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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我的血是冷的吗

  营帐里昏昏暗暗的。

  薛止在椅子前蹲下,将江蛮音困在里面,下颌深深埋着她的肩窝,一点点嗅她身上沾染的味道,带着恨,又有隐隐冷意。

  江蛮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浸满自己的颈子,再逐渐把她身上的味道混淆。

  就是这么蛮横、不容一点杂质。

  江蛮音忽然轻声笑了,“哪里比你好?薛止,你应想的是,自己到底哪里比得上他……”

  薛止慢慢放直脊背,眼色寒冷,扣着她的肩头,似乎在分辨这话是真是假。

  可她脸上干干净净,没有表情,也不掺一丝作伪。

  薛止冷笑,按在扶椅的手难以自抑发着抖,却极力忍了,他强撑着呼吸中的刺痛,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轻轻,“江蛮音,凭什么。”

  江蛮音听后,喃喃自语似的,“哪里有凭什么。”

  她看向他,又像在看很遥远的地方,“薛止,我出生的地方,穷乡僻野的。”

  “从小到大,被所有同龄孩子嘲笑,笑我娘亲是个没人要的寡妇,笑我是没爹养的野种。”

  “我一点都不怕他们,我会拿石头把他们砸跑,坐在路口等娘亲回家。她要卖绣品,走一整天的山路,到家时天已经全黑,到处都又潮又冷,那是我唯一可以牵她手的机会,她的手很温暖,那一整条路,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非常开心。”

  “我知道她其实根本不爱我。”

  江蛮音盯着地面,眼中一点光都没有:“因为我真的是个不该生下来的野种……”

  “她很少抱我,很少亲我,从未跟我讲过从前以后。经常被人欺负,却也只是一个人哭。我看她发颤的肩膀,难过极了,只想快点长大,能保护她,也渴望她再抱抱我。”

  薛止静静看着她。

  她在回忆什么,“她轻而易举就把我抛下,没关系。我在临安,可以提枪念书,你知道吗,甚至有姑娘悄悄送我书信,说我舞枪时英姿飒爽……”

  她道,“你送的雁翎刀,我根本不喜欢……”

  “我少时学的是枪法……你也根本不了解。”

  “薛止,除了床笫之间,我们有过丝毫交流吗?”

  “你知道我想保护别人,知道我渴望什么,知道我追求什么吗?”

  薛止面如覆雪,五官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未眨。

  江蛮音笑着问,“你知道拥抱的温暖吗?”

  她伸出手臂,将自己的身子贴上去,不重不轻,隔了黑沉的蟒袍,像隔了曾另外的皮,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生来体凉,像渥了一块冰。

  江蛮音把下巴轻轻搭在他肩上,徐徐道,“薛止,其实我一直都以为你是条蛇,阴阴冷冷,凉血铸的身子,除了在床上,你能体会到别人的热度吗?”

  “你真的能察觉到拥抱的美好,会贪恋温暖吗?”

  江蛮音笑了,替他断定道,“薛止,你不会啊。”

  “你若真的喜欢我,会给我随意塞什么小倌?行事之后,会让我日日服药,战战兢兢?”江蛮音在他耳边缓缓道,“你说要生个孩子,像在路边捡只脏兮兮的狗一样随便……”

  她笑,“天哪,薛止,这样的你——在那里说什么喜欢和爱,还要嫉妒知道喜欢是何滋味的旁人?”

  江蛮音终于松开他,表情变得异常冷漠,“掌印大人,你才是真的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烛火在两人鼻尖处跳跃,薛止忽地贴近,他的五官近在咫尺,江蛮音本能往后仰,椅子受不住力,往后倾斜。

  薛止迫身向前,将她压在榻边,冰凉手指在她耳后滑弄。

  他压着江蛮音的挣扎,把她右耳上垂着的坠子摘了,捏在手里。下一刻,张口咬住她的耳尖,狠狠磨了两下。

  江蛮音耳上一麻,一时间又湿又疼,她推着薛止的肩,低喝,“你放开!”

  薛止盯着她的耳尖,冷冷一笑,“原来也是会红的。”

  他用取下来的坠子,对准自己的右耳,靠在边缘软骨的位置上,然后死死捏住她的手,带着往下压去。

  江蛮音表情空白,实在讶异他的动作,甚至忘了挣扎。

  也不敢挣扎。

  这个疯子……

  他的眉眼像雪一样疏冷,江蛮音手被捏得生疼,更恐怖的是,她极强烈的感受到耳坠尖穿透过他耳骨时,泵动的那一下——

  嗞。

  鲜血流出来。

  刺破皮肤的触感传入她的指腹。

  再从指腹传进掌心、手臂、像血液流动一样,传遍了全身。

  江蛮音脊背窜过电流似的,浑身一麻,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挣扎,战栗感瞬涌而上,疯狂攥紧了自己的手。

  “你在……”

  薛止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他抽出手,舔着指节的血,任由耳廓的鲜血滴落,坠在她脸上。

  他用手指抚摸落在她脸上的血,揉成一团,不冷不淡问她,“江蛮音?我的血是冷的吗?”

  他苍白惊人的半张脸染了猩红色。

  血还在流,顺着耳垂滴坠,原本寡淡的色泽一下浓烈,衬得眉骨锋利,红痣有种邪异的血色,阴沉又冷艳。

  温温热热的血,把她的视线都晃花了。

  江蛮音咽了下喉咙,有血滴在她的唇上,被抿进去了点。

  腥冷、粘稠,她有点想吐出来,被薛止堵住唇齿。

  他佯作讶异,表情冰冷,“呀,娘娘,我的血怎么是热的?”

  薛止把头发掠至一侧,系上她的耳坠,银线淌着,沾了黏腻的血,反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极其扎眼。

  “真可惜啊,我不是个妖怪。”

  他慢慢逼近,语气危险,深邃迷人的脸,笼罩在干涸的血液里面,“我卑劣?我冷血?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声音极低,像蛇嘶鸣。

  “我真的要让你看看,你眼中完美无缺,温暖动人的苏临砚,到底有多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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