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在全福岛待了四天。
每天就是钓鱼、吃喝,然后等着炮爷帮他联系鱼胶。
这一趟收获很丰富,最终仅毛鲿鱼胶和黄唇鱼胶二者而论,如果不论质地优劣的话,两类鱼胶合计收购了五十多件!
其中毛鲿鱼胶比较多,黄唇鱼胶在东海产出较少,得去南海搜寻。
另外还有其他鱼胶,特别是大黄鱼鱼胶极多。
自然。
全是野生大黄鱼鱼胶。
翁洲当地历史上盛产大黄鱼,也有食用鱼胶的文化,这是顶级海珍品之一。
所以当地自然有保存鱼胶的方法,留有许多老鱼胶。
大黄鱼鱼胶收购的时候按斤算,随便找个村庄生产队,就能收集起来上百斤的鱼胶。
杨建设跟炮爷进行合作,以后炮爷帮他搜集大黄鱼鱼胶发货送到星州,定期发货,长期有货。
这样,杨建设等于有了一条可持续发展的生财之道。
在85年耽误挺久,回到小杨家后,杨建设草草收拾一番便驾驶时空飞船奔赴19年。
到了19年,他得给自己手里鱼胶找个来路说法。
当然他即使不找说法也没人进行质疑,不过还是有个说法为好。
毕竟,往后他要长期带回鱼胶的,不像以前那样只是偶尔、偶然的带点东西。
正好鹿饮溪从单位辞职——前段时间两人联系不多,就是因为鹿饮溪在忙着办理辞职,没有闲散时间去约会。
如今她已经辞职,杨建设便索性约着她去一趟翁洲。
到时候他再给带回来的鱼胶找个翁洲供货渠道的说法,赵福、沙伟等人看鹿饮溪陪他一起去过翁洲,便不会多想更不会多问。
19年交通便利。
他们甚至没坐火车,鹿饮溪开车,有高速公路直接通往翁洲。
翁洲是列岛之城,在85年通行全靠船,可在19年用不着船了,主岛和大陆之间甚至有长长的跨海大桥进行联系!
车行跨海大桥。
杨建设一路往外看。
看着海天茫茫一色,看着海上轮船遥遥远去,忍不住便心生感慨。
祖国变化多大呀!
这工程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用伟人的话来说,便是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车到主岛,他们先找地方停车休息。
后面两天是鹿饮溪领着他玩,她做过攻略了,杨建设只要坐好工具保镖和陪伴的角色即可。
等到鹿饮溪玩的差不多了,杨建设便提出去一个朋友的家乡看看。
他说的这个朋友家乡自然便是全福岛了。
全福岛不属于主岛管辖,是在嵊山岛的范围内,所以他们得坐船去嵊山岛。
去了嵊山岛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这个地方。
杨建设用手机地图导航找了一下,找不到全福岛这个地方,还是鹿饮溪找了个同学,通过同学托关系找了个朋友,这才搞清楚全福岛的情况。
她同学找的这个朋友姓朱,叫朱亚军,从事渔业资源调查工作,所以对翁洲一带的地区比较熟悉。
朱亚军正好也待在主岛,便跟两人见了个面,把全福岛的情况说给两人听:
“这座岛屿早就荒废了,我看档案上说,荒废得有二十来年了!”
杨建设听了很吃惊:“啊?那么大一座岛屿、岛上那么多的人,然后就荒废了?”
朱亚军笑道:“多正常的事情呀,自古以来,渔场与渔村密不可分,渔场旺,渔村兴,反之亦然。”
“以前当地渔场渔产丰富,春季有小黄鱼渔汛,夏季有墨鱼渔汛,还有大黄鱼渔汛和冬季的带鱼渔汛,出产多,人也多。”
“那时候中央领导还给当地渔场的热闹场景写过一句诗,叫做万船云集嵊山洋,十万渔民下东海。”
“可是,那都是这边很遥远的回忆了。”
杨建设说道:“当地捕捞作业进行的太过分,渔业枯竭了?”
朱亚军点头说:“对啊,国家还有当地渔民一直认为海洋财富取之不尽,对渔场索取、索取还是一个劲的索取。”
“就拿这边渔场来说,先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号召捕捞中央渔场的越冬黄鱼,到了八十年代,机帆船出动开始集体打乌贼鱼。”
“紧接着到了夏秋渔汛开始捕捞带鱼丝——知道什么是带鱼丝吧?”
“就是带鱼苗,带鱼苗还没有长成之前,身体纤细,就被叫做带鱼丝!”
“当时国营渔业公司的船队加上沿海渔民的大小机动渔船船队,一年四季对各种鱼类进行以底拖网为主要作业方式的围剿式捕捞。”
“这是过度捕捞。”鹿饮溪表示明白。
朱亚军说:“都不只是过度捕捞,你们不知道,那时候这边的渔区有口号,淡季变旺季、旺季变大旺季。”
“鱼祖宗、鱼爹娘还有鱼子鱼孙,恨不得是一网打尽,我给你们说一组我们单位有记录的数据。”
“1973年的时候,奔赴嵊山渔场作业的渔民有八万两千多人,渔船有五千八百多艘,整个汛期高产渔获达到了32.78万吨,吓人不?”
“而到了十年之后,1983年,你们猜什么情况?”
鹿饮溪说道:“没有渔民再来了吗?渔业资源都枯竭了吗?”
杨建设顿时摇头:“不可能,别说83年,就是85年也有的是外地渔民、外地海鲜商人来到这里从事渔业作业。”
他是见识过那个场景的。
兴隆大街摩肩擦踵、人挤人的场景让他记忆尤甚。
这两天他们去过兴隆大街了。
街道已经变得名不副实,不再兴隆,成了旅游景区,专门赚游客的钱。
朱亚军对杨建设笑道:“你说对了,看来你是做过功课的,了解这边的情况。”
“83年的时候来嵊山渔场作业的渔民达到了十五万两千人,渔船增加到了一万艘!”
“但是!”他猛然转折,并且在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加强了语气。
“但是,83年的全汛期渔获总产量却降低到了20万吨!”
“从那之后,渔业资源衰退,溃不成汛,先是大黄鱼乌贼绝迹,然后小黄鱼、带鱼也无法形成正经渔汛了,甚至梭子蟹资源状况时起时伏,也是岌岌可危。”
“更别说鲳鱼和鳗鱼,更是越来越少,已经没法成批量规模出产了!”
作为渔业资源调查工作从业者,朱亚军每每提起这种事,都是痛心疾首。
他冲着两人发了一顿牢骚,又把话题说回来:“全福岛那边,渔民在近海没什么收获,养不了家庭就开始外出打工。”
“这样他们渔民断断续续撤走,到了好像是九几年,九七年或者九八年吧,他们岛上的小学也被取缔了。”
杨建设听到这里便叹了口气:“完蛋了。”
朱亚军说:“是啊,肯定完蛋了,你小学都没了,家里有孩子的人还怎么留在岛上?”
“就这样没两年,岛上剩下人家也搬走了,就这样荒废了,迄今为止已经荒废二十年左右了。”
“所以,你们还要去看看吗?”
鹿饮溪看向杨建设。
杨建设重重的点头:“去看看!”
他心情复杂,想看看自己刚刚做过客的海岛渔村如今变成什么样子。
朱亚军跟码头上的船老大很熟悉,他随便转了转,找到一艘快船说:“嘿,厚叔,你今天回来了?”
厚叔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常年奔行海上,风吹日晒,皮肤黑而粗糙。
他冲朱亚军挥挥手,说:“不会来怎么办?出去一趟净赔本了。”
现在当地渔民的日子很不好过了,政府正在转型做旅游业和服务员,因为近海渔业捕捞已经发展到头了。
杨建设在码头随便看了看,就看到好几拨坐在废弃渔船里聊天打牌的当地渔民。
朱亚军跟厚叔攀谈几句,然后便提出乘坐他的船去全福岛的请求。
厚叔很痛快,说:“好,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出去吹吹海风也是好的。”
然后他又感到奇怪:“你们去全福岛干什么?那岛已经空很久了,成鬼岛了。”
朱亚军指向杨建设,说:“他的朋友是全福岛出去的,委托他回来看看。”
厚叔恍然,问他:“小伙子,你朋友姓什么?”
杨建设说:“姓张。”
厚叔说:“那没错了,全福岛是张家的地盘。”
他接了三人开船驶出码头,向着全福岛方向驶去。
路上朱亚军给双方搭了个线,说:“你们两位是来旅游的?那要是住旅馆可以住厚叔家里,厚叔的旅馆价格最公道了。”
杨建设问道:“厚叔还开了一家旅馆?”
厚叔咧嘴一笑,说:“是的,很小的一家旅馆,只有九间房而已,小打小闹。”
“能有自己的产业,很了不起啦。”朱亚军恭维他。
厚叔哈哈笑:“这算什么产业?讨口饭吃而已,在我们那岛上做旅游,压根赚不到什么钱,不过现在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
鹿饮溪好奇的问道:“厚叔你过谦了吧?翁洲旅游业现在可是如火如荼,你们当地有海洋资源,政府又舍得下本钱、下力气,你们的旅游业大有可为呀。”
厚叔摆摆手:“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
“主岛的旅游业不错,可是我们嵊山岛不行,因为远离大陆,来我们这里单趟的船至少得坐五六个小时!”
“这种离岛的交通限制,导致我们跟主岛的旅游业发展不能比。”
朱亚军帮忙解释说:“厚叔说的是事实,厚叔的旅馆旺季一天是两百元,淡季只有八十元。”
“这个价格不低吧?但是!每年当地旅游旺季只有两三个月,可你们知道的,这边多有台风也多有大雾天,到了这时候航路就会中断,有时候一个月能中断半个月时间。”
厚叔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是这么回事,要是有能耐,我早就去主岛或者索性学有钱人去大陆了,鬼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呢。”
杨建设轻声说:“相比以前,你们这里确实不再那么热闹了。”
厚叔说:“跟以前不能比,我看抖音上说,这次人口普查,我们嵊山岛一共就八千多个人,而在十年之前有一万五千人!”
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子:“十年时间,少了一半人口!”
今天天气不好。
阴沉,海上有雾。
这种天气下,自然而然就会让人感觉意气低沉。
船上的人提及嵊山岛的未来之悲观,更让人情绪低沉。
船行半个多钟头,最终看到了全福岛。
厚叔开船围绕岛屿转了一圈,让两人先看看这岛屿的全貌。
正如他和朱亚军两人所言。
全福岛已经荒芜了。
岛屿上遍布绿色,绿藤长的满山满野,盖住了道路、遮掩了建筑。
整个岛屿静谧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