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窦姓的惊呼,老马顿时来了兴趣:“紫檀木?这箱子是紫檀木的?”
窦姓上手摸了摸箱子盖,又凑上去闻了闻。
然后他问杨建设:“方便我用指甲盖抠一下吗?小兄弟您放心,我只是轻微划一下,不会伤害到箱子。”
杨建设大方的示意他随意操作。
反正这箱子又不是他掏钱买来的,是人家送给他的。
窦姓找了个没有花纹没有镂空的地方,用指甲轻轻划了划。
一点点碎末掉下来,他小心的捻起碎末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笑道:“是紫檀木!上好的牛毛纹紫檀!”
然后他端起箱子仔细看:
“这箱子是整器榫卯结构啊,你们看这个形制,多规整,做工多考究。”
“还有上面的纹路,这叫云纹,具体的话应该叫如意云朵排纹,我记得清朝的时候流行在箱子上纹这个。”
“另外这个上面还有镂空图案,镂空的是大雁、梅花、青鱼——图案挺多,我不是古玩行业的专家,这个还真不懂。”
“不过我大概能判断,这个箱子应该是个古董,应该挺值钱。”
老马说:“要是它是古董,那小兄弟你去找你的朋友戚总呀,他懂这个。”
杨建设疑惑的问:“古董不值钱啊?”
老马和窦姓懵了。
被这句话给说懵了:
“什么叫古董不值钱?你还得需要多值钱啊?”
“古董不值钱什么值钱?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都是自古以来有数的!”
杨建设一看两人反应,顿时意识到自己对18年古董文物价值的了解有错误。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说:“我问过戚总一个宋朝的瓷器,戚总说,那东西价值才一千。”
“一千?”老马失笑,“是一千个吧!”
杨建设听到这话仔细一想,戚斌当时说的还真是‘一千个’。
他便急忙补充说:“是,宋朝的东西才价值一千个,不算多。”
窦姓和老马再次被他的话给震慑了。
两人没多想,一起看向桌子上的檀木箱子然后感慨:“原来小兄弟是富家子弟啊。”
“一千万都不算多?我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杨建设同样又被他们的话给震慑了。
一千个是——一千万?!
不是一千块?!
老马两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聊太久,毕竟檀木箱子不是他们的目标。
窦姓打开了箱盖,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陈皮。
看到这些陈皮,他下意识露出了笑意:“好,是正经的好陈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手绢,用手绢拿出一块陈皮看: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东西不可能是死陈皮。”
“死陈皮的断片、碎片多,还有看里面的内囊,它没有长期晾晒,内囊都是结实的糊状东西,看上去就不好。”
老马跟着看,点头说:“对,这陈皮上的油点多漂亮,确实是陈年陈皮呀。”
“不光油点漂亮,还没有杂质、病斑和虫蛀、烧皮现象的存在。”窦姓赞赏的说道。
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个小手电,用手电照在陈皮上仔细的看:
“看这个陈皮,它外皮这个深褐色多纯呀,这就叫不染杂色!”
“皮瓤薄,这是风吹日晒才变薄的,你用机器烤用机器烘干都出不来这个效果。”
“来,咱对光照视一下。”手电灯光变换,灯泡聚光,顿时照透了这块陈皮。
“看它的油室,真是透明清晰,能看见它的纹理吧?粗细一样!这就是时光的力量啊!”
说到这里,窦姓起了感慨之心:“我学习了解陈皮的时候,才只有七岁。”
“如今我已经七十多岁了,七十多岁了啊!”
杨建设问道:“那窦老师,您已经能确定这些陈皮的真假和价值了吧?”
窦姓沉吟一下,说:“如果你让我给你掌眼,那我现在就可以确定了。”
“可如果你要让我报价,那光靠看还不行,得允许我来品尝一番。”
杨建设立马说:“您随便品尝。”
窦姓笑了起来,说道:“小兄弟呀,你确实不太了解陈皮。”
“陈皮是佐料、是药材也是饮料,要品尝它的味道可不能直接入嘴,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是当茶一样泡饮、煮饮!”
“也是煮饮后,就能看出陈皮是死陈皮还是活陈皮了!”
老马颇为积极,说:“我有一个新茶壶,虽然不是名茶壶、不是传统茶壶,只是个玻璃钢材质的普通茶壶,但用来泡饮陈皮应该挺合适的。”
“它第一不会影响陈皮味道,第二可以看清陈皮饮的颜色。”
窦姓试探的看向杨建设,杨建设说道:“没问题,当然可以。”
老马顿时来了兴致,直接领两人上楼去了自家的客厅。
他家里喜欢用熏香,上了三楼后打开门便有淡雅香味弥漫。
屋子客厅有香案和香炉,老马进门后先招呼他们落座,然后自己迅速开窗通风去除香味,以免影响陈皮的味道。
杨建设看到香案上有一本厚厚的经书,他家墙上悬挂了一些具有伊斯兰艺术特色的工艺镜子和挂图,图上多为著名的清真寺或天房、花草等,整体风格跟他在书报上了解的穆斯林家庭很像。
老马拿出新茶壶开始烧水,窦姓拿起一片来放入壶中。
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些陈皮,还赞叹说:“好东西,放在手上很轻盈,感觉一不小心就会给折断,绝对是有年头的陈皮呀。”
陈皮在开水中浸泡。
几分钟后果皮还未完全舒展,汤色已经橙黄透亮,很是清澈也很是动人。
老马给三人倒水。
热水流出,有浓郁清晰的药香味冒出来,另外在这个药香味里还带有一点蜜香味道,味感很复杂。
窦姓笑呵呵的示意两人品尝。
杨建设以前喝过陈皮水,特别是小时候他容易积食,杨满福就会给他煮一壶陈皮水喝。
陈皮水最大功效就是能够改善食欲,促进消化液分泌,增强肠道功能,缓解脘腹胀满、食欲不振、食少吐泻等症状。
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在他长大一些后就很少会积食,而且长大一些后家里不会再特意照顾他,他能吃的粮食不多,难以积食,所以早就忘记了陈皮水的味道。
如今一口陈皮水入口,熟悉的味道在回忆中苏醒了。
它略带一点辛辣和苦味,但咽下去后回甘,很快在口腔里涌出清甜的滋味,让人感觉挺舒服的。
老马家的水壶不大,就是个普通的家用煮茶水壶,这样正好,第一壶三人喝了一碗后便开始第二壶。
第二壶煮的比第一壶能多两分钟,这一壶果皮基本上就舒展开了,而且能看到果皮里面有些东西开始融入水中,整体汤色变为橙红透亮。
窦姓揭开壶盖让他们闻一闻,药香味道依旧浓郁,但香味变了,透着一股子陈香与甜香。
他指点两人说:“这次大口喝,第一壶是品,第二壶要饮。”
杨建设等杯子中的陈皮水凉一些后就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这水入口之后感觉跟第一壶差不多,不过会有一点清甜的滋味。
窦姓问他们:“你们咽下一大口陈皮水后,能不能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气韵在口腔、喉咙深处游走?”
老马点头赞同:“有,有这股子感觉,它给我带来的咽喉带来了一股清爽感,犹如清风徐徐吹过咽喉。”
杨建设狐疑的看向自己杯子。
我们喝的是一壶水吗?
或者是我品味不够?
反正他没有这种感觉。
但陈皮是他的,他可不能拆自己的台,就连连点头、跟着赞叹。
喝完第二壶还有第三壶。
这陈皮水很耐泡,冲泡到第三壶后汤色更为透亮,而且这次药香也更浓郁了,打开壶盖便冒出来,深吸一口气,药香味久久不散。
杨建设喝这一泡水,觉得滋味比前两泡更好一些。
窦姓便享受的倚在了沙发靠背上眯起了眼睛:
“我最喜欢这一壶的口感,虽然不如前两壶那么浓烈,但整体香气和滋味更加协调。”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一泡水它入口之后,水路格外的细腻顺滑?它汤质不一样了,可以说是粘稠饱满。”
老马很擅长捧哏,他赞同的说:“窦老师说到了点子上,它还有个特点,有股子始终贯彻的药香味,一口咽下去,我算是理解了你们汉人祖先说的唇齿留香是什么意思了。”
然后,还有第四壶、第五壶……
一片陈皮喝了四十多分钟……
五泡汤水之后,窦姓开口了:“坦诚说,这陈皮得有四十年的年限!可以说,它们属于可以喝的古董!”
杨建设问道:“那它们的价值呢?”
马老板立马说:“绝对价值很高。陈皮这东西是5年入药,10年为宝,20年收藏。”
“你这是四十年陈皮,那价值大了!”
窦姓笑道:“是的,它价值很大。”
“不过由于这个陈皮在后期陈化过程中,需要进行定期的翻晒、烟熏、扫瓤等防护工作,这些工作非常专业,有时候业余人士做不好,会导致它价值的降低。”
杨建设一听很高兴。
窦姓这是要挑刺了。
挑刺意味着他要讲价。
老话说的好,嫌货人才是买货人。
这意味着窦姓想出钱买下他的陈皮。
而窦姓嘴上挑错手上也在配合嘴上工作,他打开水壶将煮过多次的陈皮倒出来。
这时候陈皮的皮面依然呈棕褐色,但表面变得不再粗糙,而是光滑均一,内瓤更是均匀分裂。
窦姓指着陈皮要说什么,老马这边第一次喝四十年陈皮这会还很激动,看到煮过的陈皮后便抢着说:
“皮质久煮不烂,整体的柔韧性上佳,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陈皮依旧能够保持较好的活性啊!”
然后他又对杨建设说:“现在你明白窦老师说的死陈皮和活陈皮的区别了吗?”
“优质陈皮不管是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它都是一直有活性的!”
杨建设连连点头:“窦老师真是见多识广,今天跟着窦老师学到了。”
窦姓一愣。
他这里准备挑刺找事呢,老马那边怎么光捡好的说?
咱们是熟人,咱们才是一边的啊!
有老马居中打岔,杨建设便没给他继续挑刺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问:
“窦老师,您看我这陈皮品质如此优越,你有没有兴趣收下它?”
窦姓微微皱眉,表情很严肃:“这个,我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自然有兴趣收下它。”
“但是你得知道,你的陈皮不错,并不是品质很优越,真正的好陈皮都在新会,新会陈皮才当得上一个优越品级的评价。”
杨建设问道:“那咱们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吧,您出个价。”
窦姓沉吟一下,问道:“你让我出价,是准备卖给我吗?”
他又解释说:“你是不是还得出去多找几家收购商询询价?”
杨建设说道:“不找了,窦老师您是实在人。”
“一开始,你看到紫檀木箱子后并没有想方设法从我手里低价买走,而是坦然说出它的古物身份,从这点就能看出您是君子。”
“后面聊起陈皮品质,你又详尽的传授我相关知识,这点也能看出您的品质。”
“我很相信您的品德,所以您报价吧!”
面对他清澈的目光和诚恳的态度,窦姓暗叫一声惭愧。
他之所以详尽介绍陈皮相关知识,主要是一时技痒,习惯性卖弄。
但他确实没想着占人家年轻人便宜,所以发现那紫檀木箱子是清朝古董后他便把自己意见说了出来。
当然,他不是很肯定这点,这也是他没有起了昧下人家箱子的原因之一。
窦姓沉吟,正色说:“小杨兄弟这么相信我这老头子,那我不能掉链子。”
“我给你出一个价格,这个价格肯定是行情价,你如果再去找人问价,很难会问出我这价格……”
“对,窦老师不是中间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老马帮他说话。
窦姓再次仔细看箱子里的陈皮,最终报出价格:
“一斤,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