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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曾喜欢苏哥哥

  天早就黑了。

  就着隔壁屏风透过的昏光,苏临砚看着她的脸,总觉得没什么变化。

  但其实变化很大。

  入了宫,太多人看着,被教条压得规规矩矩的,有了世人称道的臻首微垂,浅而低眉的女儿家姿态。

  几次在大庭广众下见她,都是这种表情,被框在一副画里,像已经雕刻好的精致摆件,噙着假面。

  但苏临砚知道她的瞳仁有多明亮,脊背有多挺拔,有多朝气蓬勃过。他其实有些不能接受,江蛮音依旧不露心绪的样子。

  于是他继续弯腰,越过了那条分存之线,低声问道:“娘娘,臣现在,身上还有血腥味吗。”

  是她问他的话。

  他笼过来,没有皮肤接触,泛热的身子和她几寸之隔,气息却铺天盖地环绕,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垂落。

  江蛮音才觉得自己天真。

  灵谷寺那夜情况紧急,她都没细闻。

  一个人的味道,怎么可能和旁人完全一样呢。

  沾了他的皮肤,沾了他的热度,已经和他融为一体,那更醇冽的气息,不属于任何香料,属于他自己。

  她当然调不出来,多名贵的都比不上他。

  现在,进退维谷的,是江蛮音了。

  她觉得身旁的空气都带着他的味道,要把自己沾满了。

  让人难以忽视。

  她心跳如擂,连忙道:“你停下……”

  再近一点点,她就会受不了的。

  苏临砚体贴的没有再进一步,长久沉默后,感慨低声:“蛮蛮……我原只想远远看着你的。”

  “是你说想我……”

  江蛮音心要跳出来了,虚张声势地制止他:“苏临砚……”

  苏临砚却不管,继续道:“问我从哪来,籍贯何处,家中几口人的是你。说自己食言,说这些年想念的是你。你一步步靠近,现在又怪我步步紧逼……”

  他叹着气:“蛮蛮,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许久,加了句:“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蛮音怀疑这是场幻觉。

  这种话,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她后悔了,后悔从一开始没有好好控制自己,暴露太多心绪,让二人都难堪。

  苏临砚这种,皎如明月之人,不该难堪。

  江蛮音低声道,“苏临砚,就到这里好吗。”

  “就到这里吧。”她盯着昏黄灯光下,一尘不染的地板。

  屋里静悄悄的,二人的情绪再激烈,声音也都压得极低。

  在他的注视下,她的音调越来越轻。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早已不是当年的蛮蛮,也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和你叙旧了。”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辛苦。

  苏临砚突然打断她道:“江蛮音,别弯腰。”

  江蛮音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语气沉静地说:“抬头看我。”

  江蛮音屏息凝神,不懂他的意思,她不想和苏临砚对上目光,却不料他蓦然倾身。

  那双手,像从前一样,不带任何意图的扳直她的脊背、两肩、最后隔着布料捏住脖颈,顺直。

  以前停在后颈的是戒尺,或者书卷,冰冰凉凉。

  现在是他的手,干燥柔软,带着热度。

  江蛮音满脸惊讶,跟他对视,失措的表情撞进他眼底。

  苏临砚语调很淡,手却没放下:“直腰,挺胸,抬头看人,是书院学规。”

  他问:“还记得吗。”

  江蛮音心中一酸,点点头。

  苏临砚沉默了会儿,缓缓道。

  “你走之后,我辞去院士一职,以贡生之名去湖州做了知县。那里很荒凉,我每日处理文书,教化百姓,灾荒赈济,陪民农桑。发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太少。”

  江蛮音小声道:“你以前,是不想为官的。”

  苏临砚轻轻嗯了一声,垂眸回想道:“因为满腹诗书,其实百无一用。我那时认为,自己仅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离我太远。”

  窗外的雨丝轻扬,内殿长颈灯烧久了,光影昏胧。

  苏临砚松开了放在她后颈的手。

  他忽然笑道:“其实是我愚昧太久。不管是为官为人,还是你我之间,都怪我太愚昧迂腐。”

  风一吹,江蛮音掠了掠脖颈,总觉得那里还有他的温度。

  她不舍得苏临砚这么说自己:“你别这样讲……”

  薄弱灯火交错在他的面庞上,江蛮音看见自己发钗的落影映在他瞳孔中,他面容沉静,轮廓深邃。

  这股氛围让人哀伤。

  江蛮音心中被蛰了一下。

  她又重复道:“你别这样讲自己……”

  苏临砚凝视着她,忽然将唇靠在她耳旁:“年少时,是不是喜欢我。”

  “是不是,曾喜欢苏哥哥。”

  江蛮音僵在原地,仿佛心脏被紧攥住。

  苏临砚笑笑,低沉道:“傻姑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么。”

  江蛮音垂着眸,无话可说。

  外面的钟鼓楼,传来一声响。

  苏临砚站直,看着她:“臣走了。”

  怕再不走,看到她的眼泪,就要亲上去了。

  *

  雨夜太寂,苏临砚走于雨中,袖袍湿坠,一位女官在后面追着,撑伞提灯,唤住了他。

  然后对着苏临砚的背影道:“苏大人,留步。”

  头顶潇潇雨歇,那位女官规矩道:“官人仔细凉着,奉命为大人送伞。”

  苏临砚接过来,撑起,又是天青色的绸伞。

  他笑了笑,“谢过。”

  等出宫落了轿,轿夫问:“大人,照旧回府?”

  苏临砚撑着半阖的双眸,细雨伴着月色投落而下,映着他的下颌,竟显得锋利严肃。

  指骨敲了敲轿沿,半寐似的:“去监察院。”

  轿夫一愣,差点以为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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