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最后,杨满福满怀感叹:“这算是建国后,党中央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的第一个农业劳动政策,当时大家都很积极呀。”
“那时候大家分到了田地、分到了渔具,翻身成为国家的主人,个个心里鼓着劲给国家做贡献、给社会做贡献。”
“于是互助组搞得很成功,没有人偷奸耍滑,都在拼了命的干活……”
杨家广说:“是呀,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军人不怕死,打败联合国军守卫边疆;农民工人不惜力,鼓足干劲搞生产!”
“可惜,后来到了大集体时代,这股子劲头没有了。其实大集体的这个工作制度挺好的,很先进,这是社会主义的制度。”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心复杂啊,最后这个制度成了懒人的天堂、积极分子的地狱!”
他摇摇头,一脸遗憾。
杨满福则是一脸感慨:“互助组的事得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啊,同志们,三十年!”
“哎呀,真是一眨眼的时间,你说三十年就过去了!”
大家伙不胜唏嘘,氛围一时有些低沉。
只有杨大宝还在抱着他的大海碗吃的起劲。
杨狗牙一看这不行,叫道:“你停停吧,你看看你,头一低一个肉丸子进嘴里、头一抬一个肉丸子吞进去——你是个鸡吧?”
杨大宝听到这里不高兴了:“草,狗牙子,咱是哥们,你守着这么多人怎么这么骂我啊?”
杨狗牙说道:“不是啊,你这低头抬头吃肉丸子的样子,不就是鸡啄米吗?我说你是个鸡怎么还成骂你了?”
杨建设劝解两人:“误会了,你们两个是误会了。”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行了,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等风停了雪住了,咱们召开个全体社员集体大会,讨论一下生产责任制改制的问题。”
“现在咱们要做的是继续吃,使劲吃!”
大家伙一听吃喝又来劲头了,举起酒杯开始吆喝。
杨家发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心里美滋滋,便对这杨爱国举起酒杯撞了一下,说:“你刚才想说啥?刚才我把你的话给打断了?”
杨爱国笑了笑说:“就是想问问队长说要去县里开饭店的事……”
这时候杨学文也站起来问杨建设:“队长,咱别光吃别光喝,得说说正题。”
“这时候喝酒就是正题、就是正事、就是要务!”杨大宝吆喝说。
杨学文说道:“这是屁的正事,爱国关心的才对——队长刚才说要在县里开个饭店?”
杨建设说:“对,这是我的构想。”
“现在个体户经济非常活泛,他们能从哪方面入手呢?我想,无非是衣食住行。”
“而在衣食住行四条当中,又以饮食为大,因为民以食为天嘛!”
“这种情况下,咱们社队企业在饮食方面的发展要有规划,搞一个四步走路线——”
“第一步是摆摊赚好口碑;第二步是撑起棚子做小饭馆;第三步是正式租赁一间房子,办起饭店来;第四步则是把饭店做大做强,开出分店,搞成连锁店!”
“什么叫连锁店?”杨学文疑惑的问。
社员们也想问。
这是个新奇名词。
杨建设没多解释,笑道:“这不着急,都是以后的事,目前咱们才走到第二步,这个第二步看样子是没问题,所以咱们谋划一下第三步。”
“火锅的美味你们品尝到了,这东西好吃吧?”
大家伙纷纷点头:“好吃,太好吃了。”
“真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杨建设说:“那就成了,咱队里没有厨师,那咱怎么能开饭店而且还去比厨师们开的饭店更强?”
“火锅店就是个好出路!”
“因为你们看到了,开火锅店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手艺,有大骨头汤、有铜锅、有锅底,然后再有食材,这就成了!”
“大骨头汤咱们可以熬,老铜锅可以买,锅底也可以买,食材咱们同样可以自己准备……”
杨大宝激动的说:“队长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亮堂了,咱确实可以这么干,肯定能干出大名堂来!”
杨学文摆摆手说:“大骨头和老铜锅好说,队长,你说这个锅底也能买?”
杨建设说:“我有渠道,到时候我给人家工厂打个电话,去跟他们签了协议,这样他们会给咱发物流,咱们定期结账汇款就行。”
“什么叫物流?”又有人问了。
杨建设无奈,只好先解答社员们关于名词含义的疑惑。
难怪邓公说,经济要发展,首先发展人才,人才是当前第一要务。
社员们眼界太窄了,知识面也太窄了,实际上他们本该一直受穷,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那种人。
只不过自己拥有了18年这个大时代,开阔了眼界、学到了知识、改变了思维。
他解释过后,杨学文又问:“好,锅底问题也解决了,可是材料咱们怎么解决?”
“就拿这个羊肉、牛肉来说,咱们哪有能力搞到呢?”
杨建设说:“咱们搞养殖场,不就有能力搞到了?”
大家伙全懵了:“还要搞养殖场?!”
杨建设慢条斯理的说:“当然了,办工厂、搞养殖、搞大棚蔬菜种植,咱生产队要想干大了,那就得多方面下手!”
“这就叫,干革命、搞建设,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大家伙更懵了。
咱生产队可以这么猛的吗?
杨学文傻眼了,他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说:“队长,咱先别计划的太远,就说这个养殖业——这个咱是渔民,咱不专业啊!”
杨建设说:“多简单的事,不专业就学呀,学到专业不就行了?”
“何况,就算咱不搞养殖也没问题,国家这么大、资源这么多,还能养不了咱一个饭店?”
“去哪里找肉票呢?”杨学文紧紧地问道。
杨建设说:“肉票——肉票不好找,不过火锅也不是非得用肉。”
“这个火锅怎么来的?民国末期,云贵川那边的小摊贩将那些牲口内脏、肝肚肠头给弄起来,切了小块,放在铁盆的麻辣卤汁里头卖。”
“天热卖凉的,天冷就加热一下卖热的,就这样出来火锅了。”
“他们当时用不上肉,用的都是鸭肠、血旺、黄喉、脑花之类的下水。”
“说到这个你们等等!”
这边也有鸭血鹅肠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下炕要出门,杨青山赶紧给他拉了棉衣递上去。
夜色已经降临了。
更冷了。
他提前用温水泡开了冰冻起来的鸭血,不过郭爱华、刘豌豆她们还以为是猪血,要用来炒韭菜,所以就没给他切。
猪血炒韭菜是渔家汉子备受欢迎的半荤菜。
猪血便宜还不用票,用韭菜辣椒一炒多多少少带点荤味儿。
而且它还能壮阳……
杨建设切了鸭血又端了一大盆子脆骨卷、鱼豆腐之类的东西上去。
都是好东西。
脆骨卷在肉里带有细细的脆骨,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口感十足,爽脆弹嫩。
相比之下鱼豆腐是素菜,没人看得上它,但它跟火锅是绝配。
放入汤里煮一煮,鱼豆腐吸饱了锅底的滋味精华,咬一口汁水炸裂,又鲜又香。
吃过鱼豆腐不比肉的滋味儿差后,不少人就开始抢了起来。
吃点素的,换换口味!
但要说好吃还得是鸭血,这东西滑嫩厚实、弹性十足,没什么腥味,反而吃进嘴里有任何肉食素食没有的口感。
大家伙吃的是停不下筷子。
杨建设说:“是不是?咱不用非得有多少牛羊肉,咱有这些便宜东西,一样能用火锅化腐朽为神奇!”
“甚至,咱还可以用海货来下火锅!”
杨大宝看看面前的红油汤锅连连摇头:“不好吧?这个东西跟海鲜能配起来?”
杨建设说:“那你们显然不知道广粤地区的打边炉,这是咱们国家的一种传统小吃。”
“它怎么弄?就是在午夜的街边,几块砖头垒成个简易灶台,然后放一口大肚砂锅使劲煮,把里面汤汁煮成乳白色,放上海鲜慢慢悠悠的吃,可得劲了!”
“这能行?”大家伙狐疑,“海货下锅不能久煮。”
杨建设说:“谁让你们久煮了?慢慢悠悠的吃,不是吃一样。”
“虾肉、鱼片、鲍鱼、墨鱼仔、鱿鱼须,管它什么东西,放锅里煮的热乎乎,一边吃一边喝汤,滋味美不美?”
然后他指向地上的菌菇锅底:“特别是你们那种清汤锅底,煮海货能不好吃?”
让他一说,不少人心动了。
杨大宝说:“试试呗?”
郭爱华说:“试试就试试,你去我家拿点墨鱼和鱿鱼过来,就在厨房盆子里,都是鲜的。”
“还有海螺呢。”她男人杨广志说道。
大冷天谁都不愿意出门。
杨大宝例外。
只要有好吃的,哪怕外头下刀子他也敢闯一闯!
墨鱼、鱿鱼和海螺拿回来,他还拎了一条四斤多沉的鮸鱼。
渔民手头上都有活,处理这些海货轻轻松松。
趁着妇女们处理海货,杨建设用家里的小铁锅新上了个锅底。
清汤锅底。
鱿鱼切圈、墨鱼切足,海螺抠出肉来打片,鱼肉也得切片。
等这些海货料理上来,小铁锅里的清汤也已经煮好了。
海货下进去,大家伙各自捞了几片。
这东西他们不馋,这不是清水煮海货吗?
从小到大真是吃腻歪了!
但是清汤只是看起来清,它的滋味还是挺独特的,而且杨建设还给大家伙配上了新的麻酱,让蘸着酱料吃。
鱿鱼圈肉质厚实,个肥味美;墨鱼足口感劲道,爽滑鲜嫩。
海螺肉片的肉质紧实,富有嚼劲;鱼肉则最过瘾,一大块入口蘸满了酱料,满口喷香!
这种新颖吃法让众人忍不住交口称赞。
杨家广说:“新瓶装旧酒,装的好!”
“这火锅,确实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