵翻腾。这家人现在在哪里?

“我们就住在这个房间吧!”乌庆阳说着,将背着的补给包滑落到地上。他看我有些不对劲,拧着眉毛赶紧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你又病了?”

“不,我很好。”我清了清头脑,压抑住胃里的翻搅,走到窗前拉开布满灰尘的窗帘。

外面没有光,只有一个大土坡,这可能也是房间幸免遇难的原因。

“这里有点闷热。你觉得我们可以开个窗户吗?”我问道。

乌庆阳不喜欢这个主意,走到窗前张望。他把窗户稍稍打开,甚至还有一块纱窗。

“应该可以吧,”乌庆阳勉强说道。

我将床上的浮土稍微扫扫,将睡袋铺在床上,坐了下来。

“你需要吃点东西。”乌庆阳翻了翻背包,给我一根燕麦营养棒和一瓶水。

“我现在还好。”

“你一点儿也不好,吃吧。”

我茫然地盯着他。

乌庆阳把食物伸到我脸前,说道:“现在就吃。”

我接受了水和燕麦营养棒,强迫自己将食物咽到肚子里,又坐了好一会儿,确保这次没有什么东西吐出来。

因为无事可做,我看了看营养棒上的标签,已经过了保质期将近两年。

味道仍然不错,而保质期无关紧要。

现如今,如果食物看起来不错,那就可以吃。

乌庆阳把一个书桌推到门口,以防有人闯入。窗户和门都需要采取防范措施,确保我们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虽然这年月,我们什么也不能确保。

乌庆阳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边吃营养棒,一边清理猎枪。

我喝完最后一口水,看到乌庆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脱掉鞋子,解开裤腰带。

我的胃顿时开始翻腾,但不是食物过期的缘故。

这时候乌庆阳可以毫无顾忌地显露真面目,我现在和他困在一个房间,门又被一个沉重的桌子挡住。

如果乌庆阳认为他应该为提供的帮助和保护得到报酬,那我就该付出报酬,无论他要什么,我都必须得答应。

我的心脏狂乱跳动,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成拳,掌心中冒出一层冷汗。

乌庆阳站着,垂眸默默地看了我很久,最后嘟囔着说:“睡吧,麦菱。”

他伸展身体躺倒在床上的另一边,我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拉开睡袋躺进去。

乌庆阳手边还放着一个手电,据说可以永远亮着。

然而今晚浪费光亮没有意义,我们不会在黑暗中做任何事。

我很高兴对他的直觉没有错,也很高兴爷爷的判断依然正确。

乌庆阳确实是一个正派人,不会乘人之危。

我躺在他旁边,可以清晰闻到他的味道,这股浓烈的味道曾经让我觉得太强烈刺鼻,但现在却奇怪地让人安心。

我吃了东西喝了水,睡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身边有一个能保护我的男人。我的身体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能如此放松过。

乌庆阳仍然醒着,因为他偶尔会变换姿势。

“我感觉好多了,”我在寂静中说道。

他嗯了一声。

“非常谢谢你。”我由衷说道。

他又嗯了一声。

我转过头,乌庆阳躺在我旁边,一只胳膊弯曲着枕在脑后,另一只胳膊在摆弄被子。

他没有把被子盖在身上,枪在旁边的地板上,还有他的腰带也在那里,腰带上系着一把带鞘的猎刀。

“你知道,你能做的不仅仅是嗯嗯嗯。”

他仍然保持着姿势,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

这次,乌庆阳终于转过头,眯着眼睛瞪着我。“我说睡觉,麦菱。”

我翻了个白眼,侧身背对着他。

对乌庆阳的戒心解除,我想表现得友好些,在愉快的氛围下进行交谈,但显然这超出乌庆阳的能力或兴趣。

他今天早些时候说得挺多,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但那是在我拿枪指着他的时候。

从那以后,他说的话都是在当时必须交代的事情。

乌庆阳不想两人相处融洽,我也不应该抱怨。

如果他不愿意做我的朋友,那他可以不做。

他完全有权利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太阳升起。

乌庆阳提议我们同路,但从来没有逼迫,更没有交换条件。

所以,我报答他的方式就是忍受他的沉默寡言。

如果他想要一个沉默的旅伴,我会如他所愿。

房间越来越冷,我盖上睡袋。

总的来说,这张床很舒服,而且我确实感到安全。

我闭上眼睛,自娱自乐地想着如果允许的话我会对乌庆阳说些什么。

他需要理发……需要用清晰响亮的声音回应礼貌的询问……我很遗憾他的女儿死了……我希望他的前妻在陆堡营一切都好……希望我们能安全到达那里……他还有抽烟的冲动吗,还是已经彻底戒掉这个坏习惯?

也许明天乌庆阳会更友好一些,想到这里,我睡着了。

睡得比几个月前好多了,虽然醒过一两次,陌生的环境也让我害怕。

然而,当我闻到乌庆阳的气味时,我又很快睡着了。

直到感觉肩膀上有一只大手,我才真正醒来。

“麦菱,该醒来了。”

我眨着眼睛,抽着鼻子,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快亮了,我们准备出发。”乌庆阳站在床边,直到我睁开眼睛,这才抽回放在我肩膀的大手。

“嗯,明白。”我强迫自己坐起来,揉着脸,抚平从辫子里散落出来的头发。

我看向窗外,乌庆阳说得没错,一丝朝阳已经穿透黑暗。

“这一觉我睡得时间可真长。”

乌庆阳只从嗓子里嗯了声,扭身穿上鞋子,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用把小刀打开一罐桃子。

“你睡得好吗?”我问道。

“是的,睡了一会儿。”乌庆阳吃掉罐子里一半的桃子,然后把剩下的递给我。

我看着桃子罐头,昨天呕吐之后,这瓶罐头就看着不怎么好吃,但我绝对不会浪费食物。

乌庆阳趁机打开地图,研究我们今天的路线。

“这样行不行?这条路会带我们穿过芦岚山么?”我一边吃着罐头,一边指着一条小路问道。

桃子罐头和昨天吃的味道一样,我也做好可能呕吐的准备,但今天尝起来还好。

乌庆阳又分析了一会儿地图,点点头道:“是的,看起来没错。我们今天需要找更多的汽油,希望还能遇到没有被洗劫的小镇,否则就得放弃车子走路了。”

“换句话说,我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到达陆堡营,不是吗?”

“是的,但只要我们能找到汽油,就不算太坏。”

“好吧,我们走吧。”

我们沿着一条又旧又破的双车道向前行驶,这一天很快变得漫长且无聊。

我们偶尔会碰见路人,大多数人都在步行。

有两次我们远远看到行驶的汽车,乌庆阳立即拐弯将车开到路边,远远躲开,避免和对方车辆相遇。

一路上,我们在三个早已废弃的乡镇停留,总算在一家民宿的停车场里找到一辆油箱里有汽油的车。

乌庆阳的虹吸泵非常有效,看着汽车再次被注满汽油,我们都不由长松一口气。

不仅如此,我们还在这间民宿里找到几条浴巾和一管未开封的牙膏补充储备。

除此之外,我们在路上度过了一天,乌庆阳几乎什么都没说。

我绞尽脑汁,琢磨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要这么沉默,显然都不怎么成功。

我试着,真的试着,不生他的气。

乌庆阳没必要非和我说话,他不欠我什么,更不欠一个友好的态度。

但不管怎么样……聊几句或笑一笑会要了他的命吗?

下午时分,我们停了一会儿车,伸展四肢、解决内需。

乌庆阳检查发动机,虽然在我看来车子明明运转良好,但也许他只是为了避免和我说话而自己找事儿。

我第一百次摊开地图查看。

“看到什么了吗?”乌庆阳一边关上引擎盖一边问,然后回到驾驶座。

“没什么值得一提。”汗水顺着我的脖子滴落到胸口,枣红色的衬衣变得透明,皱皱巴巴地贴着胸口,映出里面黑色的小背心。

我扯了扯衣服,试着给自己扇出些凉风。

乌庆阳猛地扭头,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可能让他看到我的胸。

我天生就不是瘦子,妈妈和奶奶也都身材丰腴玲珑。

如果我有健康的饮食,至少十五岁之前,也会和她们有一样的体型。

不过,陨灾后我就再也吃不上饱饭,所以身上长不出肉,但我的胸部还是挺大,将背心撑得高高耸起,再被石子大的乳头顶出两个凸起。

吴磊曾经是我唯一的男友,有一次他带着调侃的笑容告诉我,我的两个乳房让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流口水。

乌庆阳看起来很不舒服,但并没有特别惊讶我的大号乳房。

“抱歉,我身上的汗太多了,出不完。”我尽量不去感到尴尬,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严肃的成年人,但仍然能感觉到脸颊微微发烫。

“可不,我也是。”乌庆阳掀起短袖的下摆,擦了擦湿漉漉的脸。

我瞥见短袖下一身腱子肉,黝黑且泛着油光。

我也想这么做,但露出的皮肤可能会让乌庆阳跳下车逃之夭夭。

想到这个画面,我不禁咯咯笑起来,我不记得上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

乌庆阳飞快地看我一眼。

“对不起。”我笑得停不下来。

“你没事儿吧?”

“是的。”我捂住嘴,试图停止笑声,但没有用。

“怎么回事?你歇斯底里还是怎么了?”乌庆阳越来越紧张。

“也许吧。”我仍然笑得停不下来。“对不起,我刚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乌庆阳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要分享一下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的嘴唇微微张开,乌庆阳真的想听我发笑的原因吗?他显然不知道怎么笑,而且说不定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摇摇头,说道:“最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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