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五万!
这陈皮竟然能卖出一斤五万的价格!
杨建设暗地里咋舌。
在小杨家,大家伙也知道这东西挺珍贵,却只是觉得它能治疗一些小毛病所以才认可它的价值。
实际上能那些小毛病的相关药物多的很,对社员门来说,陈皮的价值跟那些药物差不多。
然而在18年不一样了。
一斤五万块!
这还是没有讲价的价格。
然后轮到杨建设沉吟。
他对五万元的价格很满意,但他知道这价格可以更昂贵一些:
“窦老师,据我所知,四十年陈皮的市场价值能达到十万元!”
这是他刚刚知道的内容。
他给车上的赵福发了信息,让他查询了不同年份陈皮的价值。
赵福给他发来的信息中说,四十年陈皮在市场上能卖出十万一斤的高价。
窦姓对他说:“十万元一斤的陈皮有,却不是你这种野陈皮。”
“那些陈皮都是新会名品,而且还是名家所出,所以可以给出陈皮价格中的天花板。”
“你这些陈皮是小中药材贩子或者香料贩子晒的吧?它价格怎么能跟新会的名品相比呢?”
杨建设说道:“行,窦老师,我杨建设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我刚才说仰慕您的品德,那我是真的仰慕您,并非是说场面话。”
“那今天咱们先拿这些陈皮交个朋友,实不相瞒,我还有朋友手里有同样优质的老年份陈皮!”
这话是真的。
84年那边不少老药店有老年份的陈皮,还有他现在在供销社里挂上关系了,也可以通过供销社帮忙去采购陈皮。
新会陈皮也能买的来。
只要价钱给足即可!
窦姓听了他的话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然而杨建设下面还有一句话:“我不找您乱要价格,四十年分的陈皮,六万一斤,您若是觉得可以,以后我的老年份陈皮都优先交给您。”
老马点点头,低声说:“窦老师,小杨这兄弟我看着人不错。”
窦姓牙疼一样咂咂嘴。
他斜睨老马,总感觉这货跟杨建设的关系并不是他电话里说的那么简单。
这家伙一直在给自己扯后腿呢!
但是杨建设要价并不过分。
窦姓喝了剩下的陈皮水,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最终允诺点头。
老马高兴的一拍手,说:“好呀,今天我是见识了一桩大生意的合作,真是大开眼界!”
他的店里有专门称重香料的电子秤。
非常精准,重量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数。
一箱子的陈皮看起来不少,实际上它很轻,全箱子陈皮收拾出来称重,总重量不过才245克多一点。
杨建设把小数点后的重量抹掉了。
但窦姓是个严谨又小心的人,他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了一盏带着金星的小秤。
然后他一边收拾精致的秤砣一边自嘲的笑:“马老弟你别介意,我行走江湖习惯了自己的东西,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涉及到钱的事,咱们还是谨慎为妙。”
老马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
窦姓这杆秤是老式传统秤,有秤杆、秤盘和秤砣,而且秤杆上星星点点的标注有很多,都是金色的,秤盘和秤砣也是金黄色。
杨建设看了看,问道:“呀,窦老师还用十六两秤?”
老话说,半斤八两差不多。
以前度量衡的重量中,一斤是十六两,自然,那时候用的秤是十六位进制。
窦姓说道:“对,我的本事都是我爷爷教的,我爷爷是封建社会的老派人,他一直用十六两秤,我也习惯了用这个秤。”
杨建设高兴的说:“看到您用这秤,我更信任您的人品了。”
窦姓诧异的看向他:“你年轻人,还了解十六两秤的讲究?”
杨建设说:“了解不多,但确实了解一点。”
“老祖宗发明这十六两秤是有深意的,它代表的是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外加福禄寿三星,一共十六星。”
“用这秤做买卖是有讲究的,你少给人算一两,那你就得减禄,你少给人二两你会减福,你少给人三两,你要减寿!”
老马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别看我年纪大你不少,但我这见识还不如你这个小兄弟呢。”
窦姓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知道这段讲究,难得,实在难得。”
杨建设自然知道这事。
在中国,一斤为十六两的规定沿用两千年,直到1959年国家为保持国际制的一致,才开始采用十进制,改为一斤等于十两。
但在杨建设小时候,很多年纪大一些的渔民根本无法适应这个改变,依然采用一斤十六两的称重方式。
还有刚改革开放那几年,走街串巷的小贩也得用这种十六两秤做买卖才行。
不管是城里的市民还是农村的农民渔民,他们中的老人都还保持着朴素的价值观,他们相信古代传下来的说法:
用十六两秤不能缺斤少两,否则有损福禄寿。
十六两秤的精确性比不了电子秤,无法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可是它运用的原理非常简单。
简单的,往往是准确的。
窦姓将所有陈皮上秤然后点头。
十六两秤上显示的是7两14钱4分。
换算一下,确实是245克的重量。
500克是六万人民币,那么这些陈皮的价值是两万九千四百块。
窦姓想给杨建设网银转账,杨建设没有网银,便用了沙伟的银行卡。
又是差不多三万块入账了。
但今天更大的收获是紫檀木箱子,窦姓估算,这紫檀木箱子可不止三万,甚至不止几万!
杨建设倒是不忙着卖掉紫檀木箱子,反正箱子不容易坏,先存放起来就好。
他得赶紧准备回84年了,那边邢索引两口子怕是已经急坏了。
这个猜测还算保守了。
邢索引两口子这会已经要急疯了……
毕竟明天上级单位的领导就要来检查库存和抽查质量了,邢索引卖给供销社、送进库房里的香油全都有问题,都不用抽查,一看就能看出问题来:
香油的凝固点很低,而且不会凝固成冰块或者像花生油大豆油那样凝固成乳白色状,顶多是油里出现白絮般的漂浮物。
可他买的香油下面都是水。
现在晚上气温轻轻松松能降低到零下五六度,仓库又阴冷,水早结冰了!
实际上仓库保管员会发现这批香油有问题,就是透过香油瓶子里结冰发现的。
朱葵花坐在县码头刚建起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透过内糊锡箔纸而成的灯罩散射出来,更加迷离,照在她的身上后拉起老长一条影子。
邢索引在不远处心烦的走来走去。
他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这让朱葵花更心烦:“别走了别走了,老老实实的坐着,你就会弄些烦人的事!”
邢索引也心烦,不悦的说道:“我走几步还碍着你了?”
“当然碍着我了,你干过的碍着我的事少吗?”朱葵花直接开启撕逼模式,“你说你,闲着没事干去帮抽粪队抽粪呀,你去买什么香油?”
“你买香油也就罢了,好歹全倒出一瓶来看看,你说你只用筷子头蘸着试试算什么事?”
邢索引快步走过去冲媳妇低声说:“你他妈管住你这张老婆嘴!这事是在这里能说的吗?”
朱葵花的愤怒之情被强行压制。
此时天色虽然黑了,但时辰不算晚,偶尔还能有人骑着自行车或者推着独轮车经过。
看到媳妇老实了,邢索引心里总算有些舒服。
他借着这股气势继续说:“我买香油是图什么你不知道?”
“那香油一斤只要一块五,我报了优质香油的品级,社里收进去一斤是两块四,里外里一斤差接近一块钱。”
“我买了多少?二百多斤!”
“当时我给家里拿回去多少钱?是不是二百块?当天晚上你怎么夸我来着?”
他捏着嗓子说:“亲爱的你真能干、真会干,今晚我好好伺候你……”
“啊呸!”朱葵花不甘气势被压制,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少给我在这里胡逼叨叨,你买那些香油就是想给家里赚钱吗?”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老邢,我把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了!”
“那天早上你去买人家的香油,为什么只用筷子头蘸着尝了尝就买了?还不是因为色迷心窍了?”
“当时卖香油的是个破鞋对不对?大冷天还穿裙子,还穿了尼龙丝袜,对不对?”
“我可是打听到了,你当时跟人家搂搂抱抱了……”
“别乱说。”邢索引赶忙打断她的话,“我什么时候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了?”
朱葵花厉声说:“还不承认?我都有证人!”
妻子突如其来的愤怒和严厉让邢索引两股颤颤,他回想起了以前在家里被妻子支配的恐惧。
他慌张的说:“我没有跟她搂搂抱抱,是那娘们太狡猾了,她主动往我身上凑——算了不说这个。”
“杨建设那边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现在都几点了?七点半了,他怎么还没来呢?”
“你说他要是掉链子了怎么办?”
朱葵花怒道:“怎么办?拿蒜拌,你到时候就等着被撸了吧!”
邢索引柔声说:“别说气话,咱得好好盘算一下子,要是这事真露了底,我在供销社恐怕要干不下去了。”
“去年国家严打社会治安,今年国家在主抓经济犯罪……”
这事朱葵花也知道,冷静下来后同样有点慌:“那你会不会去坐牢?”
邢索引摇头:“不至于,到时候就说我一时走眼买岔了,顶多不能在单位干了,不至于去坐牢。”
“要是上头领导不追究,或者我能找我大爷走走关系,那甚至可能继续留在单位里,就是这次升副科是不可能了。”
“先别想着升副科的事了,先保住你的帽子再说,要是供销社的帽子保不住,要不然你再回小学当教师?”朱葵花试探的问,“只要还能端铁饭碗、吃国家统销粮,当教师也行吧?”
邢索引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绝对不行,我现在都还记得以前当教师的事。”
“一开始我没吃上公家饭之前,当时冯帽子那狗东西对我什么样子?”
“有一次我给学生写作文范文,写了一段‘青峰山下、金水河畔有一所贫下中农学校’。这段话有什么问题?结果冯帽子就说我睁眼说瞎话,他说青峰山隔着学校有一里地不能叫山下,学习隔着金水河二里地也不能教河畔。”
“他奶奶个腿,他这说的什么话?他不知道写作文要修饰吗?当时他就是仗着他是吃公家饭的,我是民办教师所以欺负我。”
“你看后来我大爷被平反我进了供销社,冯帽子再见我什么态度?咱家里的凤凰牌自行车还是他送的呢!”
回味往事,邢索引万分唏嘘。
施施然走来的杨建设听到这话也很唏嘘。
供销社的干部就是牛,连带编制的教师岗都看不上。
在他们公社,能吃上公家饭的都是极有本事的。
除去政府单位,整个公社端着铁饭碗的恐怕也不过寥寥十来人。
对于他们渔民来说,谁家能出个吃上公家饭的人那是八辈子烧高香得来的,是祖宗保佑了。
渔民们都不奢望家里人能吃上公家饭,哪怕能成为个代课教师、赤脚医生什么的也行,这样社员们也得高看一眼。
只要离开农田、离开渔船,就代表以后不用头顶烈日、一滴汗珠子摔八瓣的砸土坷垃、拉渔网了。
用社员们的话来说这是‘改命了’。
朱葵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便先赶紧推了自家男人一下子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才顾得上看看来的是谁。
来的自然是杨建设。
看清他的样子,朱葵花高兴的嚎了一嗓子:“杨队长,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