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想要租赁红星岛还不止是需要赚钱这么简单。
他还得解决自己身份问题!
必须得有切实可靠的身份!
否则他没法自己去承包红星岛,得以沙伟或者赵福的身份来承包。
说起来他倒不是信任不过这两人,主要是之前涉及到生意的事就是用两人的身份,那是小生意,好解释。
现在承包红星岛可是大生意,再用两人身份而不用自己身份就说不过去了。
可是怎么解决自己在19年的身份?
这个不好办。
现在跟他所熟悉的85年不一样,现在一切都是联网的,不像85年是用档案库来存放个人信息,在县里头找找人就能找到造假空间。
他在网上查过了,他这种情况属于黑户。
黑户要想拥有合法身份,也就是办理出一张正常可用的身份证,那像他这样买一张身份证没有用。
他买的这张身份证顶多是应付一下警察的临时检查,一旦涉及到严格的身份审查,那肯定会曝光。
所以,他想要办理银行卡或者承包岛屿、开设饭店,那需要真实的身份证。
而他要办理身份证的话首先是要进行户口恢复,户口恢复很困难,需要他这边有出生医学证明、有国家机构开具的直系亲属证明,还需要落户地的派出所对他身份进行一个人工审查。
总之很麻烦。
现在这种事很难办,因为一旦新身份入库会在网上留下经办人、审核人等各方信息。
没有过硬的关系压根办不下这个东西来!
苦苦思索着对策,杨建设在仓库里拉开睡袋搂着羊敌入睡。
仓库里条件自然不如平房里好,那毕竟有暖气。
双屿村有钱,烧锅炉烧的总是旺旺的,平房里暖气很足,房子里很暖和。
不过杨建设并不嫌弃仓库条件不好。
物流园的仓储公司实力雄厚,这里的仓库都是前些年才刚刚翻新过的家伙什,封闭性很好,门窗紧闭后比他在85年的家还要能保暖。
再加上如今有睡袋,杨建设搂着羊敌一点不感到冷,甚至羊敌感觉有些热,半夜爬出去自己睡了……
第二天鹿饮溪来开车接他去吃早饭,在仓库门口看到他后哈哈笑:“你怎么被人赶出来睡仓库了?小弟们造反啦?”
杨建设叹了口气:“龙游浅水遭虾戏哪!”
鹿饮溪怀疑的看着他:“别胡说了,龙游浅水能把浅水里的虾兵蟹将给吓死。”
“你是不是就想搬去我家里,所以故意搁这儿给我演戏呢?”
杨建设急了,说:“没有、完全没有……”
鹿饮溪又笑了起来,说:“好啦好啦,不用脸红,我逗你玩啦!”
“不过你后面怎么办?真就睡仓库了?”
杨建设说:“对,我先在这边暂住吧,过两天我还得出海一趟。”
鹿饮溪问道:“你什么时候要出海?”
杨建设含糊的说:“等我朋友的电话……”
“你朋友不会是带你干走私吧?”鹿饮溪猛然问道。
朋友、出海、无法联络,这些元素综合在一起放到琴岛就约等于走私。
杨建设说:“这绝对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不干违法的事,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鹿饮溪安慰他:“没关系,你要干就干,反正我是律师。”
“你这人,哈哈。”杨建设笑了起来,“怎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违法到时候你来给我当刑辩律师吗?”
鹿饮溪摆摆手:“我这么嫉恶如仇的人,你如果违法了让我给你当刑辩律师,那该判五年我能给你申诉成八年,该判死缓我能给你申诉成死刑!”
“我的意思是,我是律师,跟看守所呀监狱呀很熟,咱们有关系,以后我可以经常去看看你……”
两人开着玩笑,把他即将出海的话题给带偏过去。
杨建设不想提这回事,鹿饮溪便不愿意去过问。
吃过饭,鹿饮溪还要去上班。
但新恋人刚确定关系,在一起实在是腻歪的很,不舍分离。
鹿饮溪犹豫的说:“其实我不去事务所也可以,嗯,我今天可以走访一下另一件案子的原告,看看能不能跟她谈谈。”
杨建设问道:“你们律师可以同时接两个案子的吗?”
鹿饮溪笑道:“案子之间没有相互利益冲突的话,我们律师是可以同时接多个案子的,不受限制。”
“如果同一案件有多名被告人,那共同被告人也可以委托同一个律师来代理案件,不过我们律师不能同时代理案件的原告和被告。”
杨建设恍然,他问鹿饮溪:“你手头上还有什么案子?”
鹿饮溪说:“好几个呢,我现在在疯狂接案子、疯狂增加实战经验、疯狂寻求获胜机会以打响名气。”
“我跟我们主任分歧很大,如果能打赢几个漂亮的困境案,那我就可以辞职自己去单飞。”
杨建设说:“我可以为你的律师事务所投资。”
鹿饮溪冲他甜甜一笑,说:“不用啦,钱是小事,你对我的帮助可不在这些小事上,就拿这次的准新郎受伤案来说,你直接帮我解决了案子。”
“今天我再去走访一下另一个案子的原告家属,看看能不能跟他们进行协商以达成谅解吧。”
“如果这个案子的谅解书也能签下来,那我真就是一炮双响,在业内得小有名气了。”
杨建设问道:“这个案子什么情况?”
鹿饮溪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未成年抢劫伤人案吗?”
杨建设顿时点头:“有个少年太饿了,看到个老太太带着饭盒就去抢了,结果把老太太撞倒了,老太太饭盒里的菜挺贵的,导致他陷入麻烦。”
鹿饮溪也点头,叹了口气说:“是的,这孩子很倒霉。”
“他抢劫之前就知道抢劫犯罪,但他以为自己只是抢劫一份饭而已,这年头谁会因为一份饭就去报警抓人呢?”
“即使被抓也无所谓,他觉得大不了被批评教育一下。”
杨建设听到这番话后摇头:“那这孩子没救了。我体会过饿肚子的感觉,我知道饿肚子不好受。”
“但滋味不好受不能成为想要实行抢劫的理由!”
鹿饮溪再次点头说:“是的,你说的完全正确,但这不影响他倒霉。”
“首先他的想法没有错,这年头抢一份饭而已,并且还是个早餐,他是未成年人,被抓以后确实大概率被批评教育。”
“因为只是抢劫一份早餐的话,违法的金额实在太小了,警方一般不会按照抢劫案来办理,而是会按《治安管理处罚法》进行处罚。”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九条有规定,盗窃、诈骗、哄抢、抢夺、敲诈勒索或者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你看,有法可依加上又是未成年在饿肚子的情况下抢劫的一份早餐,是不是正好符合这个《治安管理条例处罚法》?”
杨建设挠挠头。
他觉得这不好说。
反正在84年他们公社就有人抢劫了一块六毛钱然后被送去大西北挖沙种树去了……
鹿饮溪继续说:“并且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当事人很可怜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父母离婚不管他了,是他几个亲戚轮流抚养他把养大的。”
“从小异常的生活环境让他产生了一种讨好型人格,他在家里讨好亲戚在学校里讨好同学,案发当时他上网出来,便是跟着同学去上网,是同学请他上网。”
“他同学的钱只够两人上网通宵,出来后没钱吃早饭,这种情况下他想讨好他同学,就说自己能搞到饭。”
“然后……”
鹿饮溪摊开手。
杨建设问道:“他去抢了人家一份早饭?”
鹿饮溪点点头:“对,他看到有个老太太从饭店里出来,拎着个饭盒,于是便飞奔上去想抢走饭盒。”
“结果他把人家老太太给拽倒了,老太太侧身摔在一块马路牙子上,把骨盆给摔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呢!”
“这下子事情就严重了,抢劫伤人!”
“更严重的是他抢走的这份饭不怎么值钱,几十块而已,偏偏他抢走的这个饭盒很值钱!”
“这饭盒是从东瀛进口的商品,有名字,叫洛施芙东瀛品质,一套下来价格超过五千块!”
杨建设惊呆了:“啊?一个饭盒五千块?”
鹿饮溪说:“超过五千块!”
“本来这饭盒是干嘛的呢?是老太太儿子买来给他生病父亲用的,他父亲生病住院需要家里的保姆做菜送饭。”
“为了尽量保留这饭菜刚出锅的鲜美味道,所以买了这名牌的餐品。”
杨建设喃喃说:“那你这个当事人还真够倒霉的。”
鹿饮溪说道:“对呀,这下子抢劫价值较大,又在抢劫过程中造成受害人受伤,事情就麻烦了。”
“根据《刑法》,已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犯抢劫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但是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问题是——《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还有规定,抢劫致人重伤、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杨建设下意识的开始摇头:“那他确实倒霉,太倒霉了!”
本想抢一份不值钱的饭,谁知道这饭不值钱,饭盒值钱……
本想抢一份饭就跑,很刺激,哪知道把人家给带倒了,并摔成重伤了……
鹿饮溪说:“我也觉得他倒霉,我这个当事人并不是坏人,不是惯犯,甚至在老师同学、在亲朋好友之间有着很好的口碑。”
“他成绩也很好,人相当聪明,结果碰上这么个事。”
杨建设很感慨:“能说什么?人生无常啊。”
“如果能拿到被害人的谅解书,你这个当事人会接受什么处罚?”
鹿饮溪说道:“能拿到谅解书的话,有很大概率可以让法院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杨建设一听很吃惊:“不能吧?这个案子是刑事案件呀,据我所知,签了谅解书也不能免除刑事责任的。”
他懂一些法律常识,在83年严打的时候,从县里到村里,公示栏、墙壁上都贴有法律法规常识讲解书。
鹿饮溪解释说:“确实,签了谅解书不是免除刑事责任的事由,而是可以作为从轻量刑的情节。”
“但是《刑事诉讼法》的第二百九十条有补充,对于达成和解协议的案件,公安机关可以向人民检察院提出从宽处理的建议,人民检察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从宽处罚的建议。”
“对于犯罪情节轻微,不需要判处刑罚的,可以作出不起诉的决定。这样,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对被告人从宽处罚!”
杨建设听着一系列公文中才有的规范化用语从鹿饮溪饱满嫣红的嘴唇中吐出,心里对她着实是佩服。
这脑子怎么长的?竟然能记住这么多的法律条文!
不过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听过一遍后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这样来看,记法律条文好像并没有很大难度。
他琢磨了一下这番话,问道:“你想给他办一个免于刑事处罚?”
鹿饮溪点头:“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惜的。”
“他犯错了,但从动机来说他应该是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而没有违反《刑法》,毕竟他本意只是想抢一份早餐,不是抢劫多少钱或者什么贵重物品。”
“另外,他抢劫过程中并没有实施加害行为,从监控录像和证人证词来看,他是看到受害人拿着饭盒出来,便飞奔上去抢夺饭盒一把拽走继续跑。”
“后来发现自己把被害人老太太拽翻了,他还回去把人给扶起来又拿着饭盒跑……”
“这种情况下如果能拿到谅解书,加上他的未成年人身份,我有较大把握给他争取一个缓刑!”
“如果操作得当、对方配合、法官柔情,那么甚至可以办一个不起诉!”
杨建设问道:“但是谅解书很难拿?”
鹿饮溪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程飞家属的谅解书难拿多了。”
“我现在别说有办法去拿谅解书,甚至都没办法去接近受害人和家属!”
杨建设问道:“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困难?”
鹿饮溪叹着气说:“是啊,很困难,否则我也不会先去忙着接洽程飞家属了。”
“早餐抢劫案被害人是个老太太,她的子女很有出息,其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你应当听说过他的名字。”
“尹飞驰!”
杨建设记忆力出色,立马回忆起这个名字主人的身份:“尹飞驰?飞驰集团的总裁、琴岛市的富豪?”
“对!”鹿饮溪点头。
杨建设说道:“我不仅听说他的名字,还见过他,甚至可以说跟他打过交道!”
听到这话,鹿饮溪的眼睛顿时亮晶晶起来:“建设哥,以后我给你改称呼了,叫福将哥——你真是我的福将!”
杨建设苦笑道:“你别开心那么早!”
“我跟她打交道还是托你的福,那是之前在殡仪馆上班时候的事了,当时恰好他父亲去世,夜里去世送到了殡仪馆的灵堂,便是我来接待的。”
“我们就是这么打了个交道,并不是我们有什么关系。”
鹿饮溪听后大为失望,说:“确实,如果只是这么个关系,那这次的案子帮不上忙。”
随即她又振奋起精神,说:“没事,你就是我的福将,有你在我心里踏实,总觉得这个案子还是能办成。”
杨建设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情绪变换如坐过山车,忍不住心疼她:
“其实我有办法能接近尹飞驰,不过这办法安排不妥当,可能对你的案子起反作用。”
“你怎么接近他?去绑架他吗?”鹿饮溪好奇的问。
杨建设说:“那怎么可能,那不是犯罪吗?”
“这当然不可能,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么?”鹿饮溪给他白眼。
然后她又兴致勃勃的问:“你有什么办法能接近他?”
杨建设看看周围人来人往挺杂乱,便对鹿饮溪招招手。
鹿饮溪直接坐到他旁边,落落大方的将耳朵贴到他脸上。
杨建设自己倒是被闹了个大红脸。
嗅着鹿饮溪鬓角黑发的发香,他干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了起来。
鹿饮溪听后急忙点头,但又有些踌躇:“你说得对,这样接近一个操作不当就会起反作用。”
“而且这么做不太道德,我让你这么做的话,肯定是违背你本心的,会突破你的道德底线,所以咱们不能这么做。”
心上人最后这句话让杨建设很开心。
南埕村那些刁民说的一点不对,鹿饮溪可不是讼棍,她是律师,且保持着初心、保持着底线。
这样他坚定决心得为鹿饮溪帮忙,说:“没事,这件事是他尹飞驰违法在前。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再说了,我道德底线没那么高,或者说它是很灵活的,可以随时为了你变动。”
鹿饮溪听他这么说大为感动,情不自禁的握着他的手抬头看他。
双眸水汪汪的。
是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