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岛张家祠堂里好东西不少,它本身就是个好东西。
但杨建设不去垂涎。
他得受得起人家炮爷的信任,不能辜负了人家信任。
再说,他这次来全福岛有别的发财之道。
鱼胶!
这事他跟炮爷之前商量过,所以无需他多说,炮爷自动帮他去寻找鱼胶。
实际上炮爷回来后便在研究这件事,他利用了自己的职业优势——炮爷是当地乡镇经济合作社的领导,人脉很广、面子很大。
他已经给杨建设准备好了两块毛鲿鱼鱼胶、两块黄唇鱼鱼胶。
这数量在19年看来可不少了,但当下对炮爷来说,这数量不多。
他为此解释了一下:“我给你筛选出来这四块鱼胶品质不一样,绝对都是顶级佳品,不是好货我不给你收。”
杨建设也解释了一下:“不是好货我也收,只要是这两种鱼胶即可。”
这四块鱼胶都要花钱买,价格不便宜,即使有炮爷面子,一块鱼胶也是大几百块。
其中有一块黄唇鱼鱼胶很大的一片,得快有一斤半了,这块鱼胶是一千五百块。
一千五百块在当下是大价钱,但人家还不想卖呢,这块鱼胶个头、品质都是上上之选,晒干后保存得当能保存很久,甚至可以当做传家宝。
全福岛上也有鱼胶,是一块毛鲿鱼鱼胶,个头不小,称重后发现有八两,这也是大鱼胶了。
有人有关系好办事。
用不着杨建设琢磨什么。
炮爷这边负责给他收购鱼胶,直接给安排了渔船让他出海去游玩。
当然,杨建设是个渔民,渔民来到他们翁洲结果坐渔船出海算游玩,这多少有些搞笑。
然而这年代翁洲还不流行旅行,当地招待朋友唯一办法就是开船带朋友去钓鱼。
炮爷给杨建设安排的是当地传统绿眉毛船。
这种渔船是传统帆船,船首形似鸟嘴,简称鸟船。
之所以被叫做绿眉毛船,是因为它船头眼上方有条绿色痕迹如同眉毛。
绿眉毛船是我国鸟船系列中的优秀船型,并与沙船、福船、广船一起,形成中国古代“四大名船”。
杨建设他们搭乘的这艘是当地乡镇硕果仅存的一艘大型绿眉毛船,吃水深2.2米,排水量230吨。
它采用了古老的木制舵,舵长11米,宽2.3米;有三桅五帆,其中主桅高24.5米,主帆三面,使用风力航速最高可达每小时9海里。
杨建设三人坐上这样一艘船,乘风而去的时候分外有感觉。
当然,有感觉不代表舒服。
渔船并非游船,它是要作业的,所以主要区域留给捕鱼作业,供人生活的仅有一条狭窄的船舱。
而这船舱内锅碗瓢盆和一些渔用品一应俱全,板间床的枕头竟是一袋大米。
绿眉毛船在海上颠簸,然后远远的,杨建设就发现海面上出现了白色浮子,船老大张大年给他解释说:“这下面是渔网,专门来捕捞梭鱼的沉降网。”
正所谓,吃了开凌梭,鲜得没话说。
年后是吃开凌梭的好时节。
开凌梭就是梭鱼,但并不是所有的梭鱼都能叫开凌梭,一般来说,开凌梭特指春暖冰开后被捕获的第一批梭鱼。
梭鱼本身不好吃,渔民都说它们是吃烂泥长大的,所以鱼肉里有股子腥臭味。
但到了冬天梭鱼便会进入休眠期,不再进食。待到来年开春天气暖和,黄河大江进入开凌期,冰凌融化,流入大海,梭鱼们便会结束休眠,成群结队地从远海游到大江大河入海口的淡水中觅食。
此时的梭鱼已经一个冬天没有进食,腹内无任何杂物,没有土腥味,肉质更为紧实,味道极鲜。
相传渔民在捕鱼的时候能听到河流冰凌化开的声音,所以就把这时候的梭鱼称为开凌梭。
吃开凌梭的时间非常短,只有立春至惊蛰这十几天的时间,以后再吃,只能称之为梭鱼。
这是由于惊蛰过后,水温升高,鱼儿放开了胃口开始大吃大喝。
而以水底泥土中的有机物为食的梭鱼,肚里就渐渐有了泥沙,鱼肉的土腥气也是一天重过一天。
待到清明后产卵,梭鱼的肉质就会变松,不适合食用,渔民就说,“五月梭,臭一锅”。
现在是吃梭鱼的最后时节,当地渔民下网拦截梭鱼。
梭鱼从远海北上去大江大河入海口的时候是成群结队的,一次性能捕捞到几千上万斤,是当下时节里很重要的经济性鱼类。
绿眉毛船避开下了沉降网的海域,不过是贴着边避开的。
杨建设以为船老大要展示绝活,其实不然。
船老大开船在沉降网边缘停靠,招呼杨建设等人甩鱼钩来钓梭鱼。
这时候的梭鱼饿了一冬天,满脑子都是吃的,所以此时下钩钓鱼哪怕鱼钩上没有正经鱼食,只是在上面挂一块草叶子,也能吸引梭鱼上钩。
他们找到鱼群后甩鱼竿钓梭鱼,然后远处海面上有一群海鸟飞了过来。
还没等杨建设等人回过神,海面上竟跃起了一对海豚。
它们紧贴在渔船周围,翻跳、摆尾,喷水,引得三人一脸兴奋。
黄海水冷,渔获不那么集中,很少看到海豚鲸鱼之类。
船老大张大年看着三人新奇的样子,脸上表情又得意又有点不屑:“这玩意,我们都叫它江中猪,它们来吃小鱼的,现在少多了,以前很容易看见,一来就是几十只,还能帮我们赶鱼呐。”
这些海豚是追着梭鱼来的。
说罢,张大年拿起个牛角号吹了起来,然后远处两艘机动渔船便砰砰砰的开了过来。
船上的张家人打手势比划一番,两艘船便兵分两路开始忙活。
张大年解释说:“我告诉他们来了江中猪,让他们赶紧收网,否则江中猪会把渔网给扯碎。”
两艘渔船在海上展开了迅捷的作业,他们把船马达一停,套上雨靴和雨裤,将十多米长的竹把铁钩直直插入水中撩渔网。
然后每个钩子手配备两个帮手。
帮手负责拉网。
他们熟练利落地把网子绕在船帮的桩头上,一圈一圈,最终,大网上来,捕获一大片开凌梭!
开凌梭很漂亮,体型流畅颀长,长的圆滚滚,肉感十足,跟一根根香蕉似的。
另外还有少量几条鲳鱼,剩下的便是无数的小虾、小蟹和海蛤蟆。
船上渔民捡货,翻捡到鲳鱼扔上了绿眉毛船:“中午烧个鲳鱼吃。”
“不过这个点了,你们去哪里啊?”
张大年说道:“带客人去钓鱼。”
船上渔民便笑:“那就简单了,咱这里到处是鱼。”
翁洲渔场生活栖息的渔获极多,不说大黄鱼、小黄鱼、带鱼和乌贼四大海产,就说鲷鱼、鲳鱼、鲭鱼、马鲛鱼等等渔获便很多,甚至可以垂钓到石斑鱼。
但在19年那个年代,多年的近海环境污染和过度捕捞,导致翁洲近海的名贵鱼种濒临枯竭。
绿眉毛船继续航行,找湾区礁石区。
一般来说,翁洲群岛内湾地区每逢小水清澈,没有大浪时都能钓上鱼。
唯一问题是。
绿眉毛船吃水太深开不进去。
这时候大船带的小船就很有必要了。
张大年带着三人换乘小船抵达一处内湾。
内湾水浅,通常是四五米深。
这个内湾是张大年特意选的,他解释说:“内湾有鱼,但能不能钓上来讲究很多。”
“要是海湾里浪太大,那会直接影响鱼的活动,使鱼不开口。”
“而小水潮汛的时候,外湾水清,大群鱼从各处汇集而来,当大水潮汛之前时,外湾水色已经浑浊,就会使进到内湾的鱼跑不出去,这时候内湾钓场是绝好的机会。”
实际上这种事他不需要讲解。
杨建设也是渔民,还能不了解这些常识?
外岛礁水深又少有浑水,每当大潮汐时,洋流湍急,使得鱼儿不得不挨近礁石边以求喘息。
张大年带他们过来钓鱼,并不是随便钓,他想要领着两人钓鲷鱼。
鲷类鱼均可潜到很深的海域。
黑鲷可以自在地游到八十余米的海底,真鲷则达到200米,属于在没有礁石掩护下上浮的鱼种,需要大量的诱饵引诱其离开海底。
所以,钓鲷鱼对于渔民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活动。
对杨建设三人来说挑战性更足。
黄海水深,没有多少鲷鱼。
张大年便给他们介绍:“鲷鱼好看好吃,这里是砂砾海底,真鲷就喜欢待在砂砾海底活动,其他鲷类基本的活动范围也是以礁石为依托。”
“也就是说礁石和礁石连成的海底岸线就是它们的大马路,小黑鲷好钓,它们会在比较近距离地在礁石和水面之间活动。”
“一般来说,水下两三米深之间的水域就有小黑鲷,它们喜欢三两结伴地追逐潮流,顺着礁际游动。”
“越大的黑鲷所在地方的水越深,也不再去三三两两的结伴游,都是单打独斗。”
“咱在内湾海钓,是由于水浅,礁石底线近,所以鲷鱼会紧挨着礁石。 ”
未成年的小鲷群体会和同样大小其他种类的鱼群一起混迹江湖,生活习性也多数由群体中其他鱼的共同反应所决定。
然一旦成年,在经过春季繁育的大群集结之后,便会选择悄然隐居。
秋季再集结,但群体数量明显少了。
年复一年,当黑鲷个头达到五斤以上时,若还有结伴儿,便最多就两条了。
大鱼的思维和小鱼不同,别的鱼在浅层疯狂吃食,它最多在远角浅尝几口。
别的鱼随潮而去,它反而懒得游动,在一个氧气充足水深合适食料不断的沟坎安静等待和休息。
所以要钓大鱼就得选择钓远、钓深。
几个人或者待在船上或者转移到内湾中央礁石处,然后举着鱼竿开始垂钓。
不管在船上还是石头上,身下总有浪花飞舞。
海浪激荡。
垂钓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