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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大恶人与坏女人

神国之上 见异思剑 15850 2025-06-10 15:37

  客栈内寂静片刻,晚风推着木门,磨迸出短促的声音,生冷地传到客栈老板的耳朵里,他话语说到一半,便生出了如鲠在喉之感,他微一眩晕,视线狠狠地晃了晃。

   宁长久转过身,轻轻安慰了司命一句,女子神色不变,店内的气氛却缓和了些。

   掌柜的回过神,只当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他定了定神,沉着皱巴巴的眼皮,看着他们,等待着结果。

   他在这里开了许多年的店了,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不懂修行,也没有读心的神通,但他一下就能听出,这对男女的关系并不一般,绝不是他们口中说的,路上偶遇的同道之人。

   这对男女一路至此,衣裳无瑕,骨秀神清,想来也是贵家的公子小姐,是门当户对的,只是闹了些矛盾。

   宁长久聚音成线,问道:“神官大人,您看怎么办?”

   司命冷冷道:“什么怎么办?你难道还想与我同住一间屋子,少痴心妄想。”

   宁长久道:“那我们住低一层的?”

   司命道:“你是在羞辱我?”

   “……”宁长久道:“司命姑娘意欲何为?”

   司命道:“这个城里也不是只有这一家店了。”

   宁长久道:“那好,我们再去看看。”

   在掌柜疑惑的注视里,两人转身离去。

   城中并不缺少客栈,此处虽然偏僻,却也连通一些商道,常有侠客商人汇聚。

   司命走在前方,目光淡然,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心思,我可不是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宁长久也笑道:“神官大人冤枉了,这不过是巧合罢了,既然你不同意,我当然是尊敬你的。”

   “少装模作样了。”司命冷笑着回应,半点不信。

   因为街上已无行人的缘故,司命随着她轻缓的脚步渐露真容,倾世的容颜将夜色点亮,风中长发如皎皎流泻的光,长袍则是无尽的夜。

   她双手负后,漠然地走着,便真如夜空在上了。

   宁长久与她慢慢地走着,于夜风轻拂间走过了或寂静或繁华的街道。

   “这家店怎么样?”宁长久问。

   “客栈的门牌都腐朽了,能怎么样?”司命不屑道。

   两人继续走。

   “那这家呢?”宁长久停在一家精巧典雅的店前,出声询问:“合神官大人心意么?”

   司命驻足看了一会儿,幽红的灯笼下,青萝细细地爬着,屋檐低垂,光细细地透来,带着暖色,给人以温馨之感。司命本想进去,可抬眼便瞥见了‘长宁酒楼’四字,她眉头一蹙,心想这几个字倒过来不就是宁长久楼么!

   她哪能同意,冷冷道:“换一家。”

   宁长久无奈,只得陪她继续走。

   “这家呢?”宁长久道。

   “装潢太旧。”

   “这家呢?”

   “这家的天字厢房恐怕还不如最开始的地字号房。”

   “……”

   宁长久与她缓缓走着:“这家倒是满足你的所有条件。”

   司命深吸了一口气,道:“宁长久,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别当我不认识青楼!”

   “……”宁长久解释道:“我和襄儿倒是住过的,环境宜人。”

   司命道:“你再敢废话,我就把你卖给青楼!”

   宁长久笑了笑,与她继续走。

   整个城绕了一圈,耗费了一整个时辰,也未能找到合司命的客栈。

   两人走在空寂的街道上。

   “来此凡尘,可真是委屈神官大人了。”宁长久叹息道。

   司命道:“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与我同行是你三生有幸。”

   宁长久撇了撇嘴,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肘和大腿,道:“神官大人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如何是好?”

   司命冷哼不答。

   两人走着走着,街灯渐渐淡去,眼前的街道一片黑暗,屋檐破旧而沉重地隐在夜色里,透不出半点生气。

   “前面是一片荒宅了。”宁长久停下了脚步,道:“这种荒山野城总有这样的地方,也就是民间所称的鬼宅,空了许多年了,前面也不会有店了。回去吧。”

   司命道:“回去做什么?”

   宁长久苦笑道:“神官大人总不能屈居于此吧,虽说我们不惧闹鬼,但那些宅子里想必早已蛛网生尘了,若要住人,光是打扫就得打扫一夜。”

   “那不是正好么?”司命忽然转过头,清冷的脸颊上浮现出清媚的笑意,她指着那些毗连的荒宅,道:“你今夜就住那里吧。”

   “嗯?”宁长久困惑:“你这般喜欢自讨苦吃?”

   司命微笑道:“我可不住这里。最初那家店,天字号房不是还有一间么?你留下,我回去,我们早晨会合,哦……对了,房钱给我。”

   宁长久看着司命摊开的手和得意的脸,沉默片刻,也笑了起来。

   司命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宁长久双手拢袖,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司命的容颜。

   他这般温和的目光却看得司命微微犯怵,只听宁长久笑了一会儿,然后容颜渐渐冷峻,他慢悠悠道:“神官大人,你总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呀。”

   司命心中一凛,道:“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宁长久一把抓住了她摊开的手,捏紧手腕,向着荒宅走去。

   司命眉目一厉,话语带着怒意:“宁长久!你休要放肆!”

   宁长久神念一动,司命低哼一声,双膝内屈,玉立的身姿忽地一弯,向前倾去。

   宁长久再动念,这位不可一世的神官大人便双膝触地,单薄的香肩收窄,微弓的玉背颤栗不止了,只好以掌掩唇,防止发出什么声音。

   “司命姑娘,当日断界城,我们所订立了,可是主奴之约啊,时间久了,是不是记不清了?”宁长久抚摸着她满头的银发,轻声说着,然后抄起她的腿弯,将其轻而易举的抱起,走向了荒宅。

   ……

   掌柜的打算掩门的时候,却见一个多时辰前离去的男女回来了。

   男子神色依旧,女子……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气质虽清冷依旧,看着却是温和了许多。

   掌柜的连忙道:“对了,公子,说来也巧,刚刚一位客人家中有急事,便将房间退了,方才我已去收拾妥当。房间空出了两间,倒是两全其美,两位也不必争执了。”

   宁长久看着身后低眉垂首的司命,对掌柜的微笑道:“不必了,一间房就够了。”

   司命抬起头,嘴唇紧咬,似是不服,却不敢作声。

   宁长久问道:“不同意么?”

   司命袖间的拳头捏紧,道:“随你。”

   掌柜看得莫名其妙,然后立刻明白,一定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了,先前这位公子应是出去‘振夫纲’了,将这位贵家小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宁长久领了带牌的钥匙,带着司命缓缓登楼。

   来到房间中,点了烛火,司命一言不发地立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里,冷冰冰地看着收拾床铺的宁长久,道:“你百般折辱于我,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宁长久道:“你若稍稍尊重我些,何至于此?”

   司命道:“你这个白眼狼,恩将仇报,我为何要尊重你的意见?”

   宁长久道:“若我真要恩将仇报,我此刻便夺了你的处子之身,让你再做不成神女,而不是施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你敢!”司命目光骤厉。

   宁长久看着她几欲杀人的眼神,愈发觉得劳累,心想你若是真的这般硬气,方才也别可怜兮兮地和我认错求饶,连呼不敢再犯啊。

   宁长久烧好了水,倾入盆中,用灵力加速冷却,温度适宜之后,他将其端到司命面前,然后捉起她的手,放入水盆之中。

   接着,他将司命扶坐在椅子上,取过木梳。

   木齿滑入水一般的秀发。

   司命面无表情,也不顺从也不反抗,任由对方做着这些。

   为女子洗过手,梳过发,宁长久替她理了理衣裳,道:“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司命道:“你自己赶吧,我不想去了。”

   宁长久道:“司姑娘在荒宅的时候是怎么答应的?”

   “你……”司命脸颊微红,她银牙紧咬,俏脸凶巴巴地宛若护食的小兽:“哼,你这恶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宁长久收拾好了床铺,道:“先睡吧,梦里就可以千刀万剐我了。”

   司命道:“睡?陆嫁嫁不在身边,就觊觎起我来了?哼,你这性情,怎么不去合欢宗当宗主啊。”

   宁长久随口道:“此间事未了,抽不开身。”

   “???”司命微怔,道:“真不要脸!”

   宁长久道:“难不成我还要给你讲故事,你才愿意睡?”

   司命道:“你当我是陆嫁嫁那傻姑娘?随便哄两句就好了?”

   宁长久笑道:“嫁嫁可比你乖多了。”

   乖?这词让司命更为气恼,她默默起身,卷起了半床被子,铺在了地上,讥讽道:“你是主,我是奴,我哪里配与你同睡,就不叨扰主人了。”

   说着,司命平躺在地上,姿势僵硬地睡了过去。

   宁长久坐在床沿,扶着额头,看着银发铺开的女子,想着接下来的路途,越来越怀念陆嫁嫁起来。

   他仰起头,看着窗外天上的月。

   今夜恰是月圆之夜。

   月光如银。浮动的夜云好似雾霭,月光穿梭其间,时遮时现。它是如此地熟悉,高悬了数千年,始终只以一面对照人间,一览无遗地演绎圆缺。

   师尊……

   是在月亮的背面么?

   宁长久默默地想着。

   清晨,司命从榻上醒来,她昨日御剑一整天,又和宁长久勾心斗角拌嘴,身心俱疲,昨夜竟真的沉沉睡去了,而且……竟睡得很踏实。

   司命睁着惺忪的睡眼,无法接受这一点,她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忽地发现,自己身躯所在之处很是柔软。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到了床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她。

   “虚情假意。”司命心中断定。

   我才不会领情……昨夜,以及过去之辱,今后必定报复!

   司命想象了一会儿自己重新高座神座之上,那时,时间的长河流经身前,高悬的日晷书光华灿烂,金色的鸟雀结队飞过。长阶之下,宁长久被绑在一个金色的十字架上,对着自己称臣……

   司命唇角轻挑,随后立刻压下,她蹙眉想着:“活了数千年,怎这般幼稚?雪瓷……你到底是怎么了?”

   司命起床的时候,宁长久已煮好了粥,邀她一起吃。

   司命喝过了粥,轻拭唇角,道:“嗯,做得还不错。”

   宁长久笑道:“能得到神官大人一句夸奖,可真是难得。”

   司命看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少年,淡淡笑着,道:“客套话罢了,你们凡人事事需亲力亲为,回得多一些,不足为奇。”

   宁长久看了一眼床榻,问:“这就是你将被子叠成这样的理由?”

   司命问:“叠得不像豆腐么?”

   宁长久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抽她屁股的冲动,默默地将被子重新叠好。

   司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宁长久收拾好了床榻,问道:“要沐浴之后再走么?”

   司命淡淡道:“不必,我用不惯城中的水,除了九天之上的圣瀑外,人间地层之下渗出的幽静泉水,我也勉强可以接受一些。”

   “哦……”

   宁长久懒得和她说话了,他愈发感受到陆嫁嫁的体贴善良,司命这般刁钻的女人,她竟能与她和谐相处数月,嗯……这样子的女子,让她在神位上孤寂许是最好的选择了,反正……谁娶了谁倒霉!

   人间本就有言,旅途是让一对恩爱情侣走向貌合神离的必经之路。

   这只是第一日,在古灵宗尚且融洽的两人便想看两厌了。

   司命想着后面与这大恶人同行的路途,很是心烦意乱。

   宁长久想着日后照顾这坏女人的情形,同样心力交瘁。

   司命无声地坐在镜前,袖手以待。

   宁长久为她梳完了发。

   司命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了狐妖面具,覆在脸上。

   昨夜被教训了一顿,司命虽收敛了许多,却依旧难改那份高高在上的气质,她缓缓起身,道:“休憩得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上路!”

   宁长久听着这带有怨念的话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一同走下阶梯,耳畔忽有议论声传来。

   “听说昨夜荒宅那闹鬼了……”

   “闹什么鬼?”

   “好像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也不知是哪一户,据说听着像女人扇耳光。”

   “啊……难道是两个女鬼在缠斗?”

   “这哪里知道,反正那里邪乎,还是离远些好。”

   司命听着这些话语,默默地堵上了耳朵,

   宁长久看着她的神情,很是快意。

   两人在掌柜的微笑告别中离开了这家客栈。

   出门之后,司命心中忽动,她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这家客栈的牌匾。

   “大同客栈?”司命轻轻点头:“恩,天下大同,一家野岭荒城的小店,竟有这般格局,倒是可圈可点,也不枉我住了一夜。”

   宁长久道:“或许只是掌柜的叫大同。”

   “……”司命深吸了一口气,在识海的账本上又记了他一笔。

   哼,现在任你猖狂,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顺便株连了你的师门,让你们全宗一道受罚,感受本座的神袍之下颤栗!

   宁长久打断了她的思绪:“神官大人驭剑吧。”

   “嗯……”司命不情愿地走上前,画出了一道虚剑,轻身踏上,面无表情道:“自己上来。”

   宁长久跃上剑尾。

   剑虹拔地而起,巨木震颤,林鸟齐飞,司命原本心中有气,想刻意将剑驭得颠簸些,不曾想宁长久为了稳住身子,直接箍住了自己的腰肢,她颇为无奈,只好重新平稳驭剑。

   两人在剑上依旧没有闲着,一边聊着一些神明的八卦往事,顺便再以一些丢脸的古神进行一番指桑骂魁的斗嘴,譬如因横行霸道,太过嚣张,被圣明后人斩去双足,并留下‘六跪二螯’谶言的帝王神蟹,譬如因勾引神祇不得,被变为丑陋妖妇的北冥九头海蛟……

   这一次,司命靠着学识的渊博呛得宁长久说不出话,搬回了一程。

   剑虹掠入深山老林,司命在一处瀑布幽潭之时停下身影,垂落数道神明难窥的帘幕,除衣沐浴。

   宁长久足足静候了一个时辰,司命才合上衣衫慢悠悠地走出。

   她的长发未用剑火蒸干,尚自湿漉漉地垂着,眉目之间意带着空山新雨般的清凉之意,更有水珠自颈后滑落,坠入衣裳深处,惹人遐想。

   宁长久不得不承认,这坏女人拥有的皮囊清艳得足以倾倒寰宇。出浴之后,清冷的水雾更在这娇躯衬得迷濛,微敞的黑袍下,清晰可见的锁骨玲珑纤细。

   司命眼眸弯如新月,笑看着他,道:“怎么了?为何这副神情?你若敢动什么瞎心思,我可都会告诉陆嫁嫁的。”

   宁长久吐了口气,强稳道心。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圣人。

   他冷淡道:“过去你不是穿得比谁都多么?此刻怎这般清凉了?”

   司命楚楚可怜道:“还不是为主人所迫?主人……半点不怜惜妾身。”

   宁长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眼皮微跳。哪怕此刻司命的风情万种是佯作的,他亦不敢与之对视,只好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既然洗好了,就继续送我上路吧。”

   司命从挑逗他中寻到了些久违的乐趣,她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轻轻福下身子,嗓音柔媚道:“知道了,我会恭送主人的。”

   宁长久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生无可恋地闭着眼。

   这场旅途还在艰难地进行着。

   司命立在前方,湿漉漉的长发粘濡在宁长久的脸上,被风一点点吹干。

   宁长久静若石佛。

   时间过了半日。

   司命驭剑的身影忽然便缓。

   “怎么了?”宁长久问。

   司命鼻翼微翕,目光落至下方的苍莽群山,道:“有妖气。”

   “妖?”宁长久疑惑:“万妖城要到了么?”

   司命道:“我可没有日行十万里的本事。”

   宁长久道:“深山老林藏着大妖,想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司命静思片刻,她看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灵犀稍动,忽然道:“去看看吧。”

   说着,司命驭剑而下,落入了妖气最盛之处。

   宁长久从剑上轻轻跳下。

   这是一片无人踏足的原始荒野,腐叶成堆的密林里,巨木参天,其上苔藓湿滑,爬着拇指大小的蚁,昏暗的林间,玫红色的光线从叶隙间落下,光束细长而分明。

   司命足尖轻点落叶。

   其下虫蝎百足尽数退避。

   宁长久与她顺着妖气弥漫的林间,向着深处走去。

   司命道:“这妖气是新的。”

   “新的?”宁长久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头大妖刚醒?”

   司命颔首,道:“它的气息不同寻常。”

   宁长久立刻谨慎了起来。能被司命称作不同寻常的,想来是一头凶神恶煞的老妖精。

   过了这片林子,是一方积水的池塘,塘边草木茂盛,水中亦漂满了藻类和水草,其间游鱼穿梭,露出的水面明亮如镜,断续倒影着上方的树影,幽绿之色如被镀银的镜面容纳了,呈现的树影亦是安静的。

   池塘边,两头幼鹿还在结伴喝水,司命与宁长久到来之后,幼鹿才受惊而走。

   宁长久望向了池塘的中心。

   那里的浮萍上,安静地趴着一只普普通通的红头乌龟。

   它看着上方筛落的阳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长久问:“大妖何在?”

   司命指了指那只普普通通的乌龟,道:“就是它。”

   乌龟垂下了脑袋,盯着他们,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它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沉睡,说话的声音很慢。

   司命道:“只是路过,偶见妖气便来看看,无意打扰。”

   乌龟看着他们,问道:“过去多少年了啊……”

   “什么多少年?”宁长久问。

   乌龟道:“神战。”

   宁长久问:“五百年前那场神战?”

   乌龟想了想,道:“哦,原来过去五百年了啊。”

   “……”司命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觉得乌龟都比宁长久聪明。

   司命问道:“你是那场神战中存活下来的大妖?”

   乌龟目光呆滞地看着上空,缓缓道:“是啊……”

   司命道:“能活至今日,真是不易。”

   乌龟缓缓出神,回忆道:“彼时神威高坐,降滔天之怒,掀落九霄洪水,化此地为海,欲淹摧妖军。我乃北海灵龟,修道千年,自命陆地之雨师,入神战之后,却未斩落太多功绩,心中有很。此灾降临之时,圣人识得我不凡,赠我灵器,命我以身镇沧海,这一镇……便五百年了啊。”

   他看着广袤的山林,话语迟缓,听不出哀伤与否,唯有沧海化桑田的缅怀感。

   宁长久与司命对视了一眼。

   灵龟看着他们,道:“圣人……还活着吗?”

   宁长久道:“将死。”

   灵龟轻轻点头,似有预料,道:“神战……还是败了啊。”

   宁长久道:“节哀。”

   “你不该为我节哀,该为天下人节哀。”灵龟趴在积蓄着露水的萍上,看着两者,声音愈发苍老:“圣人将定海之灵物交予我,说战后自会取回,再予我功勋。不曾想……此物转眼将成遗物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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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久章:乘舟过峰一万重

   墨绿色的苔藓铺满了环绕池塘的石头,灵龟苍老的声音震起一圈圈涟漪,一直晃至宁长久与司命的足边。

   “定海灵物?”宁长久困惑,问道:“是什么灵物?”

   镇海灵龟趴在飘萍上,一束光落上它的背脊,龟壳上密集纠缠的纹路犹如古老的化石,它脖颈间的苍皮鳞甲随着他抬首的动作而变得皱襞,锥形的脑袋两侧,那双浑浊的瞳孔在瞬膜的洗刷下渐渐变得清明。

   镇海灵龟看着他们,目光落到了司命身上,道:“你很强大。”

   司命傲然颔首:“嗯,你的气息也不算弱。”

   镇海灵龟看了一眼宁长久,道:“这少年应是你的奴仆吧?”

   司命沉默片刻,微笑道:“嗯,他是我的侍童。”

   宁长久隐忍不说话。

   镇海灵龟盯着司命,问道:“你们究竟从何而来?”

   司命说道:“你初初苏醒,不知收敛,此处妖气几近冲天,想要不发现都很难。”

   镇海灵龟探长了些脑袋,它看着自己在池水中的倒影,沉默片刻,将通天的妖气收回。

   “他们会察觉么?”灵龟问道。

   “他们?”司命问:“你是指神国?”

   灵龟点头,声音有些僵硬道:“嗯,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司命想了想,道:“恐怕已经被察觉了,但妖不为恶,神国亦不会无端施惩。”

   灵龟沉默了一会儿,它再次仰头,看着上方密密麻麻遮蔽的叶,说道:“看来天道的规矩又重新建立了……”

   司命道:“自太初六神死后,天道订立的规矩其实从未改变过,谈何重建?”

   “嗯……”灵龟并未反驳,道:“圣人将要作古,世间也很难再有第二个救世之人。看来从今以后,天下的定局再无任何人能够改变了。”

   司命问:“什么定局?”

   “消亡。”灵龟缓缓开口:“这个世界正在加速消亡着。就像是人一点点老去,走向死亡,这是明知的结局,但生命的过程中,很少有人会抗争死亡。”

   “因为那没有意义。”司命说道。死亡是必将到来的,这是天下皆知之事,那些求仙问药的皇帝向来也不得善终。

   灵龟道:“也许,这也是对于这个世界,无奈的结局。”

   宁长久听出了话语中的端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正在加速着毁灭?”

   灵龟心想,奴仆就是奴仆,这等众所周知的事都不知道。它缓缓道:“守护这个世界的神祇早已死去,那些外神,皆是妄图篡夺世界之灵物的魔鬼,当初的太初六神如是,如今的……”

   “住嘴!”司命厉声喝止。

   若让它再说下去,便该有天雷降下将其龟甲直接劈裂了,五道境的大妖又如何?煌煌天威之下,依旧只能落个形体俱灭,神魂残喘的结局罢了。

   灵龟对于死亡本已无感,但对方既然是好心,它便也没有多说。

   宁长久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司命。

   司命问道:“你先前所说的灵物,究竟是什么?”

   灵龟道:“定海珠。”

   “定海珠?”司命未曾听说过。

   灵龟道:“这是当初北冥龙王皇冠的珠,圣人入北冥,翻江倒海,打得龙殿破碎,珊海成灰,打得万龙遁至其余四洋,鲲族更是化翅逃出冥海,北冥龙王被圣人钉死在冥海之地,绵延白骨环绕海底旧峰,亦化作山脉。横锁一千年的海妖之牢也被打破,被龙类困囚压迫千年的大妖倾巢而出,圣人不厌其烦,将其一一点化,随其出征仙廷。”

   灵龟诉说着往日的历史,就像是一本鲜活的史书。

   宁长久问道:“你当初也是海牢中的妖?”

   灵龟道:“非也,我当初……其实是在海边一个神庙里当金钱龟,混口饭吃。”

   宁长久沉默片刻,道:“众生皆苦。”

   司命没有急着追问定海珠一事,而是由着这头灵龟继续往下说。

   灵龟大梦初醒,也乐于回忆往事:“当初刑锁被斩,龙族受囚,圣人里在海崖台上,白衣飘飘,独点万千海兵的画面,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啊……之后便是数十年的浩劫了,古神压迫人间千年,魔神遍地,人与妖终于联合起来,对着过去那些不可战胜庞然神物出刀。”

   “可惜神国太过强大。”司命叹了口气,表示安慰。

   灵龟叹息,它环顾着自己所处的小小池塘,说道:“是啊,转眼五百年……沧海已去,定海珠还有何用?我还有何用?”

   司命看了一眼宁长久,欲言又止。

   灵龟道:“你们想要杀我取宝么?”

   司命摇头道:“与你一战,至少要打上一天一夜,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一天一夜?你虽强大,却也托大。”灵龟缓缓问道:“你们是要去何处?”

   司命直言不讳:“万妖城。”

   “万妖城?”灵龟的话音变了,它问道:“那是何处?”

   宁长久道:“如今妖怪的聚集之处,受圣人余荫庇护。”

   司命看着宁长久,淡淡道:“我与这位大妖说话,哪有你这小奴插嘴的份?”

   宁长久吐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情绪,笑道:“是我僭越了。”

   司命微微一笑,略有得意

   。

   “万妖城距离此地多远?”灵龟问。

   “尚有百万里。”司命道。

   灵龟又问:“当年所有残存的妖怪都在那里?”

   司命说道:“应是如此,其中说不定还有你的故人。”

   “若有故人……”灵龟缓慢地思考之后,道:“你们去了万妖城,若见到一只九头青狮,可否替我交传一物?”

   “九头青狮?”司命隐约有些印象。

   灵龟道:“那是我过往挚友,当初我们共修万妖诀,我所修为吞海,他所修为噬魔。”

   司命道:“你自己为何不能去?”

   灵龟道:“因为我修了万妖诀……万妖诀固然强大,却使妖须遵从本性,不可逾越,譬如我不可腾云驾雾,只可行于陆海,此去万妖城万里迢迢,我恐难至。”

   宁长久对这万妖城有些感兴趣,副作用这般大的法诀,其威力想来是骇人的。

   司命问:“你要传达什么?”

   灵龟伸出爪子,从龟壳中取出了一颗褪色的铜铃铛,道:“便是此物。”

   司命看了眼宁长久,命令道:“小奴,你去拿来吧。”

   宁长久深吸口气,一边在心里记账,一边去取过那铃铛。取铃铛之时宁长久很是小心,司命也特意分出一道心神护住他。

   灵龟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欲望,它递过了铃铛之后闭上了眼,似是倦了。

   宁长久接过铃铛,他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个铃铛是被‘拔舌’过的,无法摇响。

   灵龟解释道:“当初青狮被困,颈系铃铛,我耗费了数日,将其铃铛之舌磨断,使他出逃之时免于发出声音……唉,总之都是陈年旧事了。”

   司命看着宁长久,道:“这可比你的掩耳盗铃高明多了。”

   宁长久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嫁嫁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宁长久持着铃铛,看着老龟,朴实问道:“替你送此物,有何报酬?”

   司命也想问此话,毕竟一只五道大妖,身上想来也是藏着不少惊人的法器的。但她碍于身份,不便发问,但宁长久‘代劳’之后,她却还是冷冷地说了句:“庸俗。”

   灵龟想了想,道:“除了定海珠,我身上并无他物,他日我死之后,这定海珠赠与你们便是。”

   宁长久看着这只老龟,不信任道:“你是五道大妖,还是一只龟,我很难确定我们到底谁先死。”

   灵龟道:“神龟虽寿,犹有尽时,我……时日已无多了,魂灵归天之日,我自会回到此处,你们来寻我便是。”

   “回到此处?”宁长久问:“你要去哪?”

   灵龟道:“找个寺庙住下,重操旧业。”

   司命看了宁长久一眼,轻轻点头,示意离开。

   此处妖气冲天,待得时间久了,总会惹来神明窥视,她并不希望自己过多地暴露在神灵的目光下。

   宁长久却显然不太满意。

   偶遇五道大妖苏醒,理应是一桩机缘,此刻非但什么也没拿到,还被当做了信使……

   司命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将它抓过来炖汤?”

   “大人说笑了。”宁长久无奈道。

   随后他与身后的老龟挥手作别。

   司命与宁长久离去。

   老龟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宁长久把玩着手中的铃铛,道:“不知这铃铛会不会有妙用。”

   司命淡淡道:“易得的机缘未必是好事,你须知道,我们的人生很可能是循着某条冥冥中的轨迹的,并无闲散落棋,处处皆可能是伏笔。”

   “确实如此。”宁长久一边说着,一边收好了铃铛,道:“对了,先前神官大人颐指气使的,好像很是威风啊。”

   司命娥眉轻蹙,道:“方才不过演戏而已,你何必这般小心眼……嗯,你想做什么?”

   宁长久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去了一片小林子里。

   林鸟惊飞。

   两人从林中走出时,司命又温顺了许多,唯有冰眸中始终藏着桀骜不驯的气质。

   “驭剑赶路吧。”宁长久道。

   司命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些委屈,音调拖长:“是……主人。”

   司命踏上虚剑,载人而行。

   转眼间,又是时近黄昏,暮霭西沉。

   宁长久与她自剑上落下。

   两人立于一处孤峰之顶。

   暮色四合间,峰石于斜阳中生辉,他们的肌肤亦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司命于孤峰上负手,遥望群川,气度俨然。

   奔腾不息的江流在群峰间迂曲盘折,流向北方。

   “今夜休憩何处?”司命问道。

   两人驭剑许久,所见唯有荒山孤直,并未寻到城楼人烟的景致。

   宁长久道:“此处群峰绵延,不知十万百万,要寻一座弹丸小城,恐怕也难如登天。”

   司命道:“饮月为食,餐风宿露也未尝不可。放心,我没那么娇贵,你也少装伪君子。”

   宁长久好奇道:“我听说有些女子被责罚之时能从中获得些欢愉,你……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司命心中一凛,俏脸微红,怒声叱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神官!”

   宁长久道:“你分明不是我的对手,可你这些日子为何总以话语激怒我?我难免遐想。”

   “还不是因为你这人太过可恨!”司命冷冷说着,微侧过身子,面朝着残阳,不去看他。

   “原来如此。”宁长久并未生气。

   他俯下身,看着群峰之间奔腾不息的江水,道:“你辛苦了一日,晚上就由我来吧。”

   “你又想做什么?!”司命立刻回头,警惕道。

   “别瞎想。”宁长久说了一句,便跃下高峰,穿过云海,来到一片寒雾环绕的竹林之间,他以指为剑,连伐数竹,将其以柔韧细藤捆穿好。

   司命缓缓落到他的身后,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宁长久道:“江流向北,我们也恰好向北,正是同路。”

   司命冷哼道:“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可恨之人总有可圈可点之处嘛。”宁长久笑着说道。

   司命道:“浪费时间。”

   宁长久道:“江流湍急,并不比我们驭剑慢多少的。”

   说话间,宁长久已干净利落地捆出了一个竹筏,竹筏很宽,恰好可供司命横卧。

   “上来吧。”宁长久道。

   司命微一犹豫,足尖轻点,落在了竹筏之上。

   这是她第一次坐竹筏。

   江水将竹筏稳稳当当地托起,水流触手可及,浪花飞溅,轻轻扑打在身上,带着意料之中的清凉。宁长久坐在前方,以灵力调整者竹筏的方向,防止其倾覆亦或撞上礁石,司命则在后方盘膝而坐下来,她将手指伸向水中,薄薄的、贝母般的指甲轻触着水,高速的水流在指缝间掠过,所带来的紧促感是令人愉悦的。

   江流带着他们奔过群峰间迂回的河道,向着远处驶去。

   群峰在身侧掠过。

   司命抬头望去,险峰高耸,一眼不见尽头,倒是夜空如洗,星斗分明,离自己好似更近一些。

   “怒浪翻滚,搅人清梦,这样如何能睡得着?”司命话语平淡地表达着不满。

   宁长久道:“摒弃杂音,物我两忘,对你而言应该算不得难事吧?”司命道:“那不过是虚假的平静,坐怀天地,寂然忘神,才是真正的心静。”

   宁长久习惯了她的难以伺候,懒得分辨她的话语,只是道:“随你。”

   司命浅浅一笑,也不追究。

   月自东方而出,水面如银,淌向群山盘绕的深处,司命盘膝而坐,银发吹舞,神袍当风,眉间的倦意于清风间化作慵懒的笑,她忽地抬袖,于侧边悬崖上斩下一截细竹,握于指尖,手指劲然扣于其上,落指之处,箫洞有序。

   司命手持竹箫,贴于唇边,魅舞而动的指间,箫声飘然而出,和着松涛与水声,似仙子乘鹤悠然云去,亦似深闺佳人独往空楼,其间的缥缈与怨慕参差。

   宁长久听着箫声,心绪平静,不由回忆起莲田镇与陆嫁嫁泛舟之时。

   只是司命的箫声带着若有若无的感染力,宁长久恍然发觉,记忆中陆嫁嫁的脸,竟换成了司命清美的银发冰眸。

   他微微回神,笑着摒弃了这些念头。

   箫声随州跨越万水,天空上的云缓缓打开,将星光洒在他们的衣衫上。

   竹筏来到了最湍急的河流间。

   竹筏下的河流陡然拱起。

   一头恶蛟从水面下抬起了头颅,两鳍大张,血盆大口间利齿森然,它怒啸着,对着这只竹筏扑了过去。

   宁长久寂然不动,竖指推出一剑。

   一线白光由上而下划过。

   啸声转而凄厉,恶蛟顷刻间被斩成两截,如两道鞭子向着水面抽打过去。血雾散于风中。

   司命自始至终闭着眼,忘情抚箫,和着天地间自然的声响,渐渐宏大,仿佛这声音并非箫中来,而是来自于万壑千山。

   许久之后,箫声渐止。

   司命随手将此箫扔入了水中。

   宁长久道:“此曲当为千古之唱,这般丢弃,不免有些可惜。”

   司命云淡风轻道:“吹箫弃箫,皆因兴致来去而已,有此良夜铭记,并不可惜。”

   宁长久听着她的话语,轻声笑声,却以指剑在舟上划了道线。

   司命问:“这是做什么?”

   宁长久道:“我觉得可惜,所以刻下标记,以后重游此地,可将这支竹箫寻回。”

   司命看着舟上的刻痕,淡然一笑,道:“装疯卖傻。”

   宁长久问:“你游历人间将近一载,所见所闻,感触如何?”

   司命道:“与我当初高座神座之时所见的,是全然不同的。”

   宁长久问:“你在神座之时,见到的是怎么样的?”

   司命道:“尽是尘埃。”

   宁长久道:“从来如此,这个世界神明称之为尘世,百姓称之为人间。”

   司命若有所思,道:“无论如何,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归我的神国的。”

   宁长久轻轻点头,道:“一切但凭你的决意。”

   司命看着天空,道:“以后再见,我们应是要隔着夜空相望了。”

   宁长久淡淡笑了笑,他轻声道:“那到时候全凭司姑娘庇护了。”

   “我会庇护嫁嫁,小龄,你……自求多福。”司命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孤独地坐着,看着飞掠过的山峰与水,它们在视线中一闪即逝着,若不细看,便只是一座座黑压压的影,但不知为何,司命却忽有一种这个世界接纳了我的感觉。

   她轻轻摇头。

   宁长久道:“对了,如果未来你发现自己的神国不在,可以来寻我。”

   “寻你何用?”司命问。

   宁长久道:“我不是也有一座神国么?虽然破烂了些,却也好歹是个国,神官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如何?”

   “谁稀罕!”司命冷冷淡淡回应了一句。

   她将宁长久的话语听得真切,可他心中的弦外之音,她却没有听清。

   竹筏顺水而去。

   星空在头顶翻转。

   宁长久再次回头之际,司命已枕藉于筏上,夜风与水拍打着她的面容,却未能让她醒来。

   坐怀天地,寂然忘我。

   宁长久注视了一会儿她静谧的,美得不真实的容颜,群峰皆淡出视野之外,只余最美的一对,他静看良久,出神良久。

   满天星光如水,他便这样于舟头,孤坐了一夜。

   司命悠悠苏醒,已是东方既白,轻舟过了万重山。

   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看着宁长久略显惫意的眼眸,道:“辛苦了。”

   宁长久轻轻一笑。

   两人下了竹筏,仍由其随波逐流,奔向更远的地方。

   绵延的群山与江流已过,眼前的世界开阔而繁华了起来,两人并未急着赶路,而是默契地入了几座城,闲走了一番。

   这一次,司命似念及他夜里行船的辛劳,并未冷言冷语相加,转而轻声说笑,一如多年故友。

   宁长久双手拢袖,与她在街间走着。

   司命看上了不少人间的珍奇玩意,却并未购买。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离开,这些或大或小的牵绊早晚要丢,不如起初就不要。

   时近正午。

   司命忽然好奇问道:“你整日花陆嫁嫁给你的钱,不会内疚么?”

   宁长久问:“为何内疚?”

   司命叹了口气,觉得他比自己更不像人。

   她正要再次出言讥讽,却路过了一家神秘的小店,她瞥了一眼,便见店中挂着不少狐狸尾巴。司命神色立刻柔和了许多,软语喊了宁长久一声主人,拉着他赶紧离开了这条街道。

   两人吃过了饭,继续赶路。

   “你的剑心似又通明了几分。”宁长久说道。

   昨夜之后,司命又生妙悟,境界更攀高了一分。

   司命道:“距离巅峰尚有很长的距离,不足为道。”

   可她话语虽然冷淡,好似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下之剑却又快了几分,于暗中向宁长久彰显着自己的强大。

   接下来这场百万里的跋涉中,他们并未遇到什么实质的艰难险阻,哪怕偶然遇见,也只是强盗山贼,魑魅魍魉之属,不足为怪,还不如他们的吵架拌嘴杀伤力大。

   就这样,宁长久立在司命的身后,随着她一同御剑凌空,看了几遍日生日落。

   不久之后,那座巍然屹立的万妖城,将在他们眼前,揭开庞大而神秘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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