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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希洛修士说他的同胞仅在咫尺,但他们搜寻到深夜也一无所获,于是只能先在丛林里过一夜。他搭好营帐,靠着一块石头躺下,眼前繁茂的树木枝杈遮蔽夜空,好似漆黑深潭上密布的杂草,白月在深潭中缓缓浮游,让人觉得自己在俯视水中倒影。
一如既往,塞萨尔准备进入荒原,可是戴安娜把他带到了篝火边上,阿尔蒂尼雅对他颔首微笑,希洛修士也对他点头。当时菲尔丝已经昏昏欲睡了,起初他不明所以,但他很快意识到他们打算做什么。
“希洛修士的同胞待在另一个层面,看起来是个庇护所。”戴安娜说,“我们要把荒原当成桥梁,而且阿尔蒂尼雅作为皇女也要过去。”
塞萨尔觉得,修士和法师们实在很诡异,不仅存在的方式难以理解,待的地方也很匪夷所思,没了戴安娜悉心寻找,他还真没可能找到人。不过,若要接近他们的庇护所,希洛修士是进入的钥匙,阿尔蒂尼雅则是能让对方表达听从的权威,两者还真缺一不可。
戴安娜拉着他坐在篝火一侧,似乎已经不在意旁人的视线了。几人呈环形围拢住篝火,她先是低吟着人类的咽喉无法发出的词句,然后从口中和眼中都涌出深蓝色的光。光线如有实质,看着就像幽暗的星光之河在虚空中流淌,绵延分叉,形成一束束弯曲的弧形环绕住他们所有人。
塞萨尔发现自己的头脑陷入恍惚,就像神话中的水手听到海妖的歌唱,意识不再清醒。他感觉自己可以抵抗,不过,也没什么必要。眼前的一切都不同了,现实的帷幕在光线中褪色了,他身侧的戴安娜也完全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心智正被戴安娜围拢着,感觉就像一条鱼落在一汪无形的水中。希洛修士和菲尔丝都在这汪水以外,以他们的法子支持法术运行,至于另一个没法支持的家伙,他们的公主殿下,他起初找不到她,后来发现她正站在他背后。这一刻他感觉她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下一刻他感觉她的呼吸吹拂在他耳畔上,传来几乎听不清的耳语。
戴安娜这汪水忽然激荡了一下,阿尔蒂尼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去,塞萨尔却感觉自己的思绪被她掷入黑暗中,跌落感强烈无比,坠崖也不过如此。他看出来了,这俩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情绪,换成别人像阿尔蒂尼雅一样,她的反应是不会如此激烈的。
等他意识清醒,他发现正躺在两个书架之间,嘴里还有些粘稠,因为他咬破了舌头,唾沫和血也混在了一起。他勉强支起身,发现附近没人,只有阿婕赫在旁边盯着他的手,好像在打量尸体。
起初她张开嘴,塞萨尔还以为要她伸出舌头舔舐,就像狗,谁知道她一口咬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他那只手已经在她口中断裂,在尖牙利齿间骨肉分离。渗出来的血染在那张狼脸上,逐渐现出一张咬着他断手的人脸,好像描绘人类的颜料滴在野兽的脸上,泛起了层层涟漪扩散开似的。
“我还没死呢!”
塞萨尔咳嗽着挣扎起来,抓着野兽的耳朵把她从自己断裂的手腕上拽开。因为描绘人类的颜料还没完全扩散开,这毛茸茸的事物手感颇为不错,捉在手里捏下去,会软软地蜷在一起。他来了劲头,一边和她的尖牙利齿保持距离,一边把她按在地上用力捏弄她的耳朵,攥得它们像对翅膀一样胡乱扑棱,想要逃离他的手。
要给阿婕赫如今的面貌做个清晰的定义,其实也很难,也因为她的形态在他溅出的血中来回变换,看着就像描绘两种存在的颜料在她的灵魂中来回浸染,反复交战。虽然最终,她还是会回归那只身躯颀长的狼类,但有他的血做补充,这种交战就会陷入僵持。
塞萨尔用还没长出皮肤肌肉的鲜血淋漓的手骨攥住她的狼爪,感觉尖爪往回缩,染血的兽毛和肉垫也消失不见,现出一只颇为小巧稚嫩的人手来。阿婕赫想用另一只爪子挠他,却在见血后变成了软弱无力的人手,连指甲都很短,于是她反应更强烈了。她不顾他拽着她头顶的耳朵往前探头,用尖牙咬他的脸,怕是想把他整张人脸都啃干净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颅骨。
他把她背身按了回去,揪住她的狼尾巴往上拉。“你看起来有点太激动了,阿婕赫。”他说,“另外,你知道如果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摆出这种姿势,她背后的人会干什么吗?”
“我只是被菲瑞尔丝害成了这样!”
塞萨尔用力捏住她的尾巴在他手上缠了两圈,抓得越紧,她就把眼睛瞪得越大。“我说你是,你就是,阿婕赫,然后,当我把你屁股朝上按在地上的时候,就意味着我要打下去了。”
“我从没听说过。”她说,“你是想羞辱我吗?”
“你现在听说过了。”塞萨尔说,“你今天咬了我三口,我要给你来三下。”
说话间,塞萨尔抬手下去,在她覆满狼毛的屁股上啪一巴掌,她缠在他手上的尾巴一激灵,尾巴末端在他指间直愣愣竖了起来。清脆的响声在书架间散开,她回头睁大眼睛,拿又失去人形的爪子挠他的胳膊,顿时又是几条深到见肉的长豁口,血都溅了出来。
他再次抬手,这次手上带着血,用力更大,响声盖过了她的叫声。等到他把手抬起来,她窄小雪白的屁股上带着个血手印,正在微微发颤。这对屁股褪去狼毛倒是很可爱,不过他也没收手的意思,毫不客气地在她屁股上拍了最后一巴掌。
阿婕赫身体一抖,一度有些失神,臀部因为他揪着她的尾巴高高翘起,泛出鲜红色,已经有些肿了。半晌后,她才回过头,竖立的兽瞳盯着他不放,塞萨尔猜她又想咬人了。
“你可以随你的意,尽兴之前,你可以想怎么伤害我就怎么伤害我。”塞萨尔说着把她搀扶起来,感觉她腰肢纤软,似乎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稍后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屁股还能挨几下打的问题。”他说,“不过,你也不用怀疑我针对你,如果我们的皇女殿下犯了大错,你可以在旁边看她体会这事。轮到她的时候一定会很有趣,真的。”
“我更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她说。
塞萨尔用力扯着阿婕赫的尾巴,把她拉起来,把破烂的衣服给她穿好,因为刚才这些布条轻轻一拽就脱落了。最初它们没那么破烂,但它们在她身上穿多久,就会变得多破,他也没法子。
他环视四周,发现环绕他们的是处六边形回廊,不过,只有两个书架上放了少许书籍。等他带着阿婕赫走了一阵,他觉得回廊无穷无尽,格局也都一成不变,像是个没有尽头的蜂巢迷宫。过了好久,他才来到一处不一样的回廊,看到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空的,螺旋阶梯贯穿上下,往上往下也都看不到尽头,如同一口巨大的井,上至无尽天穹,下至无底深渊。
六边形边缘处的护栏很矮,螺旋阶梯则完全没有护栏,虽然每堵墙壁都是和层高相等的长书架,填充的书却很不足够,一些房间甚至空着。
起初是塞萨尔漫无目的地绕路,后来变成阿婕赫在前面引他前行,再后来,她攀到他肩上,坐下来给他指起了路。她那两条腿晃来晃去,很不安分,时不时踢到他胸膛上,尾巴也胡乱挥动,像有个扫把在他背后拍打,让人很难揣摩她微妙的情绪。这一刻她用人手抓他的嘴巴,下一刻她又用爪子挠他的脸颊。
路途中,阿婕赫忽然弯下腰,用手抓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起脸,给了他一个麻酥酥的吻。他感觉她的尾巴像毛皮围脖一样牢牢缠在他脖子上,越缠越紧,一度要让他失神。
等塞萨尔低下头,他发现戴安娜正在歪着头端详自己,食指轻抵在下颌处一言不发,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他正要构思一篇饱含诗意的修辞,也许比那天暴雨不断的凌晨还要长,她却走上前来,用手指掸了一下他额头。她的动作很轻,却让他不由自主跌倒在地,摔得臀部一阵剧痛,骨头都要裂开。然后她让他跟上。
看起来人都已经到了,是戴安娜中途把他丢了出去,于是不得不动身来找他。阿婕赫循着戴安娜的气息指引他和她相遇,然后在前一刻给了他一个难以琢磨的吻。“是你先说这家伙前世是我情人的!”塞萨尔站起来对她的背影喊道。
“我觉得不像。”戴安娜回过头说,“另外,你至少该把她放在你膝盖上打,这才符合习俗。摆在地上就成了另一回事了。”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我怕完事之后我的膝盖会变成碎骨头。”塞萨尔跟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