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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我用力时,她总喜欢咬我的肩膀

  苏临砚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螭龙刀,放至眼前。只见刀柄纹路镌冷,呈着暗色,寒冷威严。

  薛止和他独谈,居然丢下刀剑。

  他拂过刀上的灰尘,以袖擦拭血迹,收刀合鞘后,正要跟上。

  江蛮音在后面叫住了他。

  “苏临砚。”

  苏临砚转身,看着她稍被拂乱的乌发,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有眉宇间,止不住的疲散担忧,倒也不是方才伪装的淡然模样了,“我不想让你去。”

  他怔了片刻,而后若无若无低笑一声,    “担忧我吗。”

  他伸出手,似想剥开她凌乱的发丝,可手顿在中途,终究没落下去。

  薛止一来,众人的目光,都在此处聚集。

  苏临砚叫了下属,派人寻来干净鹤氅,披在她身上。

  山间风大,寒气一下子被挡在外头。

  江蛮音抓着肩头的氅衣,却觉得这温暖无法将她包裹,她垂下眼睫,轻声道:“我知道今天不该将他惹怒。本就隔那般远,说不定他也没看到什么……”

  她说着顿了下,“薛止还有眼疾呢,只可惜是阴天。”

  日光要是再盛些,太阳若再猛烈些,说不定他真的会看不到,也会烦躁到不想出营,薛止这个人,毛病本就很多。

  江蛮音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

  苏临砚轻问:“很怕被他知晓?”

  江蛮音沉默半晌,摇头道:“我怕祁衡被他针对,怕百越诉求得不到解决,甚至担心你的安危,可我自己却从未怕过他……”

  临到最后,死不过是解脱。

  可她的弱点实在太多,都被薛止掐在了手里,因此不得不被束缚。

  苏临砚忽道:“我还以为,你大抵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温柔掠过,语调却低得有些缓慢,“你太了解薛止,却看着,已经不再了解我了。”

  苏临砚有些许涩末,喟叹了一声:“蛮蛮啊。”

  江蛮音略有所觉,可未等她开口,苏临砚就道:“你没想过,如若只是平常,我怎会这么毫无分寸的和你接近。”

  她怔愣片刻,心头一转,原来如此。

  其实仔细一想,这两天,不顾场合、不顾分寸、不顾身份的人,都是苏临砚。在季长风面前毫不避嫌,在田间也直接让她靠近。

  即便身旁是外人,也很少叫她娘娘了。

  大庭广众下,也都不再像以前那般遮来掩去。

  其实不是因为那天夜里,他们之间有了剖白温存。

  眼前树影模糊。

  江蛮音静默片刻,突然懂了,“你刻意让他看见……”

  “对。”

  苏临砚叹了口气似的,“你啊……”

  “天子、朝纲、还有我的安危……”苏临砚微垂双目,声音低到极点,让人看不清内里心绪,“怎么是我的小姑娘,在背负这些。”

  苏临砚看到她微颤的睫毛,柔声问着,“分明不喜欢的,对么。”

  “夜深人静时,是不是也曾想过,怎么是自己。”苏临砚忽然就摇头笑了一声,却都是自责,“怎是我家蛮蛮,被轻飘飘托付一切。又怎是我家蛮蛮,要一直为了旁人,摒弃自己人生,和他人纠缠。”

  江蛮音沉默了很久,临到开口,喉咙却有些微哑,含了莫名委屈。

  “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江蛮音将头埋低,苍白的脸上,漆眸愈发乌黑,“那我又如何知道,你的谋算是什么,你能不能保全自身。”

  “蛮蛮,别生气……”苏临砚向她认错。

  他解释道:“我只想知晓你的选择。”

  “并非是让你在我与他之间的选择,而是你与过去的选择。”

  苏临砚笑了笑,温言道:“所以你疲累也好,烦闷也好,甚至想要就此摆脱也好。蛮蛮,你总要记得,自己是有后路的人。”

  “你的后路是我,而我也并非,对什么事都无计可施。”

  苏临砚站在那里,衣裳的袍角沾染了雾气,颜色更深,好像被打湿了般,有种难见的锐朗,“边关战捷,陛下皇位已稳。百越之战,内里牵扯太多,粮草、兵马,武侯皆修书给我过,你别太担心。”

  江蛮音愣在原地。

  苏临砚看着她微叹道:“你怎么总是在担心别人。”

  他到最后,目光似乎漾着深意,“蛮蛮,别把薛止想得太过无所不能。”

  又无奈失笑,“也别觉得我百无一用。”

  江蛮音目光闪烁,神色有些怔忡,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远处几许人声。

  众人即将启程回营,她出来太久,几个小太监被祁衡派来寻人,已经在远处等了好一会儿。

  苏临砚望向她,语气低柔,“回去吧,把事情都交给我。”

  “我并非鲁莽愚笨之人……”他后面那句话,才是自己真心想说的,“我也总归是你可以相信的人。”

  *

  林间。

  薛止等了苏临砚许久。

  他勒马停在一处野林,随手打下野果,喂到骏马嘴里,树稍的隼梭行其间,翅羽掠动不止。

  薛止摸了摸骏马的鬃毛,压不住那满身的躁气。

  直到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才冷然一笑:“咱家还以为你不敢来。”

  薛止转身,双眸眯起,看到苏临砚手里拿着他的螭龙刀,当下便怫然不悦,从马鞍拾起弓箭,搭弦一射。

  用了十足十的力,迅猛一发,沉铁交错,刀背瞬间震颤不止,绽开铁器独有的一种嗡鸣声。

  螭龙刀被打落在地上。

  苏临砚摊开手,看到掌心那片皮肤已然红透,低声笑了。

  他走近,慢慢拨开前路的枯枝,直到跟薛止平视,才道,“掌印大人,我竟不懂你到底为何愤怒。其实理所应当,都该是我比你更愤然。”

  薛止面无表情,悠悠重复那四个字,拉长道,“理所应当——”

  他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将他打量,目光里夹着刀子,绕着人的骨缝刮,“你倒说说,是哪里来的理所应当。”

  薛止一身黑蟒箭袖,腰系银带,穿在身上颇俊美风流,只是他肤色白得黯然,便显出一股戾寒,特别是那双淡色瞳,清凉冷淡,眨一眨,仿佛就要见血。

  苏临砚嘴角弯起:“我初到应天府,入翰林之时,还未拜叶老为师。当时,在下曾向他人打听过贵妃娘娘。”

  他学旁人说话的语气也不像。

  苏临砚的嗓音平淡,叙述得娓然,“他们说,长明宫那位,还是不要多交涉见礼,翰林院及内阁更要避着,因朝上众人大都知道,那位是监察院的人,是薛掌印那边的娘娘。”

  薛止倚在树旁,兀自一笑,视线落着,笑还没及眼底,就又听他慢道:“臣那时就想,我的小姑娘啊,几年未见,怎已经成了别人的娘娘。”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呵笑问:“你的小姑娘?”

  “苏大人竟真有胆子说这些话。”

  薛止扯起唇角笑了下,有种锋利,且古怪的嘲讽,“如果不是咱家,你的小姑娘,应该在第二年就死于冷宫,和她护着的那个小皇帝一起。”

  苏临砚却摇头:“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入宫。”

  薛止被刺到,咬了牙似笑非笑:“传唤她来金陵的,又不是咱家,是你那母族敬妃。”

  “先帝之死,你参与多少,应该只有掌印自己知道。”苏临砚反问他,“应该说,迫使她在深宫孤立无援的,不也正是掌印吗?”

  “那可说不准。”薛止瞧着他,冷冷道,“苏大人可太看轻陛下在她心中的分量。”

  苏临砚看了他半晌,终道:“你如此利用她的牵挂……”

  这种自上而下的评判,自然将江蛮音拉入自己范畴之内的语气,突然让薛止觉得可笑,他的痛怒与痴,早已被江蛮音完全拉扯。

  薛止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回不到原先平静无波的样子。

  那么谁都不该平静淡漠。

  特别是眼前的苏临砚,更不该如此平静。

  薛止问:“季长风回京借兵一事,应该是假的吧。”

  苏临砚点头:“果然瞒不过掌印。”

  薛止心下了然:“借兵是假,查兵是真,乡武侯与你,一里一外,确实可以和京营抗衡,怪不得,你如此无所顾忌。”

  “原是找到了对付咱家的办法,后路坦途。”

  薛止啧了一声:“苏大人,你说你和你那世族里应外合,算不算是结党营私。”

  苏临砚笑了笑,“应该是算的,可掌印大人,并不能拿此罪挟我。”

  他又重新将地上的刀捡起。

  此刀坚硬无比,经过千锤百炼,身上也未留一丝瑕疵,又沉又亮,像细月里加了冷银。苏临砚将刀,扔回薛止怀里。

  他道:“你实在太低看我。”

  “诚然,掌印大人孤身一人,兵权、人脉,样样俱全,都是自己争来的,实在厉害。”

  苏临砚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可你忘了我是谁,是临安苏氏,是乡武侯之后,是首辅子弟。你有的兵权,我有,你没有的内阁之坐,我亦有。”

  薛止看着他,只余冷嘲热讽:“我还当苏大人是什么清贵子弟,原不过也是承家族之盛的普通人。”

  “所以。”苏临砚坚定看向他,“我不许你再逼迫她。”

  薛止终于收起了笑。

  他一步步,向苏临砚慢慢走近,每一步都慢条斯理,脚步声极轻,眉梢尽是冰霜,是病态的苍白和冰冷。

  薛止靠在苏临砚肩旁,侧身在他耳边,离得太近,闻到一股明冽细弱的檀香,“苏临砚,最先可是她来求我的。”

  “从开始到现在,只至以后将来,都是江蛮音求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在咱家这儿指点江山。”

  “你以为自己得了乡武侯的助力,得了首辅的提携,就能和我对抗?”薛止轻慢的嘶嘶冷笑,“你的前提都是,咱家是个正常人,可以受到胁迫。”

  薛止道:“可我若不受威胁呢?”

  “我管他什么大厦将倾,管他什么江山覆灭,我就是个疯子,我恣意妄为,那你又拿什么威胁我?”

  苏临砚差点被他阴冷的语气说动。

  他慢慢闭上眼,感受他每一个字的语调,缓慢,寻常而又冷静,然而就是这般的咬牙轻慢,却愈有一种,不同寻常,不冷静。

  苏临砚眼皮一跳,勾起唇,轻笑着问他:“掌印当真么?”

  薛止平静看着他。

  对视几息,苏临砚笑道:“我差点真的信了掌印的说辞。”

  薛止突然,更近的,在他身旁一顿。

  紧接着,面色猛然阴沉,压住呼吸的颤抖,“苏临砚……”

  他一拳砸向苏临砚的脸,发了狠,直锤额角。

  苏临砚还未反应,生挨一拳,倒入丛中,他似觉不可思议,正欲开口,忽又被砸了一拳,硬生生承下,额角流出鲜血。

  薛止满脑子都是,他身上的熏香味。

  这种檀香,为何之前没在乎过。

  因为他当时觉得,檀香并非是独特的味道,而苏临砚,也并非是什么独特的人。

  对他来说确实不独特。

  对江蛮音来说一定很独特。

  要不怎么调了几天的香薰,冥思苦想,说合不出哪个味道。

  怎么合不出。

  分明一模一样。

  薛止心中要被撕扯成一团破絮,他握拳继续朝他的脸砸过去,冷笑不止,“原在那个时候,她就背着我偷偷琢磨你……”

  薛止嫉妒到极点,咬牙低语,“你知不知道,我用力的时候,她头伏着,总喜欢咬我的肩膀。”

  苏临砚眼眸猛然一冷。

  苏临砚生受两拳,似忍耐到极点,架住他生猛的力道,使力翻扯,薛止立刻意识到苏临砚绝不是简单的名士大夫,他肌肉坚实,有同样的成年男子的力度。

  果然,趁薛止心绪紊乱之际,苏临砚臂膀发力,清逸的眉一皱,将他狠狠一翻,同样握拳,狠狠将拳头还了回去。

  薛止可提刀挽弓,实在不至于打不过苏临砚。

  可成年男子之间的交锋,就是如此没有章法。

  苏临砚面上伤痕累累,薛止身上也落了不少印迹。

  只是苏临砚比他更冷静些,提前住手,站起来,冷眸如霜浸:“掌印大人,你可真是个可怜的疯子。”

  薛止唇角勾出一抹凉测的笑。

  “你他妈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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