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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提前说喜欢(二更)

  夜穹昏暗,笼盖四野。

  秋娘子照常守夜,提灯候在门旁,眉宇间有忧愁之色。

  近日很不太平。

  她是宫中老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竟生出山雨欲来之感。

  吱呀一声,内殿房门开了,她低垂头,看见金纹玄色的衣袍,抬起头,少年帝王向她走来,眉眼沉郁。

  她几乎是看着他,从落地稚儿,长成如今这副沉静又清贵的模样。

  多不容易啊。

  “秋内司。”

  祁衡看着她,盯了许久,目不转睛,“朕有些旧事要问你。”

  *

  薛止虽实权不改,面上却受到查责,宫中的眼线没以前那般事无巨细,江蛮音又时常不喜旁人伺候,出宫一事还算简单。

  就是没有以往方便,轿子一坐,睡醒便能到芙蓉楼听人唱曲儿。

  祁衡找了个由头,支开宫人,又递给她一道女官鱼符。

  江蛮音第一次用脚丈量宫城,发现原来重重宫阙,修得那般高的宫墙,也没看起来那么大。

  还是能走出去的。

  已经入了夜,分明早过了灯夕烧节。城内却突然燃灯,应天府格外热闹,花灯沿着楼阙点了满城,千盏万盏,恍若银河乱絮。

  她走走停停,一直没瞧到苏临砚。

  外头的人太多了,朱雀长街甚至还在舞着傩戏。

  游人如织,各带青面獠牙的面具,车马粼粼慢行,拥挤万分,江蛮音找不到路,被人群挤在一旁。

  于是她就在河边看人跳舞。

  跟着一道喝彩,百姓带着面具起舞,驱鬼逐疫,祈求日月星辰,风师雨师,得一生顺遂。

  江蛮音好久好久,没这么欣赏过人潮众生了。

  苏临砚总是有理由的。

  什么时候该让她出来也是有理由的。

  江蛮音看着看着,落下泪来。她随手买了盏花灯,绕着河边去寻他。没走几步,就见一位青衣人影,戴着鬼狐面具,在绚烂灯火下,遥望着她。

  “苏临砚。”

  江蛮音抹抹眼泪,大声唤他,“苏临砚!”

  他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轻轻问她:“怎么不继续看戏舞了。”

  声音沉稳,又带宠溺笑意,“还哭了……”

  苏临砚擦擦她的眼泪,将面具取下来,轻盖在她脸上,“这么走一路,怎不怕被别人看到。”

  面具还是温热的,略大了些,罩住了她整张脸,尖巧的耳朵抵着她的额角,还带着他身上的香味。

  江蛮音视线更不清晰了,她控制语气,问他:“这些花灯……”

  “举办灯节,花了挺多银子。臣一介清官,怕是已经烧上了几年俸禄。”他还在低声柔笑。

  江蛮音却觉得自己肩膀在颤。

  灯火城河夜夜春。

  天下万姓,海清河晏。百姓富足,花灯茂盛。

  连这样的碰面,他都在实现她当年的愿景……

  她终于控制不住,哭道:“苏临砚,你便骂骂我呢。你怎么一直都不问我为何跟监察院厮混,不问薛止这种权阉怎会在暗中替我开道。”

  “你怎么一直都不问我,为什么不骂骂我……”

  她甚至抽出揣在怀里的戒尺,一下下打在自己手心:“你为什么不斥责我,如今替皇权开路,迫害民生的妖妃,为何是我。”

  “为何不斥责,暗中培植党羽,养蛊为患,惹得朝堂一片混乱的妖妃,居然是当年的江蛮音。”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丢弃脸面,哽咽,“为何不斥责,卑躬屈节,凭借一副残破身子爬到权阉床上的,居然是——”

  是她江蛮音。

  这句话没说出来。

  戒尺也被夺过。

  苏临砚轻拨开她脸上的面具,低头吻住了她。

  温热的。

  除了唇瓣,还有眼泪。

  很浅的吻,两人的脸被一片面具遮住,只单纯唇瓣与唇瓣的交叠,他轻轻抿过她满脸的珠泪,将她揽在怀里。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蛮蛮,我很早便说了,你我之间,都怪我迂腐愚昧。”

  “你那时候太小,身边的成年男子只我一位。我知道你心悦我,可又觉得自己心思卑劣,总想等你再大些,让你开口,便不显得我禽兽不如。”

  “蛮蛮,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早得多。”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卑劣至极。

  “你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尚不能分辨敬仰和爱慕,我却不能欺骗自己,以此为捷径,来取得你的少年倾心。”

  多小啊。

  就那么小的姑娘。

  六七岁来他家,逢年过节会见上几面,他那时还不怎么在意,团子一样的女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

  十一二岁送到书院,母亲耳提命面好几次,要好好照顾。

  只当照顾一个妹妹。

  他向来贴心,也事无巨细。

  学识、礼德,这些都很好教。她也很认真知礼,不善的科目乖巧完成,被敲打惩罚也完全不会生出怨闷。

  当时就想,怎么这么乖。

  直到她湿着半身血,来哭着喊他,说自己要死了。

  江蛮音潮期比寻常姑娘来得晚,十三四岁,已经是寻常人家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可他熟读医经,知道这个年纪有多小,身子还未长成,初初轻熟,怎么说都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胸口涨得痛会悄悄揉,半夜拔高总会惊醒,上课便贪困。

  苏临砚知道有一朵稚花在生长悄放,他会贴心移开目光。

  那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小孩子罢了。

  只是没想到,连那些事他都要管。

  江蛮音从不哭闹,因为怕被抛弃,伤心极了也就是一直滚泪。

  脱了裤子指着血,说自己应该得了绝症,边流泪边讲遗言。

  “我还未再见姐姐和生母一面,若苏哥哥往后能见到,可以告诉她们一声,我一直有乖乖听话吗。”

  “我还未报答夫人养育之恩,也希望她不要怪我,亦不要为我伤心难过。”

  “只是可惜,我才刚学会骑马,才学了三招枪法。”

  “还没有好好看过一次花灯节,没吃够定胜糕。”

  “没好好感激哥哥,我的字还写得那么差……”

  小姑娘低声抽泣,轰得他满脑无言。

  那泪水一颗颗,全都滚在他手里,抹都抹不完。

  当时就想,什么捏就的小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帮她擦干净身子,再如何讲出那些知识,又是如何把她送走的。   

  他只记得自己摸到她腿根的那片疤痕时,她抖了一下。

  苏临砚当时问:“这是怎么来的。”

  江蛮音愣得像个木头,小声回复:“保护娘亲。”

  穿好衣物坐在那里看他绣带子,就用一双澄净的眼睛盯着,在他递给她时,小声说,“以后也保护姐姐夫人,保护苏哥哥。”

  那夜,屋里的烛火一直烧着。

  他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好不容易浅眠一会儿,醒来时看到床榻的湿痕,人都要疯了。

  他想,自己真是个畜生。

  畜生又怎么敢,提前开口说喜欢。

  ——

  苏哥真不lt,所谓自持到了极点慧极必伤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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