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四五天,杨建设都在船上忙着捞蚶子,然后他们捞到了很多。
这样,接连几天生产队里的妇女和老太太们都在忙着收拾蚶子。
首先蚶子得送去卖掉,但因为现在丰收,并不是都能卖掉。
于是,渔民们就得自己进行加工。
杨建设带回来一台碎壳机,蚶子扔进去,机器‘嘎叽嘎叽’一阵响,壳子碎掉而蚶子肉则完整保留下来。
这样可就大大的减少了给蚶子剥壳取肉的难度,增加了工作效率。
只需要几个妇女和老太太,就能完成平日里全队妇女一起出动才能完成的活。
蚶子肉取出,可以包饺子。
生熟蚶子肉都可以用,把蚶子肉加工剁碎,加入葱或菜攉馅,或蒸或煮,味道主打一个鲜美。
不过大多数蚶子肉是要晒成干,这是好东西。
以后汉子们可以用来下酒,干蚶子肉跟虾米一样,都是下酒好料。
等到冬天不忙的时候,抓几个蚶子肉干温上半壶老酒,然后烤着炉子吃蚶子肉干下酒,这是渔家汉子的一个享受。
在海上忙活几天,收成很不错。
杨建设本来还要继续跟船出海上工,但是苏桥下的支书苏振红来找他了。
双方现在已经是很要好的合作伙伴,于是看到苏振红到来,杨建设继续用冰镇饮料来款待他。
苏振红倒是不客气,跟他直接说:“还是来那个琼州椰子水吧,大热天的喝那个真得劲。”
说着他还咂咂嘴:“我没去过琼州,每次喝的时候想想挂历上的椰林树影,嗯,就能感觉自己已经在祖国的最南端了。”
杨建设笑道:“一样,今天给你的这是芒果汁,也是琼州盛产水果。”
苏振红疑惑的问:“忙果?这又是什么果?”
接着又开玩笑的问:“它能有多忙?还能比咱老渔民还忙?”
杨建设将果粉冲泡水递给他。
苏振红尝了尝,立马点头如捣蒜:“行、行,这个也很好喝,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甜,不过还不是单纯的甜,是一种没品过的滋味。”
杨家广说道:“肯定没有品过,咱哪里见过芒果?”
苏振红又喝了一口冰镇果粉水,倚在椅子上满脸满足:
“哎呀,要是天天有这些果汁喝,清清凉凉的,别碰上大旱天,咱们日子该多好呀。”
听到这话,杨家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今年这个天气不行,娘的,旱情挺厉害,我看有些地方秋种还没有种上呢。”
苏振红叹气说:“是呀,谁说不是?我们苏桥下的秋粮就还没有种上。”
杨建设问道:“你们没种上?你们那里有大河有的是水,怎么会种不上粮食?”
苏振红苦笑一声:“水都枯了!”
杨建设大吃一惊:“啊?旱情这么厉害!”
苏振红往西北方向指,说:“河流最上头有个水库,水库没水往外溢,河里哪有水?”
“这次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找你。”
杨建设迟疑的问:“苏支书,你不是以为我能让上边水库放水吧?”
苏振红又是一声苦笑:“我倒是信你有这个本事,不过,没有用,上面水库水位很低,我去看过了,想放水也放不出来了。”
“现在没招了,咱公社下面各生产队、生产大队准备联合起来搞个祈雨的事。”
一听这话,办公室几个人一起吃惊:“啊?要祈雨?”
与祭海活动一样,祈雨也是海岛一种独特的传统民俗文化的表现形态,它们说起来是迷信,实际上都是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盼和追求。
这种活动可以说是迷信,也可以说是传统文化。
实际上整个中国都有祈雨文化,且源远流长。
《吕氏春秋·季秋纪·顺民篇》就有记载:“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于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翦其发,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说,雨乃大至。”
这里讲述的就是成汤以身为民祈雨故事,流传很广,它反映了古代以民为本的思想,用以说明成汤以宽治民的政策。
这种行为后来为历代所继承,于是祈雨成了古代的一种政府的行为,上到皇帝,下到县令都会举行这种活动。
农民靠天吃饭,民谚有云:年年防旱,夜夜防贼。
在靠天吃饭的旧社会,往往是种在地下,收在天上。
渔民的情况好一些,靠海吃饭,可光靠海鲜填不饱肚子,渔民也是农民,也得种田。
这样每逢旱灾严重之时,当地渔民一样会举行隆重的祈雨仪式,祈求天降甘霖,泽润苍生。
并且因为海边人家拜的是海龙王,而龙王又能管风调雨顺。
所以渔民们觉得自己平日里跟龙王走的近,祈雨的时候会更给自己一些面子,他们对这项活动更有热情。
但是前些年国家不允许老百姓搞封建迷信活动,祈雨这件事便被搁置了二十多年,从六十年代开始就没有搞的了。
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一行人听到苏振红说要搞祈雨活动的时候而感到吃惊。
面对他们的震惊,苏振红笑嘻嘻的说:“对,咱公社准备祈雨。”
“怎么了?不敢相信?”
杨家广下意识拿起自己的烟斗,他吸了一口烟后说:“苏支书,你搞这个事,上头知道吗?”
苏振红说道:“老大哥,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没问题的。”
“远桥公社、二苗公社他们都搞过了,领导们根本没有责罚过任何人!”
杨建设说道:“可是,他们搞过了祈雨活动,那他们那里降雨了吗?”
苏振红精神抖擞的说:“这不是前几天下雨来着吗?”
杨建设笑了笑:“就前几天那场小雨?”
苏振红说:“对,就是前几天那场小雨,当时二苗公社搞完了,当天晚上就下雨了。”
“对,前几天是一场小雨,可是雨小不要紧,只要能降雨就行,只要能起作用就行。”
“之前雨小,可能是求的人少、求的人心不诚,咱们公社大、人口多,这样咱们再来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祈雨活动,是不是?说不准就有一场暴雨倾盆而来!”
杨建设能说什么?
他只能委婉的说:“苏支书啊,我觉得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咱们想办法打几口井……”
“打井没有用,地下也没有水!”苏振红着急的说,“怎么了,杨队长,你不愿意搞这个事?”
“你可是气功大师,你是会气功的呀,说实话,我来找你不是我自己来找你,是带着很多人的期盼来找你。”
杨建设说道:“苏支书,说实话,这是对我的厚爱,也是谬爱。”
“我这个气功大师给大家看病都看不明白,还能……”
“你能跟龙王爷说上话!”苏振红再一次打断他的话。
杨建设愣住了。
他懵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当初杨广志的女婿说自己在山上抓了一条海鲤鱼并吃掉,然后做梦梦见龙王爷来找他,说他吃的海鲤鱼是自己一个儿子。
杨建设知道这是扯淡的,于是他便去琼州弄了一条海鲤鱼回来,放回海里说是跟龙王爷谈过了,这件事就此作罢。
就此,当地确实不少人都认为他能跟龙王爷扯上关系。
可是,他能扯上个屁的关系,再说海里哪有龙王爷?
这样杨建设有些头疼起来。
当初他说那番话的时候是正月里,他哪能料到今年碰上了大旱年?哪能料到现在国家对意识形态的管控已经放松了,甚至允许老百姓搞封建迷信活动了?
念及于此,杨建设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
当初不该装逼。
老祖宗说的对,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杨建设不想费心费力的搞封建迷信活动,但氛围已经烘托到位了,他这个气功大师不去表现一下着实说不过去。
面对苏振红眼巴巴的凝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不擅长搞这些事呀!”
“没关系,咱公社有的是擅长搞这个的。”苏振红急忙说。
然后他又郑重其事的说:“杨队长,这件事你必须得带头呀,你现在就是咱公社各个生产队里的名人、能人、带头人!”
杨建设又懵了:“我、我有那么厉害?”
这次连办公室里的人都纷纷点头:“那还用说?”
“队长你肯定厉害呀,你领着咱生产队一步登天,这还能不厉害?”
“就是嘛,县公安局的领导甚至海军的领导都来找你,又送嘉奖又送奖状奖品,你肯定厉害啊!”
杨建设无法拒绝,苦笑说:“行行行,这样,二苗公社搞过这个祈雨的活动了是吧?那我过去取取经吧。”
他正好想去二苗公社了。
花岭沟便属于二苗公社!
现在,身陷囹圄、遭到误解的那位校长还没有坐牢,还在花岭沟。
他这几天打听过相关信息了,那么接下来便可以去花岭沟近距离再去调查一下校长的遭遇,他或许能给这位校长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