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这么想!”男性法师的反驳异常尖锐,“靠着自己的地位,她能轻易拿到我们出生入死才能得手的东西。再说了,我们是法师,情爱之事算得上是什么东西?她难道不是最走运的?”
这家伙似乎想说,要是他是菲瑞尔丝的姐姐,他也会去当皇后。
“不,”菲瑞尔丝否认说,“她身负血脉诅咒,赫尔加斯特的神选者来到学派的时候,她的灵魂就已经无力抵抗了。无论是索莱尔还是学派的大师都在冷眼旁观,任由一切发生。但我们都知道,随着子嗣诞生,血脉之责发生转移,这感情还能余下多少全看他们自己。”
那位年轻的男性法师眼现寒光。“你以为你就能免去诅咒了,菲瑞尔丝?如果我们的皇帝发现自己被合谋蒙骗,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等到人都死了,你们学派所谓的血脉之责也无处可去了,你再想想,你会不会被当成下一个?”他抬高声音,“这不只是为探索另一种知识脉络,还是为了救你自己!库纳人的法术太精致易碎了,是玻璃做的匕首,我们需要更宏伟的知识脉络!”
塞萨尔意识到,从库纳人传至现今的法术体系,它们从来没有造成过诸如思想瘟疫、土地腐朽这等规模的灾害。两者之间的差异,似乎不止和本源学会受到限制有关,也和卡萨尔帝国前身诸多法师团体自成脉络的知识体系有关。
他们不仅拥有各种极端的政治追求,还有把法术如瘟疫般蔓延开来的手段,——在灵魂之间传播,在土地之间扩散,最终导向完全失控的局面。那些灾害都是各个法师团体自己一手造成的灾害,与之相比,库纳人的王朝终结更像是和恶魔做交易,导致更高层面的邪恶降临在现实世界。
思索时,塞萨尔发现法师们争执的声音逐渐降低,身形也变得影影绰绰。他意识到,此处的过往正在消散。
不过,就目前所见,他已经知晓了很多事,比如说从菲瑞尔丝到戴安娜一系的血脉诅咒,它并非对宿主要求极为严格的瘟疫,更像是一种拥有唯一性的遗传病。这种诅咒会转移到子嗣的灵魂中,并从父母的灵魂中消失,子嗣一旦夭折,就会在诅咒已经结束的人身上重新显现出来。
假如菲瑞尔丝的姐姐和侄子都在那场王朝覆灭的战争中死去,那么毫无疑问,血脉诅咒会转移到菲瑞尔丝身上。虽然她当时表现的不以为意,但是,真到事情要发生的时候,为了克服自身的困境,她选择拿着钥匙进入坟墓也不奇怪。
毕竟,若不予以对抗,要接着姐姐的步伐献身给那位神选皇帝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一个仅存一代就覆灭的法兰人王朝,一个名叫索莱尔的完全消失的人世神灵,这两者都很值得深究。不过,更值得深究的,还是菲瑞尔丝大宗师得到过什么。
的确,菲瑞尔丝援助漂洋过海的卡萨尔帝国站稳脚跟,覆灭了法兰人的帝国,后来还一手促成了对于本土法师的限制。但是结合刚才的见闻,塞萨尔觉得她很有可能掌握了造就过思想瘟疫、土地腐朽、板块沉陷等等灾害的知识体系。
菲瑞尔丝是否掌握了它们?她是否为此精心筹备了千年之久,意图编织一个她认为足够稳定的法术来改变现实?就像帝国宫廷史书中那些各有政治追求的法师团体?
在这之中,阿尔蒂尼雅、图索斯、特里修斯等等一众皇子皇女会发挥什么用途,圣堂又扮演了何种角色?他们是否对老塞恩的真神仪祭有所预知,虽然不知是谁在做,但他们看到野兽人群落大举南下,就会断言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此,他们也就有理由去做一些本不该做的事情了?
塞萨尔站在树屋中,和满嘴是血的阿婕赫无言对视,不由得觉得脑子发胀。虽然他总说太遥远的事情不必考虑,但事到临头以后,他自己也避不开。
阿婕赫咧嘴笑了。她的身体长大了些许,胸部现出少许轮廓,脸颊也不再那般幼稚,看起来是她吃掉过去的自己让她发生了成长。“这正是探索往事的趣味。”她说,“希望你能好好享受它,塞萨尔,很多事情都在等着你去揭晓呢。”
“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塞萨尔反问她。
“你很快就会习惯了。”她把她自己的颅骨咬碎,那是枚袖珍的狼首,“我正在享受坠入深渊的跌落感,要是你也能体会得到就太好了。”
“我更希望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阿婕赫。”
“你想知道吗?”
“你说呢?”
“我心情太好了,不想让你知道。”
“你上次拒绝我的时候说你心情不好,不想让我知道。”塞萨尔指出。
“那我下次得找个更别出心裁的理由了。”阿婕赫耸耸肩说。
......
塞萨尔怀着满腹心绪继续往前,也没心思追问希洛修士究竟找到了什么踪迹。不过,古拉尔要塞北方丛林的现实结构不怎么稳定,这事他理解了。目前来看,法师们常常会在现实结构不稳定的地方徘徊,在梦中进入荒原也只是此事的一个侧面。
已经废弃了千百年的村庄废墟中,已经消失了千百年的部落民在林间行走,和误入其中的旅人擦肩而过,构成了这片诡异莫名的幻境。等到太阳逐渐落下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残破的祭坛前,祭坛中盛满清泉,看起来可供往来旅人随意啜饮。
就在此时,戴安娜站在祭坛边做了几个手势,只见水池骤变,水质污浊不堪,泡满了拥挤的蛆虫,还发出阵阵恶臭。周遭淤泥地中隐约可见死在不远处的旅人骸骨,也许都是饮用了看似清澈的池水。
“这不是任何人的法术。”戴安娜解释说,“历史的记忆遮蔽了当下的现实,但把它喝下去的人还是会死。”
这地方更让人不适了,不过若有隐修派的人陷身在此,在死去和复活之间循环往复,倒也不算奇怪。希洛修士就是典型的受害者,若不是王国骑士团的人把他带了出来,他恐怕能在丛林里死去活来直到战争结束。
“我能感觉到了。”希洛忽然说,“很近,不过隔着一些莫名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