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爱丽丝书屋 历史 小贵妃(h 古言 1v2)

64、可惜她没看到

  或是因为一遭惊波,江蛮音也染了风寒,当日就病倒了,祁衡照顾她整一夜,推了朝课。

  朝政之事,也只代人传达。

  平日温吞的小皇帝竟当朝权阉有了争执,此事说大不大,如湖心投子,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当时在场的宫人不少,都看到了薛止渗血的额。

  奇怪的是,平日作风狠辣的掌印并未发怒,依旧悠着步子,照常出宫。

  宫人们都心惊胆战,老老实实捂严了嘴。

  却不知是谁刻意走漏了风声。

  风言风语传了出来,却并未掀起波澜。

  阉党本就势大,早先还有‘丙丑诏狱’的前车之鉴,前朝多少言官和清流被关入狱中折磨致死,现在更是不敢上奏弹劾。

  幼帝软弱,手无实权,他们更知该如何明哲保身。

  能和薛止在殿前珠玑暗讽的叶宗青久病未愈,内阁无人和他争锋对峙。

  正以为此事要平息时,刑部却呈上出几章旧案,条理清晰,揭破了监察院卖官鬻爵的罪状。

  纸页颇厚,绝不是一天写成。

  有胆子孤身闯入监察院,是早就存了心对付他。

  从苏临砚任官的第一天起,这人就站在了,原来叶宗青站的位置上。

  只不过他对付薛止的方式,更直白,更锋利,更容易使自己陷入险境。

  那纸上身份不干净的几位官员,赫然还在朝堂之上。

  监察院自是不认,纸上官员也矢口否认,纷纷批斗起刑部断案有误,故入人罪。刑部办案利落,当场押了几名叫嚷的官员入狱,都是阉党的爪牙。

  而薛止,身为总督,要先禁足,再严查。

  世家和其他官员袖手旁观,想看薛止如何应对。

  没料到薛止大手一挥,当场解了帽,扔下腰刀,褪了蟒袍,转身投进了京外北营,逍逍遥遥留下四字。

  悉听尊便

  众人还记得他当时挑眉的表情,那双薄长眼慢慢抬睫,红痣妖异,眉目清冷,睥睨而笑。

  握了这么多兵,谁敢让他悉听尊便。

  *

  京营驻在秦淮河南,除了养兵,还包括炼器造甲,最里是匠器营,流水的兵武就是从这造出的。

  背靠山林,发出的浑然热气,让周围半壁山水都染得更加翠青,恍然置身炎夏。

  管事出来迎接。

  薛止走在前,后面跟了几个锦衣番子,这里要比外面热上许多,一路走来,众人额上都是汗。

  叮咣的打铁声,敲出阵阵火星,溅了许多铁花,精壮汉子赤着身,拿着铁锤,敲击、烧铸,周而复始,重复一个动作。

  薛止太白,墨发高束,又穿暗金流衣,看着森然阴冷,别说冒汗,连热气都绕不到他上头。

  他走在阳气盛极的这段路上,像一柄清寒的月下薄刀,冷若冰霜。

  非常符合人们对于阉人的幻想。

  管事弯着腰,走在他前面带路:“掌印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快做好了,只剩起炉一步。”

  薛止应了声:“带我去看。”

  上次那块罕见好料子,是他给江蛮音备的。

  凹槽里躺了一条弯兵,通体轻薄,红似岩浆。

  炉子还在烧,精铁还在锻,要等整夜,等到旭日初升,第一抹淡金照上刀身,才能祭炉。

  有名有姓的趁手兵器,都很讲究,要有江湖气。

  管事又奉上了一张图纸,斟酌问他:“其实……尚且不止掌印到底要锻何种,是礼器、兵器?也好让工匠打造刀鞘,添增珠玉宝石。”

  “要杀人的刀。”

  那便只能简洁,不作繁琐装饰。

  管事应是而去。

  薛止坐在帐里,突然唤停了他,脱去腕上的珠串,扔在管事手里:“这个,镶上去。”

  绿莹莹的翡翠珠子,在白天是青色,夜里染了黑,就添了些黛冷。光泽细腻,却不耀眼,很适合镶嵌。

  余下辰光,便只能等了。

  他拿了卷兵谱翻看,听那锻炉响了一夜,反复敲锤、变形、重组,终于,匠人们大声喝彩。

  管事请他观摩。

  就见一位精瘦有力,肌肉分明,身高足有九尺的莽汉,以刀割腕,血溢出来,要滴在炉槽之上。

  薛止皱眉:“这是要干什么。”

  管事忙答:“以血祭刀。”

  薛止眼皮一掀,冷道:“让他滚。”

  管事讶然,先把那人唤下去,才过来解释:“您送来的是精良宝器,好刀要魂,要以血祭器。这人是算过的,八盘命硬,天生阳体,没比他更合适的。”

  天生阳体。

  没比他更合适的。

  薛止哂笑一下,歪头盯着他看,一双薄青色的异眼盯得让人发虚:“如若阉人祭血,算是忌讳吗。”

  当然算。

  谁敢说算。

  管事哈哈一笑,连连弯腰低头:“如果掌印想——”

  话没说完,薛止已走近了。

  滚烫的热气,略微染红双眸。

  撕开袖口,劲瘦的手臂露出,刀光一闪而过。

  血顺着刀锋滴滴缕缕落下,腾开一笼白色浓烟。

  工匠们从未见过阉人祭剑。

  这极阳变成极阴,吉兆变凶兆,说出去都吓人。

  却也响起了喝彩声。

  因为薛止的动作漂亮利落,刀式极快,眼睛都没看清,血已经流了下去,看得让人痛快。

  匠人们把刀放置清水里,大量水泡咕噜涌出,发出嗤嗤响声,刀由红变白,沾了薄银色,终于可以看清样子。

  比匕首更长,比长刀更短。

  雁翎状的弯刀,呈现柔韧纤细的形态,锋利清冽,寒芒雪亮。因刚饮过血,闪着光,好似起伏的呼吸。

  众人才知,是女子用的刀。

  起炉的刀还需打磨雕刻,匠人们把刀拿走,薛止近日就住在了军营,喝茶看书,闲适非常。

  隔了好几天,时星才来见他。

  进门就喊:“哥——”

  “你好好挑着话讲。”

  这是让他别说废话,时星憋上几天,怎能忍住语气,跟他道:“天哪,我看那苏临砚比我们监察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薛止笑笑,“怎么?”

  “他拿了批签,将我们手下那些官,抄家砍了个干净。”

  时星语气震惊。

  薛止睥他一眼,呵笑:“你这样子,实在丢监察院的脸面。”

  时星坐在他旁边,另起一杯茶饮,绘声绘色道:“他现在名声大噪,诸多官员对他恨之入骨,又十分胆寒。”

  “他长成那样——居然能……”

  谪仙出尘的天人之姿,青袍黑发,坐在那里如同一副水墨画。第一件大案,便是当街斩官。

  那白皙长指投下批签,离得那般近,血雾都浸在了清隽的眉眼上。

  时星想到那场面,还是觉得惊魂夺魄。

  薛止笑了笑:“可惜啊。”

  时星:“可惜什么。”

  “可惜她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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