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心里默默的想着一切。
然后他再看正努力观察练习气功人群的肖力扬便感觉有些心酸了。
如果这位知识分子将研究之路放到气功上,那他将注定一无所获,平白的将一身能力和壮年精力给浪费掉。
于是杨建设便对肖力扬说:“肖老师,我看您的研究领域是电力学和电能应用?”
“那我觉得你研究气功可能不合适,不对口。”
“没关系。”肖力扬微笑道,“我不是专门去研究它,我顺便研究它,看看它能不能和我们电力行业产生联系。”
杨建设摇摇头:“我觉得没有联系,你研究的是科学,气功不是科学。”
肖力扬旁边的中年人问道:“小同志,那你不相信气功?”
杨建设跟他们没有瓜葛,不怕得罪几人,便直爽的说:“不相信!”
肖力扬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什么大的反应,他笑了笑说:“你觉得气功不是科学?”
“不是!”杨建设回答的干脆利索。
肖力扬说:“根据你的谈吐,我认为你是一位有知识、有想法的好青年,这样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个科研和学习中的真理——”
“搞科学应该解放思想,破除偏见和成见,要勇于闯入前人尚未探索过的新领域。”
“你应当知道,科学上的许多重大发现,开始时甚至被人视作邪说,但是经过实践检验终于证明它们是真理!”
听着他语重心长的话,杨建设不置可否的一笑。
肖力扬的想法没错,他没什么问题。
是这个时代有一些问题。
当然,每个时代都有一些问题,气功这样的问题还不是大问题,杨建设没必要非得跟肖力扬去讲什么、争什么。
这样他没有跟肖力扬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了。
他给二钢使了个眼色,二钢随便找个理由,三人便跟肖力扬一行人分开了。
路上杨根发还想学习气功,杨建设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就应和他说:“你等等,等着有时间我统一教授咱队里人一起练气功。”
“这个好。”杨根发高兴的笑了起来。
他们出公园又去沙滩上歇息一阵。
看看天色,杨建设去找地方住宿。
住宿就没必要住海洋大饭店了。
吃饭没关系,杨建设设了一个规矩,社队企业的员工外出做生意的时候,都可以先在当地找个体面的地方好好吃一顿。
中午在海洋大饭店吃饭,这不是体面是奢侈。
不过杨建设不走公账,他自己请客,这样回到生产队也没人会说三道四,顶多社员们说他嘴馋。
住宿这方面,企业的员工还没有在外住宿的,杨建设不能住的奢侈,还是得找个招待所来住。
他提前在生产队开好了介绍信,拿出介绍信和户口本就可以入住了。
招待所有三人间,条件挺好的,屋子里铺了瓷砖,色彩鲜艳、层次分明。
墙壁跟刑索引家里一样,上面白色腻子、下面是绿色涂装,三面床有序排列,之间有小床头柜,对面墙根有热水壶。
另外对面还有沙发和茶几,全是西式风格,靠背和扶手上铺了白色毛织巾。
毛织巾上有红字也有图案,字有两行,上面是‘琴岛市第二机械厂招待所’,下面是‘欢迎光临’,二者之间是一副琴岛海滨风景图。
招待所的女服务员给他们开门,指着毛织巾说:“这不准带走啊,也别拿来擦脚,你们来了市里得讲素质。”
然后不等杨建设三人回应,转身扭屁股就走。
安排好了住宿,杨建设自己出门而去。
去办正事。
一是开三轮车,二是给中山路上的老中医初龙胆送信。
之前他一直琢磨着怎么能跟初龙胆搞上关系,怎么能自然而然的把初龙胆被竞争对手找人送了浸毒农药的中药材这件事说出来。
思前想后,他没想到好主意。
这样眼看腊月要来了,他没办法,索性用一个简单办法。
送信。
他等初龙胆的诊所关门,趁着夜色送一封举报信即可。
反正这年头没有监控,初龙胆查不出是谁给他塞的信。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初龙胆的诊所看看情况,看看得把信件送到哪里去最合适。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中山路是琴岛市内一条重要道路。
杨建设装作是来找地方吃饭的游客,一边溜达一边查看当地的店铺布局。
然后他确实找到了一间适合吃饭的地方……
中山路上有一家国营小饭店,三间连体平房,主要卖些面条、油条、火烧、炸面鱼等面食。
这些面食很普通,但它家的饮品不普通——
小饭店门口停着一辆地排车,车上有一大罐子一大罐子的散啤酒,然后倒在大缸里用水勺舀着往外卖。
它家卖的都是当天鲜啤酒,哪怕冬天也有不少顾客,特别是外地游客都会来品尝这个鲜啤酒。
有人告诉杨建设,也就是他冬天来,而且现在差不多是一年里最冷的那几天,买啤酒的人少,所以来吃饭的人也少。
要是夏天他来中山路,那晚上压根进不了中山路国营饭店,排队进去吃饭喝酒的人能有几十米长!
这家国营饭店啤酒新鲜、物价实在,油条是一角二分钱一两,葱油火烧是一角钱一个,面条一碗才要一角七分钱,当然这是清汤面的价格,如果要吃肉丝面,那就是两毛八分钱。
当然,统统的要用粮票。
中山路国营饭店主要面向游客,傍晚门口安排了服务员在门口招呼:
“油火烧、油火烧,滚烫滚烫的油火烧。鲜啤酒、鲜啤酒,冰凉冰凉的鲜啤酒……”
杨建设掏钱买了两个葱油火烧。
不算滚烫但还很热乎。
他一边走一边啃,倒是挺开心。
初龙胆的诊所叫‘中山路卫生室’,他已经去看过了: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城里街道卫生室,初龙胆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负责坐诊看病开药,有学徒给他抓药。
杨建设在四周转了转继续走,他还要找那家栽赃陷害了初龙胆卫生室的诊所。
按照周安邦跟他说的话,嫉妒初龙胆医术好、卫生室生意好的那家诊所就在附近。
可他在附近找了找,并没有找到其他诊所,倒是找到一个在街头支起桌子摆摊的中年大夫。
大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听诊器,桌子前放了一张大纸壳子,上面写着:
风寒风热,内科外科,自幼学医,师从名医。
杨建设一看,估摸着是不是就是这人嫉妒初龙胆呢?
可能性很大!
他停在路口另一侧先观察这大夫,有熟人跟他打招呼,话里提到了大夫是在这里免费看诊,旨在打响名气。
毫无疑问,这话证明了大夫诊所生意很不好。
于是他大约确定了大夫情况,不动声色的过去跟着看了起来。
此时正有妇女带着孩子在看冻疮。
天气寒冷加上生活水平差、居住条件差,现在很多孩子冬天长冻疮,渔家人接触水多,大人也会长冻疮。
不光手上长,脸上也长、耳朵也长、脚也长。
现在看到小孩脸蛋红扑扑的,那不是健康,是因为冻了脸。
要是看到小孩总是蹭脚那不是无聊,那是冻了脚,冻脚后一旦回暖会很痒。
这种情况很常见,杨建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他都忽视了这问题。
如今看到人家城里孩子长了冻疮要看大夫、要治疗,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得从19年弄点冻疮膏回来给队里人使用。
大夫在这里摆摊,用当地话来说叫野摊,卖的药品很杂乱,其中便有冻疮膏。
杨建设走过去的时候妇女正在指着儿子的手背给大夫说话:
“……你说肉乎乎的小手,突然出现一个个糖豆样的包,孩子痒的不行,还不敢让他挠。”
“没去医院看看?”野摊的大夫还挺负责任,并没有一个劲的吹嘘自己的药物多有用。
妇女无奈的说:“去啦,去了市立医院,从从医院里买了一种冻疮膏,绿色的,说是什么芦荟药膏什么的,可好了,明星冬天拍戏冻了都用这个。”
“可是,没有效果!”
野摊大夫笑了:“瞎闹,芦荟内用清肝泻火、外用解毒杀虫,治个牛皮癣啥的用它行,冻伤了能抹它吗?”
妇女听他说的像模像样,对他大起信任之心,说:“大夫那你说,我们这个冻疮该怎么治?”
“偏方都用了,用生姜擦、用新鲜的芝麻花烧水洗,都没用。”
野摊大夫看着孩子的手背摇头:“这些偏方不行,你看它这个冻疮都向着溃烂转化了,已经很厉害了。”
“你先别急着来给他治冻疮了,先去诊所买点碘酒、消炎粉,给他用热水洗干净,然后碘酒消毒杀菌,干了以后抹上消炎粉,打上纱布,得先这么着,得先让肉长好!”
杨建设听到他的处理方案后暗暗点头。
虽然他不懂医术,但他觉得大夫处理起来挺合理的,并没有一心想展示自己的医术或者想赚钱,这大夫看上去挺有医德的。
不过这个人如果是因为嫉妒初龙胆卫生室的生意而去找人投毒的那个人,那么这一切应该就是他演的。
能指使人往药材中投毒的大夫,怎么着也算不上有医德。
他正在琢磨,野摊大夫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一愣:
“碘酒和消炎粉都很便宜,你去前面中山路卫生室买就行了,初大夫那里有这些东西。”
妇女连声道谢带孩子离开。
野摊大夫看向杨建设:“同志,你是哪里不舒服?”
杨建设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野摊大夫笑了笑说:“我是医生,同志,讳疾忌医的故事听过没有?”
杨建设说:“不是,我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野摊大夫笑眯眯的看向他,然后眼神从他脸上往下挪,笑容越发神秘莫测:
“坐下吧,我看看舌苔、把把脉,有病治病,没病调养嘛,我师从这条路上卫生室的主治大夫初龙胆大夫,在男性保健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杨建设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就坐下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得知着大夫在男性保健方面有两把刷子而坐下。
是因为他听大夫说,他竟然师从初龙胆!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